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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暮色四合(5)
交手这一会儿,朱则宁怯意尽去,看准了对方排掌过来,登时斜肩进步,左手倏出,拿住了他的脉门,右手四指并拢,拇指翘起,已叉住他的喉咙,喝道:“出来!”那骆少爷气喘吁吁,却兀自强硬,脆声拒绝道:“就不出来!”
朱则宁若是手中有刀,这时已然两刀皆中,抵在喉间的那把右刀,当然更是致命,但他这时两手空空,那公子又要强好胜,不肯服输,双腕交叉,往外力崩。朱则宁心道:“你小子理亏在先,还这样的不知进退,那我朱公子只好趁机撒野,给你个教训了。难得我自出岛之后,一直被挨揍,还没过揍人,就拿你开涮吧。”左臂圈转,往里一带,右手沉腕拍他胸口,却听那公子尖声惊叫,似是怒极,喝道:“打架就打架,干嘛动手动脚?”
朱则宁一怔,心道:“又是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法,打架嘛,当然要动手动脚,难道动嘴皮子?”忽觉小臂上寒气逼人,忙缩臂躲闪,果然见到一把尖刀戳破布帘,疾射双眼。朱则宁右手缩回,左手递上,中间便如全无间歇,正是正奇刀法中的一式“南来北往”。骆少爷再次尖叫,被他过肩斜摔,又是飞过柜面,直往石磨上撞去。
他将要落地,被杨华抓住背心,稳稳放下。他见朱则宁头也不回的走往内室,知道自己拦他不住,便气咻咻道:“表哥,他对我无礼,打他……”杨华摇头,道:“你先胡闹,怎能怪别人?”骆少爷咬牙皱眉,忽地捡起一根石杵,向朱则宁抛掷过去。
朱则宁低头避过,那石杵翻滚着打中药架,正击中顶部的一个瓷罐,里边不知装着什么药粉,纷扬而下,倾洒了朱则宁头脸上都是。气味呛鼻,脸上肌肤火辣辣的疼痛,眼睛更是酸涩无比,瞧出来一片朦胧,视线不清。
他心中惊慌,只道是被对方故意下毒,当即转过身来,脚踩幻步,斜行过去。骆少爷见他来得奇快,挥刀劈砍,被朱则宁夹手抢过,一脚踢中小腹,骆少爷向后便倒,怀中的荷包凌空飞起。身后惊叫连连,有四五个伙计抢去捧接。朱则宁正欲制住他索要解药,那杨华横向跨步,挡在身前,右臂平伸,贴住朱则宁的胸膛,而后矮身向上,掌心托举,将朱则宁斜上抛起,朱则宁在半空一顿,退出三步多远。
得空举袖拭眼,朱则宁看得清楚些,见那骆少爷站在杨华身后,对他挤眉弄眼,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气,心中怒极,暗道:“看你这般狂妄,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毒杀了多少无辜百姓,今日我要是不替天行道,揍你个转性向善,枉称堂堂丈夫。”顿足捋袖,探步再上。
那骆少爷挪脚转身,只是躲在杨华的身后。那杨华也确是了得,他看不准朱则宁的变幻身形,便以不变应万变,只待朱则宁奔到身前,停足出手,便忽地横臂出掌,或左臂平伸,或右臂斜倚,总是将这一招铁门闩使得恰到好处,阻敌于门户之外。
接连两次,朱则宁被他斜向上抛,推出身外,到得第三次,朱则宁尖刀倏出,刺入杨华肋下。他对这位杨华并无恶感,手下留情,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孰料刀尖入肉,杨华含胸缩腹,刀势被他卸去小半,触在身上,如中皮革,被杨华拍腕圈手,反将尖刀夺了去。
朱则宁也是动了真怒,落地后双足前后立定,右手探上腰间,摸到了内衣里的乌刀手柄,便欲展开身法,抽刀刺击。那杨华眼力甚是高明,见他作势厮杀,陡然间神色凝重,将骆少爷推开,上身前倾,左掌虚按,也摆了一个应战姿态。
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忽见赵若溪掀帘出来,叫住朱则宁,道:“不要胡闹,咱们走吧。”朱则宁不解道:“怎么又是我胡闹了?”赵若溪脸色绯红,显得又羞又怒,催促道:“走吧,不要再说了。”朱则宁见她这个样子,也是心下有气,暗道:“你愿意给人轻薄,随你去,我才不愿多管闲事呢!”但目光看向骆少爷,见他唇红齿白,眼若点漆,站在那里玉树临风,显见是比自己要有气度多了,不由得又感不忿,没好气道:“你先走吧,我取了解药,随后便走。”
