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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十三是一个黑瘦少年,比常人略高一些,约有七尺六寸,年纪与张承相仿,有一双圆大的环眼,显得精神干练,不像个懒人。
张开、张承兄弟送李信到韩十三牧场后就去找与他们关系更好的杨家兄弟,李信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张家兄弟与韩十三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亲近,再也不像记忆碎片中少年时那样亲密。
韩十三挥动利斧将羊腿剁碎下锅,见李信把玩墙壁上挂着的骑射角弓、步射开元弓:“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不得你家里那张宝弓。”
相关记忆唤醒,李信想起家里的确有一张家传的八十斤开元战弓,双臂有二百斤力量才能稳定拉满射击。
他放下造型各异的铁簇箭矢,走到韩十三身边,接住韩十三递来的酒葫芦:“那就是个玩物摆设。”
韩十三笑了:“再是摆设,镇里你家有,别人没有,这就是宝贝。”
他饮着酒,另一手扣着腮帮子,眼睛审视李信:“你今天回来,我二叔家回话了没有?”
“我没问,他们也没回话。”
李信摸不准韩十三的心思,照理来说韩初九已经成婚,韩十三是有理由过继到韩忠家继承产业的。
“这可不像你。你一月几封信让我哥帮你去问,现在却又不动心……虎头蛇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十三饮一口酒,背倚在墙上蹭了蹭肩背痒痒,嘴上笑着提议:“你如果想明白了,等我哥回来,咱们就拆了分家,免得惹人惦记平白受气。”
还能把韩忠的家业拆了瓜分?
吃绝户还是什么?
李信饮一口酒,又闻闻葫芦嘴,不动声色问:“你想怎么分?”
“啥叫我想怎么分?”
韩十三敛笑:“账目都是明白的,我哥、大姑父的草场封在麻子滩,早年你家封地也在麻子滩,全都租给二叔一家养马。当年是姑父牵头做的这件事,后来姑父不在了,后面这些年也就将错就错混了过来。你也愿意分的话,咱们四家把账算明白就好。”
“二叔家一直没有男丁,姑姑又说服了大姑父,也给了我哥好处,这才成了糊涂账。这笔糊涂账好算,算好了皆大欢喜,算不好也没关系,亏的是你。”
见李信只是沉默饮酒,韩十三继续说:“二叔家欠你一个媳妇,补上这个媳妇,那剩下的账就全清了。”
李信打开韩细君送的点心盒,说了一句自以为没意义的话:“她们姐妹的变化有些大,跟我早年想的有些不同。”
“别说你四年没见,我都有些认不出她们三个。还是小时候好,不操心也不去计较。”
韩十三咕嘟咕嘟饮酒,感慨颇深:“她们家粮食生意是建在车马行上的,没了麻子滩那片草场,她家就得完蛋。她们总以为我哥病了好说话,也觉得大姑父怕得罪她们家。尤其这两年,周围几个县大户人家争着来说亲,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都想着借力打力左右逢源过人上人的生活。”
他放下酒葫芦,伸手接住李信递来的一块儿酥皮点心,露出略冷酷的笑:“她们想过好日子这没错,可我们这些兄弟也想过好日子。”
“二叔也是明白人,才把婚事拖延到今天。反正你自己看,拆了分家就你最亏,我们这些兄弟怎么都成。”
韩十三说完吃点心,李信也沉默分析批次唤醒的相关记忆,不时往灶台里塞几片干牛粪,身边一盏羊油灯缓缓燃烧。
原主李信与韩忠家并无婚约,但有这类默契,默契终究不是婚约。
韩忠的生意是建立在李信、韩初九、张孟达三家的投资之上的,李信母亲又分别给了韩初九、张孟达其他方面的补偿,这才让投资长期化,给了韩忠稳定经营发展的机会。
换句话说,韩家生意迅猛发展,固然离不开韩忠的才能、机遇,但李信一家的付出极为关键。
但现在韩家已经发展到阳关镇的天花板,已无上升的空间,可能已经产生与周围各县大户联姻的想法。
借力打力左右逢源,韩十三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这种想法、猜疑已深入各家。
难怪原主李信那么着急,患得患失。
韩忠一家若真攀上几家大户姻亲,不仅预定的媳妇没了,前期投入也没了,说不得今后还会受韩忠摆布,成为韩忠一家上升的垫脚石。
原主李信投鼠忌器,那自己呢?
阳关镇联通四县,乃陇西、汉阳、武都三郡通衢之地,韩忠混的风生水起,人脉关系绝对是本镇第一。
若是收回租借给韩忠的草场,打不垮韩忠,岂不是多出一个大敌?韩忠三个女儿出嫁,就能拉来三家大户为盟友,这就更难缠。
这是原主李信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原因,恐怕也是韩初九、大舅、母亲张氏越陷越深的最大原因。
失去草场,短期内是打不垮韩忠的。
可能正是吃定了三家这种心态,韩忠才稳坐钓鱼台,长袖起舞迎来送往。
夜中再无话语,清晨天色启明时,韩十三就起床驱赶羊群出圈吃草,韩初九的牧场就在隔壁,也一并把羊赶出来。
清晨沟口草滩弥漫雾气,四周山势也被雾岚遮蔽,草丛上露珠晶莹。
张开提一只刚剥皮的兔子从雾中走来,清晨略冷脚步轻急,进屋子后熟练引火点燃炉灶,加热锅中炖的绵软的羊腿肉:“昨夜你和十三聊了多少?”
李信坐在床边翻阅日记,不抬头:“聊的不算多,说到了娶不到媳妇该怎么算账的事情。”
“这账不能算,不然怎么算你怎么亏。”
张开从锅里抓一块冰冷连骨肉放嘴里,吸溜一声吐出骨头:“可事情有变,又必须算。不然真让他家攀上大户,你这辈子要倒霉,我也要倒霉,韩家几个女婿会骑到咱这帮兄弟脖子上。”
他来到床边探头扫一眼李信的日记本,语气沉重:“麻子滩草场方圆二十二里,原是李家、张家、韩家、赵家四个左更的封地。你家转封鱼儿沟后,麻子滩那五里封地被乡寺收回,可二舅疏通关节,仍旧使用这五里草场。算起来,人家还真不欠你家一点一滴。”
“这些年里,姑姑用鱼儿沟草场补偿我家,韩初九更在沟里种了半亩火麻。所以这账要算就干脆一些,等初九回来,先把咱们三家的账算清,然后我跟初九再去二舅家算账。”
张开说着一哼,自有计较:“你先别急,看看有没希望。没有希望的话,就让我爹出来话事。咱们终究是小辈,轮不到的,呵呵。” 李信的三国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