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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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安静了。
唐渊舟甚至连赵阁老的女儿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就随手赐了婚。
说好听一点,这叫武断,说难听一点,这就是疯了啊。
唐渊舟道“下个月末之前,算个好日子成婚,朕会随礼的。”
那些想和赵诚礼一争高下、打算嫁自己女儿的人立即闭嘴了。
沈归义本来还想嫁女儿,这次也不敢说,自己儿子都被莫名其妙用来杀鸡儆猴了。
只是个小插曲。
但朝中人立即收敛了不少。朝中事其实极少触怒皇上,即使意见不同,但语气不过激、态度够谦卑就可以。
但若是敢管他一点私事家事,让他不称心了,轻则像赵成礼这样被随手乱点鸳鸯,重则直接赐死或被锦衣卫暗杀,无处申冤。
几年前关于太后陵寝的修建,就让群臣第一次领略了皇上的暴戾。
早朝讨论的都是些前几天反复讨论的老旧问题,唐渊舟这胃又开始新一轮的痉挛。
好不容易捱到下了早朝,唐渊舟换下衣服躺到床上去,胃中愈发绞痛难忍,疼的睡不着,又困得迷迷糊糊。
真让人暴躁。
如果这时候有人求见,就更让人暴躁了。
“陛下,沈老将军求见。”
“滚,不见,”唐渊舟蜷缩起来,一手紧紧按着上腹,翻了个身“别烦朕。”
玉芷见他脸色煞白,连唇色都彻底褪去了,急道“那奴婢去请孙太医来给您瞧瞧?”
“不用。”
总是这样,隔三差五就得胃疼一次,就没有个消停时候。
沈归义没见着皇上,吃了一记闭门羹,心里更没底。
陛下当朝赐了婚,那是因为赵诚礼的头格外铁,人格外蠢。
但这关他们沈家什么事?私下竟是连见也不肯见,莫不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便要疏远他沈家了?
这可如何是好?
沈归义只得先离开,在宫门遇上了赵诚礼,这让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被蠢货拖下水去,简直可恶。
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打招呼“赵大人。”
赵诚礼看见沈归义,也觉得说不出的烦,就像是自家好不容易养成的白菜,本来想卖给皇上,却被猪拱了。
两人假惺惺的相互打招呼。事到如今,竟是这么草率,这就天降儿女亲家,开始准备婚姻大事了。
沈雍回家之后,连续喝了整整两壶茶,也还是没能缓冲过来。
这事太突然了。
朝堂上文武百官,为何偏偏点中了他沈雍?陛下为什么突然注意到他了?
皇亲国戚、世家大族,文官武官站满了昭明殿,他实在算不上太起眼的。
于是,沈雍的思路只好顺着唯一的线索——茶壶,一路跑远了。
完全不可能想到,自己那个不起眼的杂种弟弟正和陛下聊天逛街。
沈烟这一觉睡得好,日上三竿才起床,发觉家里的气氛十分古怪。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全家如临大敌,开始采买、准备。
一天之内,管家捧着账本和大夫人商量了好几次。
于是好奇的跑去问郑渠,这才知道,竟然是御赐姻缘,赐给他大哥沈雍和赵阁老的小女儿。
沈烟虽然不知朝中群臣谁轻谁重,但也听说过几次赵阁老,是文官中地位极高的。
他未见今日朝堂之上,陛下杀鸡儆猴的情形,心想这门亲事还不错啊。
怎么都这么严肃?
这时,沈烟突然发觉,他的挚友脑袋上一直光秃秃的“零”,居然变成了“五”。
天啊!
难道是因为陛下天赐良缘?
这之间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他大哥沈雍迎娶赵阁老的女儿,那和郑渠有什么关系呢?
莫不是之后会后什么利益牵扯?
