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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夜凉如水(4)
却是朱则宁驾车离去,许久不回,王小微心下记挂,跟母亲商议过,进城寻找。
他身体有病,行路缓慢,去到了城里,又不知从何找起,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济世堂药房,见药房板门紧闭,只有门房里点着一盏昏暗油灯。黑漆牌匾旁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上面斗大的“囍”字金光闪烁。王小微出神好久,怆然泪下。他心下难过,失魂落魄的拐入旁边小巷,认出了朱则宁的那辆牛车,便蹲在牛车旁等候。孰料久候不至,反而听到街上异常的喧闹嘈杂,拦住了一个行人打听,才知道是有人在骆家闹事,打得热火朝天。
那行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以讹传讹,未免夸大失实,这人又爱信口开河,便将事情说得异常凶险,说是一个玉面少侠率领了一千多个蒙面大汉夜袭骆府,见人就杀,见驴就抢,骆家这时已然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王小微心中害怕,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坐卧不宁,就赶了牛车匆匆回家,将所见所闻对赵若溪说了。赵若溪这才知道,朱则宁并非无情离去,而是难得的激发了侠义心肠,要去冒险救人。她倒并不如何担心,一边对王小微母子安慰几句,一边放飞了小珊去找人。过了一会儿,小珊飞回低空啁啾,赵若溪便取了佩剑,缓步跟上。
不想王小微牵了牛车追出来,道:“赵姑娘,坐在牛车上行路快一些。今晚月明星稀,夜凉如水,正好夤夜驾车,感受山野情趣。”赵若溪见他神色坚定,知道他感念朱则宁的援手之情,不肯置身事外。微一犹疑,便上了牛车。王母一直跟着走到门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才举着左臂,声音虚弱的叮嘱道:“微儿,不要闯祸,早点回来……”王小微不耐烦道:“知道了。天凉,你回屋歇着吧。”
两人乘着牛车走出好远,赵若溪回头,见王母半倚在门框上,还在怔怔遥望。王小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母亲总是这样。小时候我去私塾做工,黎明离家,她就这样站在门口,一直要我走得看不见了,才肯回到家里。”
两人来到树林前,小珊飞回赵若溪的肩头。赵若溪打开一个白色布袋,取出一把谷米撒在石上让小珊啄食,又把布袋系在腰上,转到林中,忽见王小微匆匆追上,道:“赵姑娘,你身上有伤,走在我的身后。”赵若溪做个手势,要他依约将牛车藏好,在原地等候。王小微用力摇头,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道:“我也会打架,若是有事,我来帮你……”
高举低落,作势劈砍,不料那枯枝松软,被他用力一抖,登时断成三节。赵若溪还欲再说,忽地听到小珊鸣叫示警,便不再说话,与王小微快步来到荒庙前。
只听有马车疾驰过来,来到林边,马车并不减速,直接转入林中,径往荒庙过来。马车来得好快,瞬息间已呼吸相闻。赵若溪情知躲闪已然不及,快步走进庙里,往四下里一看,见庙中地方甚小,别无藏身之所,便拉着王小微攀上供案,躲在了神像的身后。
那马车直接冲到庙前,有人不待马车停稳,便纵身跳下。他跨进庙门,蓦地停下,大口吸气,似是在调匀呼吸,然后径直向神坛走来。赵若溪偷眼看去,见来人一个胖滚滚的身形,边走边撩起前襟擦汗,显然是急于赶路,甚是疲累。她意外之余,也感释然,心道:“难怪听到来人内息不匀,似是重伤未愈,原来是乌审三到了。”
她闪身出来,言道:“乌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乌审三惊愕止步,随即哎哟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赵姑娘,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就说嘛,朱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见赵姑娘出现。”言下之意,是朱赵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赵若溪脸上一红,道:“朱则宁在哪里?”乌审三折扇合拢,向她身前的神坛一指,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有一位朋友不知是谁,请一道出来吧。”