赵若溪奇道:“什么解药,你中毒了吗?”注目望他身上一看,缓步走近,皱起鼻子嗅嗅,拉着他的衣襟,小声道:“这似是苦参的药粉,不知道还掺杂了什么,该是用来治疗荨麻疹的,触到肌肤上会红痒刺痛,清水洗去,就没有事了。你怎么弄在了身上?”朱则宁听她这样说,果然觉得身上恢复如初,眼睛也不再刺痛,登时面红耳赤,道:“那就好,若是这小子胆敢下毒,总不能跟他善罢甘休。”
转身欲走,却见骆少爷抢步拦住,叉腰而立,趾高气扬道:“怎么,这就要走了,你的嚣张气焰呢?不明青红皂白,随随便便就来诬陷别人,一通打砸胡闹,你当自己是官老爷吗?”左掌探出,在朱则宁胸前一推一搡。
朱则宁踉跄后退,脸色难看。杨华斥道:“不要胡闹!”那骆少爷道:“谁让他刚才推我呢,这叫有仇必报!”还要不依不饶,赵若溪已拉着朱则宁,快步走了。那李掌柜的叫道:“喂,喂,摔坏了这许多的家伙事,怎么也不给个说法就走了?”众伙计欲要拦截,被杨华低喝了一声,又纷纷避让开。
两人坐上牛车,朱则宁气愤不平,还要说话,被赵若溪低声制止,道:“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不碍事。”朱则宁瞠目结舌,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出了城郊,朱则宁正要将牛车驶入官道,却听赵若溪道:“不用,咱们找个农家借宿两日,过了风头再上路。”朱则宁闷声不响,心道:“看这样子,赵若溪是看上那个绣花草包了,她要待在城外,等那人过来找他。那家伙俊雅有余,阳刚不足,一个娘娘腔的奶油小生,有什么好的?”
转头见到一个瘦弱的后生坐在低矮的土墙上,后背靠树,抱臂于胸,向前怔怔的望着。眼神空洞,神色间很是凄苦落寞。他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肤色蜡黄,满脸病容,不时急喘一阵,握拳堵嘴,剧咳不止。
朱则宁上前求宿,连说两次,那后生才如梦方醒,啊了一声,道:“好,请。”朱则宁见柴门虚掩,便推门进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听到动静,迎面过来。老妪腰背微驼,满脸皱纹,但笑容和蔼,说起话来轻柔熨贴,让人如沐春风。她将两人引入家中。院子狭小,却收拾得整洁清爽,鸡笼猪圈,瓦罐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草屋中窗明几净,却四壁萧然,显见生活清贫。
这王大娘领着他们在屋中坐定,斟茶倒水,叙话一会儿,又走出门外,对那后生说道:“小微,天晚风寒,你先回屋吧,啊?”语气中带着一份乞求,一份难过,八分心疼。那小微摇头,道:“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先招呼,我随后便来。”那老妪哦了一声,转身进屋,悄悄的拿起衣襟抹泪。朱赵两人见他们似有隐情,对视了一眼。
朱则宁自去院中卸了牛车,一边找话与那王小微搭讪。王小微甚懂礼节,跳下墙来,与朱则宁寒暄几句,便又走出门外。墙根下不住传来的他的粗喘声。赵若溪则和老妪一起整治晚饭,一边闲话家常。
用过晚间,两人去到东厢的柴房歇息,赵若溪欲言又止,见朱则宁气鼓鼓的样子,不来理睬,知道他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面色一红,稍感愠怒,暗道:“你这人好没正经,怎么翻来覆去的老想这件事情?”便也抱膝坐地,不置一词。过了一会儿,觉得白日听来的事情让人难过,不吐不快,便自言自语般娓娓道来。
原来,这王大娘寡居多年,含辛茹苦的将儿子王小微养大。王小微也很是懂事,自发的要求母亲把他送去给私塾先生做书童,趁便读书识字,现在能写会算,算是有了谋生的一技之长。在城里的一家酒楼做帐房伙计。母子相依为命,若是没有那件意外,现在的日子蒸蒸日上,会越过越好。
意外的起因呢,是一个叫喜儿的姑娘。喜儿姑娘美丽贤淑,是出了名的好姑娘,和王小微结识后,两人情投意合,已经来过王家,见过了王大娘。王大娘自然喜上眉梢,对这个媳妇喜欢得不得了。他们暗中商量,筹思着如何禀报李父,把婚事办了。孰料那李父不务正业,又嗜赌成性,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被追债急了,居然将喜儿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做丫环。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