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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承章·故思闻笛赋·茶言
夜，一如浓墨久久不化，在这片没有星光的夜晚，再明亮的火焰都会觉得四周的一切更加阴郁。
少女倚靠在少年的身侧，一头长发洒落少年的肩上。
“呐，小元子……”
少女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说……我的爹娘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陈元一双眼睛的余光紧紧地盯着坐在身侧的少女，从对方那里传来的呼吸声让陈元心中莫名地一阵慌乱。
“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缺失了一样，对过去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我的爹娘……对他们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小元子……”
少女的手紧紧地攥住陈元的衣角，“为什么会忘记他们呢？小元子……我好怕……”
“我怕自己过几年就完全地忘记自己的爹娘，甚至……现在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大清楚了，我……”
少女的声音在颤抖，仿若发自灵魂的恐惧一点点地散溢于这片夜色。
“明明和小元子在一起的记忆一点没有遗忘，为什么偏偏忘记了爹娘……甚至……我到底住在什么地方？我到底是什么出生……都已经不记得了啊……”
“那么……想记起来吗？”陈元没有转过头，只是将一只手放到少女的手背上，轻轻地抓住，“你的爹娘……都已经过世了，若是想起来过去的事情，有时候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可……可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爹娘啊！”少女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哭腔，“想要记住的东西记不起来，不觉得……更加烦恼吗？”
“唉……”
一声短叹，陈元另一只手却是抬起，摸了摸少女的额头，笑着说道，“既然你想要想起来，那么就慢慢地去想吧，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
指了指漆黑的夜色，又将手放回少女的手背。
陈元的声音仿佛蕴含了某种力量，在少女嘴唇微张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忽然目光一滞，身子一歪，倒在了陈元的身边，那双眼睛缓缓闭合，竟是睡着了。
“死物因果，不入红尘，就算是想起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罢了……”陈元若自嘲一般笑了一声，落在少女额头上的那只手泛起一阵迷离的光华，天地间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那是一根根灰白色的细线，一点点地缠绕在陈元的手掌与少女额头相触的地方。
“既然你想记起来……那么就去看看……你的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吧，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才能让一个凡人为了一些与自己的利益毫不相关的东西，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陈元对那些为了剿灭山匪而死去的士兵依旧心存疑虑，为什么他们愿意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去死呢？既然不明……那么……
就去看看吧。
……
灰蒙蒙的天，将古城笼罩在云梦之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好熟悉的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正前方是一座华丽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一、二、三……六个侍卫！
足足六个侍卫，只是单纯地为了守着府邸的大门吗？那府邸的主人……应该很厉害吧？
不过……为什么他们的眼神就好像看不见我呢？
甚至……连我自己都看不见自己，不论是手脚，还是整个身子……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尚书府王大人到--！”
一声尖锐的喊叫从远处传来。
那条斑驳的古街尽头，一顶轿子朝着前方，缓缓移动着。
轿子是褐色，四个角各挂着一个风铃，风铃摆动，却是没有一点的声音。
八名穿着青色锦袍的轿夫壮汉迈着沉稳的步子，在前方一位紫衫中年人的带领下，于府邸门前站定。
那紫衫中年人虽说看上去年纪不小，一言一行中却带着一种类似女子的阴柔。
“王大人，离歌城西子家到了。”紫衫中年人面对着轿子，单膝跪地，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咳咳……安敬，去叫门，别让城主大人觉得，咱们帝都出来的官，都是一些不尊礼教的莽夫！”
从轿子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虽然没有看见里面坐着的究竟是谁，却能够从那人的话语中感觉到，那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每一句话都透着上位者的桀骜。
紫衫中年人应了一声，来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六位侍卫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阻拦，不仅仅是因为紫衫中年人的身后跟着两个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壮汉，更因为他所代表的那个人--那个轿子里的人！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数息之后，厚重的木门打开，从门背后探出一双戒备的眼睛。
