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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碧落黄泉·霜降·有临渊而羡鱼者
回去的路虽然远，但也不算太累。
虽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背在身后分量不轻，但作为和小丫头呆了有一段时间的人，陈元早就已经习惯了背着她的日子。
……
就在陈元发现西子月不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终于是慌了。
那小丫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依靠因果线一点点地摸索，陈元总算是赶到了少女的身边。
他见到的是躺在狭窄马车车厢里，正昏睡过去的少女。
那张脸变得惨白，两手不断地颤抖着，似是在做着什么令人恐惧的梦。
是钱乞将昏倒的少女从雪地里救下，一直停在这个小镇里，等待着少女的醒来，只是少女似乎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直到陈元的出现。
在见到少女的那一刻，陈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一些什么，恐怕陈元会担心好一阵子吧。
正午时分，两人回到了客栈里。
在将少女背回房间里后，陈元便要下楼去把中饭端上来，眼看着少女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中饭也只好端上来吃了。
可就在陈元安顿好床上的西子月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外面却是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长着一副敦厚面容的大汉，穿着宽大的黑色粗棉袄，但粗犷的面庞之下却有一双白皙的手，尽管每天都做着清扫的工作，但却是没有在他的手上看到一点的老茧，是因为平日里保养过了吗？虽然对于一个在客栈里做帮工的壮年需要保养自己的一双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陈元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站在那大汉身边的孙大娘却是依旧一身白色的粗布衣，在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那双被岁月侵蚀的眼睛里带着浑浊的光，两人的手中分别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食物--若是所料不差，那应该是陈元两人的午饭。
只是……
“大武？孙大娘……你们这是……”陈元略微疑惑地看着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两人，这是特地为自己把午饭端上来吗？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两人来说，陈元只是很普通的客人而已，莫非他们对所有的客人都是一个态度，把做好的饭菜亲自端上楼吗？
“哎呀这位客人一定是饿了吧？有没有吃过午饭呀？如果没有吃的话……我们已经做好了午饭，不介意的话就吃一点吧！放心，从今天开始咱们客栈里的一切餐饮全部免费！”
“是……是呀，俺们这客栈里的东西全部免费，客官可千万要多住几天才是！”站在孙大娘边上的大武连声说道，在说话间，却是已经走进了陈元的房间，将食物放在了不远处的木桌上。
“可是我……”陈元还想说些什么，但大武和孙大娘此时已经把饭菜全部放到了木桌上，走回了门外。
“客官慢慢吃……不……不着急！”大武脸上的笑容依旧和以前一样，只是不知为何……却总有一种僵硬的感觉。
在陈元的注视下，两人被一点点闭合的木门掩盖了身影，最终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慢慢吃吗……”陈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打算拒绝对方的好意，只是想问清楚两人为何如此对待他们而已。
在两人关上房门后不多久，便听见不远处床上传来一声轻咛。
少女在昏睡了半天后终于是醒了过来。
“你还真是一个吃货，醒得真是时候！”陈元走到床边，看着半撑着身子的少女笑着说道。
“唔……”
少女似乎还没有睡醒，迷茫中见到了陈元的身影后忽然起身，两手紧紧地抓住陈元的手臂，一双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微红，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小……小元子，不要走--！”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陈元长叹一声，轻轻地从少女的手中脱身，“好啦，快起来吃点饭吧！”
“那……那你别走……”
“安心吧，我不走……”
……
吃完午饭后的少女再次躺在了床上睡下。
整理好桌上的残渣，手里拿着托盘的陈元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忽然昏倒吗？这到底是为什么……”陈元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少女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从今天开始一直待在少女的身边，这座小镇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在越来越多的变数和未知之下，陈元打算一直呆在这里，一直到这场雪结束。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商队一起离开这座小镇，但是……既然答应了少女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又怎么可能中途离开？
……
走下楼，所见是一幅萧条的景象。
几个客栈里的小厮无精打采地坐在长椅上闲聊着，其中一个见到了走下楼的陈元，竟也没有走上前打招呼，而是目光很自然的移开，就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陈元一样。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一步步走到一层的陈元皱着眉头，扫视着四周。
一个客人也没有，若是换做以前几天，这里不说有几百个人流也要有数十个人一直在这正堂里晃悠，毕竟这里可是碧落镇唯一的一座客栈。
“客人--您怎么亲自下来了，这点东西怎么能劳烦客人端下来呢，这些都是伙计们的事情……”