赵若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见王小微的脚跟露在神像外面,心中一动,正要说话,便听乌审三脱口喊道:“王小微!”赵若溪大奇,心神分散。王小微探头出来,也是一脸茫然,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乌审三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哈,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王小微,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但我知道你是谁,而且知道你的心上人叫做喜儿,眼前正在何处。”王小微情绪激动,剧咳两声,挣得脸孔通红,急道:“喜儿,你也知道喜儿,她在哪里?”乌审三又是折扇一指,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即不疾不徐的跨上供案,边将朱则宁夜探骆府,凶恶两人胡闹劫亲,鲁家武师横里劫夺,自己四人又无意介入,种种情由,简略说了,又嘿嘿笑道:“朱公子古道热肠,智勇双全,这一石三鸟之计,着实漂亮,让人大感心折。”他旋动像头,触发了机关,又沉腰运臂,欲要转动神像,边回头向赵若溪笑道:“朱公子他们这时仍然不声不响,依我猜想,他是要给赵姑娘一个惊喜。”赵若溪也觉得朱则宁此事处理得当,功德圆满,心下喜欢,只是见乌审三接连出言取笑,有违他的审慎圆滑本性,略感不适。
那神像泥塑镀金,连着石板底座,分量沉重,在乌审三手下应力而动,缓缓转开。她又是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某件极为紧要之事,但事情模糊,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楚,瞥眼见到王小微神色激动,紧挨着乌审三半跪在供案上,全身阵阵颤栗,显然是夙愿将偿,情难自已。暗室的入口轰然闪现,一股甜腥味道扑面而至,赵若溪心头一紧,叫道:“王小微让开!”王小微似是一时怔忡,缓缓转头,凝视过来,张嘴想要说话,却喷出一股黑血。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他双臂没了力道,向着暗室直栽下去。
乌审三抽出插在王小微后心上的铁折扇,抖手甩掉淋漓血迹,仍然笑道:“赵姑娘还是嫩了一点,我教你一个乖,心有警兆,便须起而行之。人在江湖,岂能轻信他人!一而再,那就是拱手将性命交与别人了。不过他们小情侣生不能同房,死得能同穴,也是三哥我做了一件好事,嘿嘿,我也送你到阴间跟朱则宁重聚,好不好?”晃身斜进,左腿飞踢连环,折扇一张一拢,扇面上的血手隐现闪烁,罩住了赵若溪上身要穴。
赵若溪心中气苦,脑里混沌,恍觉一切如梦。她不敢相信朱则宁已然死去,但又知道事实必然如此。想要出声质问,却又喉间抽噎,一个字都吐不出口。珠泪盈眶,望出去朦胧一片。她体内毒气未除,本就虚弱无力,又遭此剧变,心神大乱,更觉手脚酸软,右手握上剑柄,想要拔剑都难以做到,只好连鞘使剑,凭借玲珑腕剑的精妙剑招,苦苦支撑,荡开乌审三的两轮疾攻。
两人强弱悬殊,赵若溪只余招架之力。乌审三折扇招展,连施辣手,忽地抖手抛开折扇,左手勾拿,搭住了剑鞘包铁,运力斜推,右手五指乍开,使一招夜叉探海,点戳小腹的气海穴。赵若溪闪身侧让,欲要趁势拔剑,却觉手腕剧痛,已被那折扇割伤,随即佩剑被夺,接着是左肩肩井穴、右臂曲池穴、双腿伏兔、曲泉四穴先后受力,被乌审三出指点中。
乌审三接过折扇,刷的一声合拢,凝视赵若溪的眼睛,沉声道:“赵姑娘,承蒙你手下容情,放我一马,在下本来无意跟你为难,但我既然杀了朱则宁,你势必要为他报仇。我武功低微,决计抵挡不了明慈庵的精妙剑术,只好恶事做绝,送你赵姑娘一并归西。你们两对伉俪,四个金童玉女,再加上蓝子房那个蠢货添加笑料,黄泉路上一定热闹得紧。”
赵若溪本来猜到朱则宁已然无幸,但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顿觉心口紧缩,堵得喘不过气来,却又觉得心口上出现了好大一个空洞,大得没有边沿。
她眼眶又红,忙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垂下。乌审三假惺惺的轻叹一声,折扇斜起,点刺咽喉而去。他准拟一击致命,就此杀了赵若溪,却听到身后一阵疾风掠至,随即后脑锐痛,回臂反打,才见到是一只褐色小鸟展翅飞走。却是小珊见主人遇险,便飞来尖喙啄咬。乌审三不加理会,挺扇刺心,不料那小鸟又疾冲过来,他这次已经有备,手腕圈转,折扇随势张开,乌沉沉的扇锋闪处,小珊翅尖受伤,羽毛纷纷而下。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