“请禀告城主大人，就说尚书府的王辰王大人前来拜谒。”正说着，紫衫中年人从华爱丽掏出一张朱红色的请帖，请帖上面用鎏金大字刻着轿子主人的标志--王！
单手递交请帖，门背后的那个人却是双手恭敬地接住。
“请您稍待。”
门背后的那道身影迅速隐去，那紫衫中年人却是冷哼一声。
“到底是穷乡僻壤，连那么点礼教都不懂，还想让我们王大人等着，简直是……”
“安敬……过来……”
轿子里，苍老的声音传来。
紫衫中年人匆匆来到轿子边上，一只手挽起门帘，恭敬地低下了头。
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个老人。
一身白袍，灰发白髯，却有着婴儿一般红润的肌肤，眸子里不带有丝毫的杂质，宛若黑色的深渊，纯粹而幽邃。
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他一身深褐色的长袍，上面绣着飞天的白鹤。
来人姓王，单名一个辰字，尚书府主事。
在王辰一只脚踏出轿子的那一刻，巨大的红漆木门徐徐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六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仅有二十岁，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他手里拿着的折扇在见到王辰之后蓦地一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在下西子家家主，西子雄，拜见王大人。”
虽说是拜见，年轻男子也只是身子向前微微一曲，扇子被他插在腰际，上面的流苏轻轻摇摆着。
“咳咳……素闻西子家家主西子雄年少有为，区区二十年华，便已经坐到了城主的位置，当真可喜可贺！”
王辰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气恼，只是他双眼微眯，脸上露出的笑容有些阴冷。
“年少有为可比不过王大人，在下虽然是一方城主，却也无法再有丝毫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像王大人，现在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咳咳，嗯……王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西子雄笑着说道，他单手向门内一指，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多谢西子城主！”王辰袖袍轻轻一甩，径自走入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
西子府，客房。
安敬细碎地踱着步子，攥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却露出苦恼之色。
唯有王辰却是沉着地闭着眼睛，没有吐露一点的声息。
“王大人，为什么要住在这里？直接和西子雄那个毛头小子摊牌不是很简单？咱们可是尚书府的人，谅他也不敢拒绝我们！”安敬显得有些愤怒，在心中的愤怒到达极致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是将心中的愤懑全部都吐露了出来，“一群乡野之民，有什么好怕的！”
“稍安勿躁……”王辰眼睛依旧是闭着，苍老的声音被他压得很低，“摊牌了又如何？这里是离歌城！”
“那又如何？”
“王大人和他的随从们上山遇了山匪，全部人马没有一个活口，为此臣深表痛心，望陛下也节哀顺变……一个人在城主的位置上做了那么久，你觉得他会连这种简单的理由都不会编吗？”
“这……那怎么办？难不成还真的在这里住下来？”安敬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如……如果在这里住下来，会不会出什么事请？”
“别忘了我们是以什么理由住进来的，只要呆在这里，他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只要我们不出城……”
“王大人，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今天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出城考察一下民生。”
“原来如此……等等，出城？明天要出城？”
……
“二十岁寿辰早就在三天前过了，这王辰偏偏找了这个理由，前来与我拜寿？哼！”
西子雄端坐在正堂中央，手边是一张小木桌，上面放着红色的请帖。
“城主大人，现在怎么办？”西子雄身侧站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他看着坐在边上的西子雄，眼中时不时地露出怀念的神色。
“父亲，都说了，在家里就不用叫我城主……”
“嘿嘿……当年的熊孩子也算是长大了不少，日后你父亲我如果不在了，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父亲，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西子雄眉头微皱，似有些嗔怪。
“好好好，那就不多说了……对了，外面来了个书生，来应聘月儿的教习先生。”
“叫什么？”
“顾杰。”
“请他进来吧。”西子雄淡淡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月儿的性子随她娘，终是坐不住闺房的，是时候找一个先生好好管教一下了。”
“那王大人的那件事情……”
“哼，他们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那件事情，让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嘴巴紧一点，如果被王辰知道了……我就是想保住他们都保不了！”
“要不要动手……”
“如果他们聪明，就乖乖地待在西子府住上几天，如果他们想去外面看看风景，外面那么乱，可要好好保护他们！”西子雄年轻的脸上露出狠厉之色。
“明白了。”
…… 仙问：出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