正在陈元失神于这里发生的一切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发现孙大娘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没事，厨房在哪里？我端过去吧。”陈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份笑容却是不带有丝毫的虚假，因为他在眼前这个中年妇人的眼中感觉到了一种叫做苦涩的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很想知道。
“可……可是……”那孙大娘露出一丝难色。
“带我去吧。”陈元再一次笑着说道。
无奈地摇了摇头，孙大娘只好带着陈元往客栈的深处走去。
至始至终那几个小厮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仿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半点的关系。
……
“孙大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此时陈元和孙大娘已经一前一后地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走入了客栈内部，这里是一个宽阔的小院子，中间还栽种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树木，只是那些树此时都被一层厚厚的雪包裹着，看上去就好像死去了一般。
“哦？客官想问些什么？若是老身知道的，一定会说的……”孙大娘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苍凉，似乎是带着一点无力的感觉。
“你们……你和大武今天把所有客人的午饭都送了一遍吗？”
孙大娘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干笑一声道，“这有什么，老身既然呆在这客栈里，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啊……”
“日子……过得很苦吧？毕竟客人越来越少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那孙大娘终于是长叹了一声，“是啊……客人越来越少了，既然知道了咱们这碧落镇有一个月会一直下雪，交通不便，还有谁会一直走这条路？”
“本来这家客栈刚开的时候房间还供不应求，现在啊……就算伙计全住进去都住不满喽……”
“孙大娘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陈元疑惑地问了一声，虽然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但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心。
既然明明知道了这里生意会变得越来越差，为什么还要继续经营这里呢？
而且陈元在这几天里也开始发现一个事实，这座碧落镇里面居然没有多少的孩子！
下雪本是孩子们出来玩耍的时候，陈元至今还记得当初年幼的时候和西子月还有陈宇一起在雪地里打雪仗。
但这里的雪天，街道上却是罕见地寂静。
“怎么没有想过啊……”孙大娘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大武……唉，老身都这把老骨头了，再也折腾不起来喽……”
“那些小年轻啊，早就把他们的孩子送走喽，哪里还有回来的人，要不了多久啊，这碧落镇就算是彻底荒废喽……”
“那您……”陈元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看见孙大娘摆了摆手。
“咱们这里啊……咱们这些老人……已经好久没有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了啊……就算是最近的汴京都没去过啊……现在才想着走……已经晚了啊……”
“如果当初可以早点离开这里……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吧……”
悠远的叹息依旧在回廊里徘徊，而发出叹息的那个人却是已经走到了回廊的尽头。
尽头是一扇油腻的黑色木门，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各种菜肴混杂的气息--这里就是厨房。
“进去吧。”孙大娘转过身，对着陈元露出一张笑脸，只是那张脸上的双眼却是有些微微泛红……似乎是刚才哭过？
但陈元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在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信息之后，他便不再问任何问题了。
就像孙大娘所说的那样，这是她的选择。
虽然现在孙大娘似乎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离开碧落镇，若是离开这里，恐怕现在她和大武的生活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吧？
或许他们也可以一起来回于各个城镇之间，买卖着各种商品，见识到各种的人或事。
但现在的两人……只是固守着这座快要荒败的客栈，苟延残喘而已。
……
推开门，一股白色的雾气蒸腾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魁梧的黑色身影。
结实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鹅，另一只手里却是提着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
大武就那样站在陈元的面前，若非陈元知道这里是厨房，而且大武一脸的憨笑让陈元实在是提不起一点的防备，此时的陈元应该早就已经冲出了客栈了吧。
毕竟此时那只鹅还往下淌着血健壮的脚爪一点点抽搐着。
“娘？”大武见到自己的老娘站在自己的面前，先是一愣，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边上的陈元身上，面色又是一变，“客官，这种地方怎么能让客官来呢……”
“没事的，就是来放个盘子。”陈元笑着说道。
“那……那客官不怪罪吗？”大武说话似乎很小心，让陈元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拘谨成这样，就算自己是客人，但也不用这样……不就是端个盘子吗？
“就放个盘子，放完我就走。”陈元继续笑着脸说道。
“放完就走……走到哪里？”大武似乎很紧张，“客官不打算再住两天吗……”
“回房！”
对大武那天真的问题，陈元已经不打算再回答了，不过转念一想，就这母子两人，日复一日地过着这种生活……似乎也挺好。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边上的角落，陈元回望一眼大武身后惨不忍睹的厨房，快步离去。 仙问：出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