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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寒梅傲雪·慕青山·何以凡妖错

　　西子月做了个梦，在梦里，她躺在一张餐桌上，周围都是食物，只要自己伸出手，然后张嘴，就可以吃到自己想要吃的所有东西。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柔光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住，好温暖……

　　这里是在梦里吗？

　　因为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

　　但为什么……还有着自己的意识呢？

　　她醒着，在这场梦里。

　　四周的一切都在渐渐地变得虚幻，直到某一道光，将真实的世界展露在她的面前--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头枕在少年的膝盖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毛毯，僵硬的坐床边上点燃了一根蜡烛。

　　蜡烛的另一边，坐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

　　“终于睡醒了吗？”陈元笑着说道，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西子月的额头。

　　“唔……这是怎么了？本……本小姐不是在吃饭吗……”西子月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对伸手就来的食物有些恋恋不舍。

　　“都已经晚上了还想着吃东西，你呀……”

　　陈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将目光转向寒秋池。

　　“看来你给的解药的确是真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有关于你的一切。”

　　“好……好的，大仙！”寒秋池的声音有些颤抖，两眼微闭，眉头却是紧紧地皱起。

　　“小元子……让这位先生说些什么呀？”西子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她来说，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很平常的普通事情而已，她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自己曾经被下药了这件事情……也全然不知。

　　“没什么，月儿……你只需要安静地听就好了，我们的寒兄接下来，会给我们将一个有趣的故事。”陈元笑着说道。

　　在他的眼中，寒秋池身周一根根因果线却是在渐渐地颤抖，似乎随着他的思考，不断地要去追寻那因果线的另一端。

　　甚至是一些早已断开来的因果线，也在这时候，缠绕在寒秋池的身上。

　　“我和小梅……是在三十年前认识的，那年……我只有十六岁，寒家是梅镇最大的书画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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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前，寒家出了一位绝世天才。

　　他七岁便能作画，有三年自寒家出师，又两年屹立画坛，寒家奉其为神童。

　　时梅镇以其天时地利闻名，每年都会举办画梅诗会，此为文人骚客争先恐后都要参加的盛会。

　　那位神童正式闻名于世，便是在某一年的画梅诗会上。

　　在那一年的诗会上，他画了一株梅花，也不知是为什么，被他当做临摹之物的那株梅花却是马上谢了，再也没有开花。

　　再看那神童所画，却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寒梅图。

　　这幅画甚至超脱了原本的实物，更添了一分韵味。

　　自此，寒家--寒秋池这几个字便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

　　那时，他还未成年。

　　过早的成名并没有让他的才华枯竭，正相反，得到更多人关注的寒秋池激流勇进，画技愈发高超。

　　而这一切的赞誉，在某一夜之后，终于是戛然而止了。

　　因为在那一夜，他遇到了一位女子。

　　在那夜，寒秋池为那女子作了一幅画，从此……再没有画出任何一幅画。

　　就为了一个女人，他的所有才华似乎都是为了那个女子而生，倾尽其所有的才能，似乎都无法将那女子的美貌画在纸上，当即……寒秋池尚且年幼的心里，终于是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他要娶这位女子为妻！

　　这位女子看上去不是富家人家，寒家又是梅镇的望族，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一见钟情让这门亲事显得有些荒诞，但奇怪的是，那位女子居然并没有拒绝！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有一天，寒家张灯结彩，少年与女子步入了正堂，结为了夫妻。

　　寒秋池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有多大，在他的印象里，那女子似乎也只是比他打上四五年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少。

　　他想要画下来，将这份难以触摸的美丽画下来。

　　他不相信自己的才能就此结束了，尽管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依旧是那样地才华横溢。

　　时间……过得很快。

　　寒家家主在一个雪夜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偌大的寒家，似乎一下子清冷了很多。

　　兄弟姐妹卷着细软离开了梅镇，家里的仆从一个个地离开了，没有了经济收入的寒家，终究是走向了没落。

　　寒秋池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只是那女子……却依旧待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走呢？

