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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念苍茫·一夕流芳·仙【结局】
年轻人抱着少年久久不语，直到少年两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将他的身体轻轻推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陈元……”
年轻人眼中的震惊之色仅仅持续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似乎多年不见之后，对方也变了许多。
唤作陈宇的年轻人轻叹一声，似乎在感叹着自己的命运，又似乎感叹两人多年后的再遇，在互相寒暄了几句后，他终于向少年说出他这几十年来的经历。
“……没想到陈宇居然也成了仙人！居然也取了一回仙界，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那边的一个叫什么仙帝的居然把我丢到这里，还说以后就让我看守这里的瑶池，什么时候山中的天道消失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天道又是什么？当真是……”
年轻人一句句诉苦，倒是让少年脸上渐渐地流露出一丝苦笑。
这陈宇当初被原本应该接引自己的仙光送入仙界，在仙界成就了仙位，却因为身份本不是那位陈天君而被遣送到这里。
至于所谓的山中天道消失……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他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这天道连当初仙帝都没有办法处理掉，又如何能让区区正仙完成那种事情！
除非有奇迹吧……
“……不过陈元，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仙人，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径自靠在那棵枯败的仙树边上，“你来这里是做什么了？”
“……我要回仙界！”
沉默片刻后，少年还是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顺便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全都讲清楚，只是并没有说有关残缺天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年轻人点了点头，却见个目光看向一直站在边上的老妪，神情有些复杂，“你是……西子月？”
“我……”老妪垂下头，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消瘦的身躯不断地颤抖着。
这一幕反倒让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又看了一眼少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便走向那八角石台，站上去后身形消失在厚重的白雾中。
三人原本就相识，只是再次见面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
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去做呢？
瑶池天水就在眼前，只需要纵身一跃，就能接触到那潭水。
迎接他的便是斩断一切因果步入仙界。
这原本就是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从他负手离开牧雁城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但现在的他却在犹豫？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要……要走了呢……小元子……”
沙哑的声音响起，老妪身体微微颤抖着朝前走了几步，但在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少年的时候，却又紧张地后退了一段距离。
那双眼睛里却是难得露出一丝清明。
“我是仙……”
“我知道！”
“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惜我……终究是去不了你的世界了呢……”
“若你身在仙界……”
“可……可是……”老妪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那双眼睛里满满充血，情绪已经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小元子……咳咳，我们真的……真的只是……”
话说到一半，却再也没有说下去。
一切的感情似乎也在这时归于平静。
老妪低下头，身形有些摇晃，四周闪烁着白色光晕的仙灵之气在这时竟是有那么一些开始从她的身体穿过。
眼见这一幕，少年的面色却是一阵泛白。
仙灵之气不敢靠近老妪，那是因为老妪只是凡俗生灵，仙灵之气一旦靠近便会消散，但现在仙灵之气毫不避讳地穿过她的身躯……
“月儿……”
“你……你走吧。”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老妪一步步朝着少年走去，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双眼睛却是重新落在少年的身上，“至少……至少让我看着你走……到最后……”
少年转过头看向那瑶池天水，悬浮在虚空的碧蓝水中泛起一阵阵仙气，只要跳进去便是仙凡两别。
但他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握住胸口那条深红的锁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让她看着自己到另外一个世界……也是不错的选择？
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只是脚步正一点点朝着瑶池靠近的时候，却见老妪瘦弱的身躯忽地一阵猛烈摇晃，眼睛一闭却是欲倒下。
心中猛地一阵悸动，折身将老妪的身躯抱在怀里，扶着她躺下。
“咳咳……看来是……等不到了呢……”
“别说话了……”
