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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烟按照唐渊舟说的，一箭射出，他本来也不求射中靶心，但是箭矢直接扦插在地上，就实在差太多了。

　　“瞄准太慢，所以放箭晚了。”唐渊舟道。

　　沈烟又射出一箭，依旧还是插在地上，比上一次好了些，离靶子至少近了一点。

　　“你不用精瞄，估量一下就迅速放箭，凭感觉试试。”

　　沈烟再次射出一箭，这次总算碰到了靶——打在了靶子的木桩上，只差一点就能碰上靶子。

　　唐渊舟见沈烟大概不会因为加上射箭动作而摔下去了，于是从马背上跳下来，道“你继续。”

　　沈烟连续脱靶五六次，唐渊舟次次细心指导脱靶原因，总算是让沈烟射中了靶子最边上。

　　“还不错。”

　　“但是我剩下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了，希望每天练习还能赶上吧。”

　　沈烟休息时，禁卫军拿来一套棉衣，唐渊舟道“过来，试试合不合适。”

　　沈烟笑道“我真的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你别管我。”

　　唐渊舟脱了自己的大氅，给沈烟披上，道“风一吹你都直抖，确实风度翩翩。”

　　那大氅带着唐渊舟的体温和好闻的浅淡熏香，把沈烟裹住。

　　唐渊舟又顺手摸了摸他的脸，总算有机会戳他的酒窝了。

　　很软，手感非常好，以至于唐渊舟忍不住想再戳戳，沈烟立即躲开，道“都说了，不许对你大哥动手动脚！”

　　唐渊舟只好放弃了他的酒窝。

　　沉默片刻后，沈烟实话实说道“我不能让人看到我突然多出一件那么好的棉服，不然我说不清。而且，我爹喜欢看我挨饿受冻嘛。”

　　“喜欢看儿子挨饿受冻？虎毒不食子，再者，做人竟无半点仁德慈悲？”

　　虽然唐渊舟自己也有个冷漠的父皇，但是他父皇只是不在意这个孩子，所以漠视他而已。日理万机也没有时间去刻意折磨一个冷宫里的皇子。

　　沈烟心想，虎毒不食子这话，还真是说不准，若是大虎认为这不是自己的孩子，肯定比谁都先咬死虎崽。而沈烟也的确不是他孩子，没杀了就不错了。

　　沈烟没说话，只是无奈笑了笑。

　　“你这么冻着不行。”

　　“没关系。再等等，等到沈雍大婚，或许我爹心情好，每人都可以添件衣服。”

　　“他要成婚了？”唐渊舟完全把这事忘了，问出口了才想起来，是自己赐的婚。

　　“对啊，陛下赐婚呢，金玉良缘。”

　　唐渊舟无奈道“你确定沈归义会心情好、会赏全府上下？遇上个随手乱点鸳鸯的疯皇帝，谁能开心的起来。”

　　沈烟无奈道“你能不能别总是开口就胡说！万一被陛下听到了怎么办？君朔呀，人的脑袋只有一个，命只有一条！”

　　唐渊舟见他板着脸说教，于是淡淡笑道“没事，我就和你说说而已。”

　　“不行！你和我说习惯了，万一哪天和同僚们说顺了嘴怎么办？再者，你看你这些禁卫军手下还在那边站着，暗处也指不定还有陛下监视百官的锦衣卫，他们听见了，怎么办呢？”

　　“你怕他么？”

　　“我怕你被他给砍了啊。”

　　“因为他是个暴君，爱杀人？”

　　“嗯对......君朔！你能不能别每一句都这么大不敬！我只是一介布衣，无官无品，陛下自然不会和我这个不起眼的闲杂人等一般见识，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禁卫军副统领！”

　　沈烟这次重重在给了他肩膀一拳，脱了大氅还给他“我不理你了，我要去练箭。”

　　............

　　沈家很快就开始张灯结彩，毕竟皇上说的日子眼看就到了，他们也不敢拖沓，找人算了吉时，媒人聘礼样样做足了，就要结亲了。

　　郑渠刚刚贴完喜字，满手都是红色的比划着问沈烟：你觉得陛下会不会过来？

　　沈烟道“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会。”

　　郑渠继续比划：你好奇陛下长什么样子吗？

　　“不好奇。毕竟，他哪怕长了四条腿，眼睛占了半张脸大，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唐渊舟突然道“长成这样那不青蛙吗？”

　　沈烟吓了一大跳，继而道“君朔？你怎么现在就在这里，天还亮着呢。”

　　“我又不是只能昼伏夜出，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来。”

　　沈烟笑道“好吧，可惜没法留你吃晚饭，也没茶水给你喝。”

　　唐渊舟递过去一件马甲，道“找人给你做了件内穿的，不会被看到，”唐渊舟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暖和。”

　　沈烟笑起来。

　　唐渊舟要带沈烟出去吃饭，沈烟想叫郑渠一起，但是又他被人看着干活去了，唐渊舟道“可以给你朋友带点回来。”

　　白天的街市更加热闹非凡，两人一路走，沈烟吃了一路小吃。但唐渊舟虽然花着钱，但却被剥夺了跟着吃的权利。

　　“早知道你有胃疾，还这么严重，那天就不该让你胡吃海塞。你那晚回去之后，有没有胃疼？”

　　唐渊舟昧着良心道“没有。”

　　“那也别吃了，你看我吃吧。”

　　唐渊舟：..............

