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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暮色四合(3)
那许婶不去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个媳妇可真是好看呢,哎呀,朱公子,你要带着小姐深夜私奔,上次就该告诉我们,也好让你许叔赶了牛车去接应你们,看看,碰见了强盗不是,那么娇滴滴的小姐,身上被伤了两个血窟窿,我换药的时候看了可真是害怕……啧啧,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一边絮叨不已,听见房中的动静,小跑着跨过门槛,见赵若溪已然起身,扶着土墙艰难行走,又是一阵大惊小怪,不住口的嘘寒问暖,一边将赵若溪上下打量,好奇得不得了,拐弯抹角的想要套问出赵若溪的身份来历,跟朱则宁的结缘始末。赵若溪尴尬无比,垂首不语,脖颈里都是一片通红。
原来,这里正是朱则宁先前投宿过的那个农家。当他从石棺中出来,便已推想到,这里该当是何老伯曾提起过的乱坟岗。当时何老伯贸然提议,劝他到石棺中休闲娱乐几日,被他断然拒绝,这一番阴差阳错,还是如何老伯所愿,在那处风景胜地游玩了半晚。其中的惊险刺激,峰回路转,也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朱则宁一边自嘲,背负着赵若溪连夜赶路,又来到许家投宿。
两人略加收拾,辞别老许夫妇,赶了牛车上路。牛车行走缓慢,好在赵若溪身体虚弱,躺卧在车厢里,可以途中调理养伤。朱则宁见赵若溪脸色冷冷的,一副孤傲神气,甚感无趣,暗道:“又不是我故意捏造事实,是那许婶妄自猜测,信口乱说,我若是辩解,少不得一番口角猜疑,越描越黑。先前周先生说你是那冯范的媳妇,也没见你这样气愤不平。我不比冯范帅气吗?真是岂有此理。”
他第一次投宿,被问及流落荒野的原因,语焉不详的一带而过,但那许婶察言观色,猜到他是因故与心上人分离,要冲破藩篱,与心上人破镜重圆。这次他带着一个受伤的漂亮姑娘投宿,正是印证了许婶的猜测,便不由分说,指定两人是私奔的小情侣。
这番情由,朱则宁也不屑向赵若溪解释,见她板着脸不来理睬,便歪着头打量小珊,挤眼吐舌,暗送秋波,很想跟它套上交情。小珊甚是通灵,见赵若溪伤后虚弱,便不离左右,在她肩膀指掌间跳跃来去,挥翅转头,显得甚是警戒,便如一个尽责的守护,也不再展喉鸣唱。对朱则宁的挑逗无动于衷。
赵若溪小指弹动,小珊飞向林间,眼望着它矫捷翱翔,淡淡道:“我现在身上有伤,无法阻截,你要是想走,随时请便。”朱则宁心道:“我有言在先,必定会守诺践行。你当我是反复无信的小人吗?”却也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真该是个无耻之徒的形象。当即也淡淡道:“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一路无话,去到煌雀镇,见镇子不大,街道甚是狭窄,路上行人寥寥,个个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慌张神色,看到他们两人,纷纷闪避。等牛车缓慢过去,却又听到窗棂掀开,躲起来的人们偷偷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察觉到朱则宁愕然回顾,又都缩回头去。朱则宁和赵若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迎面走来一个带刀捕快,脸色凝重,拦住他们连声盘问,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朱则宁向他打听欢然居酒楼,这捕快又眯缝了眼睛,沉声道:“你去欢然居做什么?”朱则宁笑道:“自然是吃饭了,我们赶路久了,腹中饥饿,要打尖休息。我看宝地的街坊,好像不怎么欢迎外人,指望不上谁给我们口饭吃。”那捕快火气正大,道:“你这后生,说话好生无礼。我们这里的人热情好客,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可昨晚有人来杀人放火,害死了七条人命,你倒说说,我们能不害怕吗?我看你流里流气的,手上无茧,脸色红润,不像是耕地的农民,倒像是那凶犯的同伙。这姑娘还带着兵器。这就跟我回衙门,好好交待个清楚。”