老妪的面色已经变得如白纸一般，环绕在少年身上的仙灵之气很容易地便穿过她的身体，就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她两眼微睁，那双眼中再次变得模糊一片，那只苍老的手想要抬起，被少年一把握在掌心。
“别说了……”
少年又说了一声，眼睛已经闭上。
只是耳边再次传来老妪的声音，让他又将双眼睁开。
“其实呐……我都已经知道了啊，小元子为什么会带上我……为什么会带着我……”
“能在最后还看不到你走的样子……真的很开心呢……”
“还记得吗？那天的约定……咳咳，本姑娘可是一定会遵守的哦，我只记你一世……我只要你这一世……”
“月儿！”
久远的记忆仿佛洪水般再次穿梭在心中。
那片竹林里，少年与少女的约定——
——你可以跟着我！
少年看着少女，那双眼中带着出尘的冷意。
——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因果消散之刻，你就得离开我；第二，死后轮回，不可带着你我的因果，与你之间的纠葛只在一世；第三……以后再说！
……
现在，就要履行当初的约定了吗？当初第一个条件坚持到了现在，第二个条件……
“等……等一下，那时候我可是说了三个条件，还有一个没说呢！”少年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来不及了啊……小元子……咳咳……”
老妪斑驳的脸上勉强一丝笑容。
“来得及，你等会儿……我还没准备好……”
“小元子呐，有些事情……是等不了的啊……呵……难得过了那么久……又可以躺在你怀里了呢……到了仙界……会忘记我吗……可惜……直到最后都没有……”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连呼吸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握在手中的那只手，轻轻地颤抖了两下后，却是瘫软地落到一边。
眼看着，连接着两人之间的那根深红色锁链迅速变得灰白，最终——分崩离解。
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红尘锁心，永世沉沦……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三灾九劫呢？
劫难何在？
八角石台上，安静得只能听见少年粗重的喘息声。
“月……月儿？”
“你……听我说啊……”
两手颤抖着，抚过老妪的脸，忽地鼻子一酸，一滴水落在他的手上。
我这是怎么了？
心里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种曾经从未有过的感觉堵在心里有些难受……又该如何排解？
“我……究竟要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啊——！”
白色流光迅速扩散，磅礴的气息冲天而起。
光幕中，少年紧紧抱着渐渐变得冰凉的老妪的身体，呢喃着……
……
南方有国，谓之出云。言乃天地云出之地，自开国帝王创立已有千万年，虽国小，却也不衰。
国有千城，有儒生更何止千万，曾有儒道圣地曰君子阁，毁弃于天火。
又有城曰牧雁，传说仙人于此乘雁登仙界。
旁有竹林谓之仙林，曾帝师来此得以一窥上仙真迹。
细密的竹林里，摆着三两石桌木椅，赫然是一个小小的茶摊。
正是初春，残雪渐渐融化，地面上冒出鲜嫩的竹笋。
袅袅青烟缓缓升空，茶摊主人正沏好了茶水，就算只有他一人也自顾自地悠闲靠在一边，喝着刚采下来的竹叶茶。
但刚刚清晨，小茶摊却已经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只是见到那来的客人后，茶摊主人只是无奈地苦笑一声，
“我这在凡人眼里可是非机缘逆天不可进来的仙灵之地，怎么你就来得那么勤快！”
“本姑娘昨天又和家里闹掰了，来你这儿躲一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说话的人好不客气地坐在茶摊主人边上，轻车熟路地拿出个茶碗，为自己倒上一碗茶，猛灌一口后，舒爽地叹了口气。
“啊——还是你这儿的茶好呢，家里的那些贡茶还说是什么御供之物，简直是没法比嘛！”
“那是自然，这里的东西可不是凡人能……”
“嘻嘻，也就是说本姑娘不是凡人咯？”
“你啊……”
茶摊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说这里对于一般凡人来说一生来一次都是三生有幸，但唯独对一个人没有丝毫防范。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脖子上挂着的一枚淡金色的小指大小的玉，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无奈。
“本姑娘去边上转转啊，对啦你这儿可不能只有茶水，如果再来点吃的生意才会好嘛！”
“你——”
茶摊主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对方，却见对方已经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初阳落在她的身上，赫然映照出一个七八岁少女的模样。
“或许……这样也不错吧……”
眼看着少女消失在竹林深处，茶摊主人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
“永世沉沦……指的是这个意思吗？呵……”
下意识地抽出腰间的折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这把看上去有些年岁，早已泛黄的折扇，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回忆之色。
拉开折扇，轻轻地扇着风，一阵阵呓语回荡在清晨的竹林里。
茶摊依旧没有再出现一个客人，但主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一点焦急的样子。
他只是坐在冒着火的炉子边上，抬头看着天空。
细密的竹林里，正坐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仅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却是幽邃得没有底。
“月落五更鼓，嘱我叩玄门，言有三千道，传一与尔听……”
……
【全书终】 仙问：出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