　　唐渊舟找了个最贵的酒楼，贵到客人极少的地步，不容易被认识的人打照面。

　　沈烟咂舌道“这......小弟，虽然你有钱，但是也不必这么铺张吧？”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随便，招牌菜随便上吧，老大，你吃什么？”

　　沈烟也道随便，又说“少点些，多了吃不完。别点辣的还有太油的，清淡些，不然你吃了肯定不舒服。”

　　尽管沈烟很努力的想不浪费，然而实在太多了，吃也吃不完，唐渊舟道“别吃了，算了。”

　　“行吧，给郑渠带点回去。”

　　虽然是剩菜，很多菜都一点没动。

　　而且沈烟和郑渠是难兄难弟，一个是野种不受待见、一个是奴仆穷苦出身，吃点剩饭剩菜的太正常，何况这些大鱼大肉，沈烟以往都是吃不上第一顿的。

　　两人正往外走，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胖老头——至少沈烟对这个人唯一的印象就是胖、老头。

　　穿的不错，考究华贵，一身都挺值钱，还留着个山羊胡，脑袋上平步青云指数是个“一百一十”。

　　本该擦肩而过，奈何对方离着老远就直勾勾盯着他俩，表情奇异。

　　待到走进了，似乎是这老头儿终于看清来者了，竟然腿一软就要跪。

　　唐渊舟一见是礼部尚书，顿觉大事不妙，沈烟还在旁边！

　　这要是开口来一句“陛下”，岂不是直接暴露！

　　对方已经开口道“臣——”

　　沈烟正注视着这老头表情动作诡异，心想他到底要干什么，谁知道君朔竟然大步走上去，一把拎住了对方的领子。

　　拎、拎住了？

　　这是......好端端要打架吗？

　　和一个胖老头打架？

　　李江来此偶遇陛下已经让人惊奇，没想到陛下还能突然动武，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先护住鼻子，还是先护住眼睛。

　　唐渊舟低声迅速道“闭嘴！”

　　沈烟被唐渊舟挡住，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唐渊舟就后退两步，拱手道“李大人，好巧在这里遇上了。”

　　作为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李江见皇上穿着一身月牙白绢布衣袍，行平辈之间的拱手礼，而且身后似乎还有个俊秀的青年男子，此时正一脸疑惑伸头看过来，立即就明白了意思。

　　没敢说话，低头回了个拱手礼。

　　唐渊舟没再理他，拉着沈烟就走，李江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恭送他离开。没看清那青年的脸，但隐约觉得似曾相识。

　　沈烟莫名其妙道“刚刚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要打人家呢，太粗鲁了。”

　　唐渊舟道“那是礼部尚书李江，等你武举拔了头筹，还得好好认识一下。”

　　“礼部尚书？！这么大的官你居然见面就抓人领子？”

　　不过沈烟已经习惯了他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弟，很快就笑道“话说，怎么被你说的这么十拿九稳，别说拔头筹了，我还不一定能有名次呢。”

　　唐渊舟心想，朕亲手教出来的人，即使不给他走后门，他也必须是最优秀的。而沈家的这位四少爷，天资聪颖，绝对是明珠蒙尘，若是从小悉心教导，必然比现在更加好上太多。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比同辈水平都高许多了。

　　沈烟为人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心思很沉稳，学什么都沉得下心去，专注刻苦，而且学得好不骄，学不会不躁。

　　日子一晃就过去小半个月，当沈烟终于能每一箭都命中靶子，偶尔命中靶心时，他大哥沈雍终于迎娶了新娘。

　　沈烟最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又来了，再次悄悄躲在不远处看着人来人往，心里也有些期盼自己能在热闹的人群里。

　　以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现在，武举只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沈烟不夸大，但也自觉水平很好。

　　当事情有了被实现的可能，跃跃欲试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那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也想置身于热闹中，不想只当宴会的偷窥者。

　　而且，他其实最喜欢钱，喜欢锦衣玉食，算是个实打实的财迷，想过最好的生活，最挥金如土的享乐。

　　沈府一片锣鼓喧天，座无虚席满是宾客，热闹极了。

　　沈烟倚着一棵叶子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大红的灯笼远远的映照在脸上，映照在眼眸中。

　　要是我的婚宴也这么盛大就好了。

　　沈烟想起沈盈雪那句“你这辈子也别想娶妻生子！哪怕生了野种，也不知道是给哪个下贱人家传宗接代。”

　　沈烟最终叹了口气。

　　武举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如果输了，沈盈雪的话其实就是他的结局。他对于妻子和传宗接代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此刻很羡慕他大哥，因为他是新郎官，是热闹的中心。沈烟也想当热闹的中心，也想要最最最盛大的婚宴。

　　“你......不开心吗？”

　　沈烟听见低沉而熟悉声音，一回头，果然是君朔。

　　“没有呀。”沈烟立即笑起来“小弟，你今晚也是客人吧，我爹发你请帖了吧？”

　　唐渊舟从未见过沈烟像刚才那般落寞，以往总觉得他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看来只是藏在心里不露出来。

　　“沈归义没给我请柬。”唐渊舟如实道。

　　“啊？可是比你品级低的都被邀请了，你得罪过他？”

　　“或许吧。”

　　“唉，你该不会是得罪人还不自知吧？好在你顶头上司赵统领是御前红人，他们应该也不敢给你使绊子。”

　　“你是不是——寂寞？”

　　沈烟笑道“什么啊？嗯，对！你大哥我空虚寂寞冷，君朔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来给我暖被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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