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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梦回
天下最为感人，莫过于久别重逢。老板娘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心里却也禁不住一软。她红了脸，讪讪的，又不好意思放下架子，便硬板着脸道：“你这是干啥？又哭又跪的。”
老板看了张嫂一眼，架不住心软，便道：“她张嫂，你快起来吧。”
他说着，便走上前去搀扶。张嫂经这样一场大喜大悲，这会儿有些后怕，双腿似灌了铅似的，站不起来。
“我，我谢谢你们。”她一叠连声的重复着。
老板点一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讲下去了。老板娘白了一眼，心里却不舒服，这算什么？几句道谢，就抵消了她倒搭进去的几十两银子吗？但这会儿，就算是把张嫂砸碎了骨头榨油，也再也挤不出一点儿银子了。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晃着头，张嫂怕不是要一辈子留在她们店里做工抵债吧？
老板推着张嫂，叫她带着二妞会屋里休息，空出大堂来，自己有话要跟媳妇说。
张嫂把二妞安置在床上，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被子里暖呼呼的，不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皮，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二妞只觉得天昏地暗，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家里还开着豆腐坊，生意极其红火，镇上太平无事，时而有一群鸽子从天空飞过，像飘过一团雪白的云。鸽哨儿的声音悠悠荡荡，仿佛缓慢向前滚动的时间。
母亲很年轻，穿着一身大红短袄，头发黝黑黝黑的，她有着杨柳一般纤细的腰肢，花儿一般姣好的面容。她妖妖挑挑的走进院子，手里端着大粗瓷碗：“妞儿，吃饭了！”
父亲和母亲那时的关系还很好，做事也很勤勉，他常常在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衣从屋里走出来，屋里干活热火朝天，他嫌热，恨不能光着膀子出来透气。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腾，穿白色寝衣的父亲仿佛一个刚出锅的白馒头。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往往会拧起眉头道：“出了一身臭汗，你这又作什么死？赶明儿冷风一激，吹得中了风，鼻歪眼斜的躺在炕上，看你还作死不作死。”
父亲从来不会反驳母亲的话，他只会憨厚的笑笑，用粗糙的大手抿一抿湿漉漉的头发：“怕什么，家里不是有你吗？”
二妞记得，母亲娇嗔的样子非常好看，既有少女柔情，又有妇人的成熟韵味。“呵，你想的倒是美，你要是中了风啊，我可不管你。”
梦里的时光穿梭得飞快，豆腐坊后面的那颗大榆树，枯黄又碧青，周而复始。但院子里的人，却消失不见了。慢慢的，蛛丝结满了房梁，枯黄的榆钱落得满地，再也没有小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捡拾了。
母亲站在夕阳下，微风浮动了她的发丝，她的脸上满是岁月刻花的苍老的痕迹。她才三十出头，岁月的洗礼便将那些少女柔情彻底从她的身上抹去了。
“二妞，要是有一天，娘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呐？”张嫂的声音忽近忽远，仿佛一个捉摸不定的灵魂。
二妞从梦中惊醒，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烛头。她想到梦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禁鼻子发酸，她想赶快找到母亲，抱着她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然后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要跟娘分开。”
她喊了几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咚咚咚的从楼上跑下去。客栈没有开门，连老板也不在柜台里。唯有老板家的男孩一个人坐在地上，正在用涂料染羊拐。
男孩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回过头去，看到二妞呆呆的站在楼梯上，他笑了笑：“你醒来啦？”
“我娘呢？”二妞问。
小男孩抿住了嘴巴，似乎欲言又止。
“我娘呢？！”二妞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带着焦灼和不安。
老板娘从后院掀了帘子走进来，她以为是儿子在叫她，所以才过来。走进大堂，才知道是儿子在跟二妞说话，刚才那两个问句，都是二妞问的。
二妞有些害怕老板娘，看到她过来，便乖觉的低了头。
“娘，她找她娘。”男孩说。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不答反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东西？”
老板娘难得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二妞怯怯的仰起脸，一时不敢作答，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温柔就会不复存在。
“我娘呢？”她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你娘，”老板浑厚的声音传来：“你娘走了。”
“对啊，你娘走了，往后你就跟我们过了。”老板娘说。
二妞不明白，糊里糊涂的望着面色和善的夫妻二人。她扭过头去，看到老板家的小男孩正咧着嘴巴冲她笑，两排齐整的牙齿像贝壳一般洁白。
“我娘去哪儿了？”二妞咚咚咚的跑下楼梯，她站在老板夫妇面前的时候，余光无意间扫过挂在墙上的黄历。她忽然觉得这黄历有些怪怪的，好像少了一天？她这一觉，居然睡了一天一夜还多几个时辰！
“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娘去哪儿了！”二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噗通一声跪下去，扯着夫妇俩的衣角，用力摇晃着。
老板娘的脾气一向不好，但今天她很奇怪，居然没有发火。
“是，是我娘把我卖给你们了？是么？”二妞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们。
“不，不是啊。”老板实在的说道。
“啧！”老板娘用力扯了老板一下，不甚扭痛了老板的手臂，引得对方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冲老板挤了挤眼睛，夫妻俩仿佛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二妞看不懂的内容。
“对，对啊，你娘把你卖给我们了，她叫你给我们做儿媳妇。”老板说。
老板是不擅说谎的，这会儿一张脸皮涨的通红。二妞看着他那纠结的表情，用力摇了摇头。
“老板，老板娘，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告诉我，我娘去哪儿了？”
老板家的男孩见二妞这般可怜，一时也没了玩儿心，五颜六色的羊拐被扔在了一边。
“爹，要不就告诉她吧？”他说。 厨娘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