　　日久总是生情，尽管当日娶了这位女子只是为了完成那幅画，但现在……却也生出了一些情愫。

　　寒秋池感受到了，在那张绝美的脸之下，那颗淌着火热的心。

　　对女子，寒秋池依旧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她叫小梅，这几年来，一直是这么叫着她。

　　而那幅信誓旦旦要完成的画，终究没有再画出一笔。

　　家里的东西一点点地被搬空，停笔的寒秋池失去了生存的能力，终于开始啃食寒家最后的一点积蓄。

　　他以为……一切都会和自己想的那样，两人清苦地一直生活下去，平淡地在这座小镇里……直到老死。

　　寒秋池长大了，而小梅……依旧是那样美丽。

　　在某个秋末的黄昏，小梅却是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

　　自此--故事结束。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

　　寒秋池苦涩地笑着，他从坐床上直起身，在窄小的房间里踱着步子，“那封信是小梅的字迹，上面说着……人妖有别，就此别过……呵呵……哈哈--！”

　　“就在小梅消失的那个月，镇子里就有梅山出妖的传闻，真是可笑--！”

　　“我知道啊……这些我全都知道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容颜永驻，怎么可能真的有女子愿意被迫地无偿地嫁给一个富家小子还一点怨言也没有，她是妖……我早就知道的啊……”

　　瘦弱的身影跪到了地上，寒秋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一年开始，梅山便再没有开出一朵梅花，也正是那一年开始，镇子里建了一座道观，然后才有了梅山的山神祭祀……”

　　“大……大仙，您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两双期待着的眼睛盯着陈元，一双来自跪在地上的寒秋池，另一双眼睛却是来自--躺在自己身边的西子月！

　　“怎……怎么了？”陈元看着西子月的眼睛，心中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元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两只小手拉着陈元的衣袖，缓缓地坐了起来，随即手臂搭在了陈元的肩上，“小元子……好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人妖之恋，实在是太感人了，而且……这位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还是帮帮他吧……”

　　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泪花，陈元心中不禁一叹，这可怜的先生可是给你下了药的啊……

　　在陈元的眼中，寒秋池身周的因果线却是全部都连接了起来。

　　抬手，将其中一根因果线抓住。

　　片刻之后，陈元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寒兄想知道的东西，我全都已经知道了，事实和你说的大致一样，你的妻子小梅，也的确是妖类。”

　　“一山草木，有日月精华温养，终于在某一日化作人形，草木成妖，便是小梅的真实面目。”

　　“果然……是这样子吗……”寒秋池似乎是自嘲地一笑。

　　“草木成妖，化形时间并不长久，所以需要吞食人类的生机，所以……便进了你寒家。”

　　陈元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草木成妖……需要吞食人类的生机？正是因为这样，才委屈自己嫁入寒家？

　　那……自己心里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句话，要将坚持了二十五年的东西全都舍弃吗？

　　这些问题全都不在陈元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是想看看，这叫做寒秋池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持，所以……他只是将最真实的事实说了出来。

　　“你生机绝灭，命不久矣，有很大可能就是被妖物侵蚀了生机……”

　　“不要再说了--！”寒秋池忽然将声音抬得很高，他两只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角，颤抖的身体从地上站起，又轻叹一声，“别……别说下去了……”

　　“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大仙……我累了……”

　　缓缓走到门边，打开门，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的另一边。

　　烛火继续燃烧，西子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哀，“小元子……真的是这样吗？”

　　“不一定是这样，不过……那寒秋池只有一年寿命，却是事实。生机断绝，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元无奈地闭上眼睛，心里暗叹。

　　凡人……总是对一些虚假的希望寄情，明明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还是愿意沉浸在虚假的回忆里。

　　不过这样说不定也不错，寄情于虚假……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月儿……天色已晚，你该睡觉了。”陈元拍了拍西子月的肩膀，却是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鼾声。

　　西子月却是已经躺在怀里睡着了。

　　“是睡在这里吗？真是……唉……”

　　陈元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西子月叫醒，却开始伸出手掌，一挥之下，边上的灯烛便熄灭了。

　　房内的黑暗，与外界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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