铁链子一抖,便要拿人。旁边的人见有公差在场,胆子又壮了,纷纷围拢来,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有的解释说欢然居前天被人烧了,死了一个伙计,另外有六个不明身份的外地人,身体都烧焦了,匆匆入殓,那欢然居酒楼,是荡然无存了;有人指责朱则宁说话不知轻重,居然贬低他们不知待客之礼;有的劝阻这位王捕头不要生气,这对小两口八成是去过酒楼,故地重游而已,断然不会是凶犯杀了个二返头,做下案子,再大摇大摆的回来。
一个面貌慈善的大娘一边小声安慰赵若溪,生恐她受了惊吓,一边推了王捕头一把,道:“你去别处看看吧。这媳妇染病体弱,别再被你吓出个好歹!”那王捕头不情不愿的去了。朱则宁一脸尴尬,悻悻然的团团拱手,又是致歉,又表谢意,这才和赵若溪又出了镇子。
两人心知肚明,那些死者,多半便是书院前来接应的援兵,行踪暴露,被人狠手杀害。朱则宁跟赵若溪商议另选路线,见赵若溪眼眶红肿,泪珠盈盈滚落,知道她是心伤同门之死,便不忍打扰,驱车拐入了一条沙石小路。
朱则宁跟凶棍恶斧两人交情匪浅,所谓爱屋及乌,虽然眼见夏长风行事狡诈,心狠手辣,也不愿相信,他会这样杀人如麻,毫不留情面。那人自重身份,寻常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想来是书院众人中有谁出口不逊,冒犯冲撞了他,使他勃然大怒,出手惩戒吧。
有这样一个大煞星四处追踪,两人胆战心惊,行路更是加倍的小心翼翼,一路走来,不免草木皆兵,虚惊多场。赵若溪心事重重,情绪不振,加上风尘仆仆,多历风霜,越加显得形容憔悴,满脸病容。朱则宁见她中毒后与先前神采奕奕的样子判若两人,也是心绪复杂,悲喜交加。悲的是雅不愿一个清纯活力的年轻女孩,突然担上许多心事,沉重悲伤;喜的是赵若溪如此一来,变得文静安雅,不再找他的麻烦。
这一日经过襄阳,赵若溪想要绕道而过,朱则宁却提议去到城中,言道:“赵姑娘,我看你这几天面色不佳,精神萎靡,想来是没有及时换药,伤处愈合得慢了。咱们去到药房,找一位女大夫为你换药吧。”赵若溪脸上一红,点头答应。
当时荒野中毒,事机紧迫,赵若溪无奈之下,任由朱则宁为她换上伤药,但后来伤势略缓,便不肯再劳驾。她自己单独换药,肩上的伤口也还罢了,后背的箭伤却很是不便,涂抹不匀,药效自然大打折扣。这几天内息顺畅了一些,伤口却仍是隐隐作痛。
襄阳是一座大城,历史悠久,名胜繁多。两个人进了城门,但见街肆繁华,行人如织,路旁的门铺鳞次栉比,各色货物琳琅满目。朱则宁有心逗赵若溪高兴,便口沫横飞,对每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都品头论足,做出可笑的解释,一边故作惊奇,发出嘿嘿傻笑。这副傻头傻脑的模样,到像极了乡下人进城,使人侧目。
赵若溪被人看得不自在,嗔道:“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了,惹人注意,让人笑话,很有风趣吗?”朱则宁嘿嘿而笑,不再品评指摘,但四处张望。他从未出过海岛,对好些从所未见的东西,确实感到惊奇赞叹。
他们不想节外生枝,本意是找个的偏僻药房处理一下,但接连去了三家,小药房里都是男性的伙计先生,换药不便,最后听一个伙计的指点,又穿行过三个街区,来到当地首屈一指的大药房济世堂。
济世堂门面阔大,装帧堂皇,厅门里人来人往,生意着实兴旺。朱则宁见石阶前一排拴马桩,停着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便牵着牛车,要过去拴了,就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呵斥道:“喂,喂,那是拴马的地方,把你的牛车赶到巷子里停放。”手指东首,十几步远,一棵半枯的榆树后面,有一条狭窄巷子。
朱则宁顺势望去,正见到一个醉汉步履踉跄的走了出来,探头张望,手指戳点,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他面色蜡黄,蓬头垢面,约有五十来岁的年纪。那伙计撇着嘴角,做出个极度鄙夷的神情,道:“又是这个李懂老贼,还真是阴魂不散。”朱则宁道:“有贼吗?偷了我的牛怎么办?”那伙计没好气道:“咱济世堂是什么地方,哪有毛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朱则宁还欲再说,就听赵若溪噗哧一笑,道:“你把牛车停在这里,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很不伦不类。”朱则宁不满的嘟囔道:“又说有贼,又说没贼,我看这小哥说话,才是牛头不对马嘴,前后矛盾。再说了,药房是看病抓药的地方,若是重病急诊,这样耽搁怠慢,不是误人性命吗?”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