若是好事也就罢了,万一是什么烂摊子,可不能让郑渠去碰。
沈盈雪也听说了这事,她本来还一心想嫁给皇上,没想到有人替她身先士卒了,这才发觉这事难如登天,但她更加想入宫了。
沈雍正一脑门官司,也没空管他这个天真的妹妹。
沈盈雪总有些哥哥被嫂子抢走了的感觉。
心情无端恶劣,那总得找人撒撒气,于是又日常来祸害沈烟了。
沈烟正穿着刷碗,想起他刚认的小弟。
君朔。
“君”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哪个豪门大族没落的少爷呢?
沈盈雪一身绸缎,外面再披个暖和的披风。金玉耳坠、翡翠手镯、羊脂玉佩......
她向来这样,恨不得把一身家当都穿在身上,这穿金戴银的简直要闪瞎人眼。
她一进了厨房就道“我大哥马上就有妻子了,这可是御赐姻缘,陛下还说要随礼呢。”
“嗯。”
“不像你,这辈子也别想娶妻生子,哪怕生了杂种,也不知道是给哪个下贱人家传宗接代。”
这种话不痛不痒,要是十年前,沈烟可能会生气,十五年前还得偷偷哭上半宿。
不过一天到晚被嘲讽,都已经免疫了。
要是现在已经快二十岁的沈烟会因为这种话生气,才是离奇了。
沈盈雪见沈烟不理不睬,顿觉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直接抓起沈烟洗干净放在一旁的碗,“啪”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四溅,发出清脆巨响,这确实是沈烟没想到的。
毕竟沈盈雪很少动武,没想到今天这么粗暴。
但是,他立即发现,自己摊上大麻烦了——
那些碎片嘣起来,居然割伤了沈盈雪的脸!
......脸啊!!!
沈盈雪只觉得脸上一热,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流下了。
在沈烟震悚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发觉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
——完蛋。
沈烟心想,怎么这么倒霉?
她自己发疯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
下一秒,果然是沈盈雪穿云裂石的尖叫,她哭喊着转身就跑,留下心理阴影面积巨大的沈烟,独自收拾一地碎片。
是祸躲不过,今晚是没法去见君朔了。
沈烟认命,慢悠悠的洗完剩下的碗,把手擦干净,刚刚踏出厨房,沈盈雪已经带着大夫人来了,身后还有六七个小厮。
毕竟是女孩子的脸,是个大事,万一破相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阵仗果然不小。
问题是,他沈烟只是个无辜受累的啊!
双方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语言交流,大夫人上去就给了沈烟一个大耳光。
十分响亮。
抽的沈烟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他甚至没有必要去喊冤或者解释“是她自己摔的碗!”大夫人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爱女心切,加上沈盈雪还在旁边放声大哭,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正所谓:打你就是打你,还得挑日子吗?
沈烟挨了几个耳光,又被小厮直接捆起来,往柴房一扔,一阵恶狠狠的拳打脚踢后,锁在了柴房里。
.........
玉菀和玉芷本来今日皆不当值,但一整天都守在乾宁殿内。
陛下胃疼了整整一天,喝了御医煎的药也不好使。
等胃痛终于消停,唐渊舟慢慢坐起身来,发觉落日余晖已经洒满乾宁殿了。
玉芷见他坐起身,立即吩咐御膳房给他做些粥,再加上清淡的凉菜。
“陛下怎么突然犯了胃疾?您之前吃什么了吗?”玉菀问道。
唐渊舟好了伤疤忘了疼,稍微好受了一点点,就又回味起路边各色小吃,觉得还是挺开心的。
她二人这才知道,陛下晚上居然沿街吃了一路。
陛下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怎么能吃寻常百姓的路边摊?
便是陛下手边的那碗粥,也是天下最好的胭脂米,仔仔细细淘米后,文火慢炖,再加上薄如蝉翼的灵芝片,入口即化。
再者,若是有歹人下毒谋害陛下,可如何是好?
唐渊舟吃了点清粥小菜,总算是舒服了些。
于是立即道“去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唐渊舟喜欢半夜满大街游荡,有时候隔几天出宫一次,有时候天天出宫。因为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了也满是梦魇。
但病了就不该再出去了,被冷风吹到了可如何是好?
唐渊舟见玉芷喋喋不休,只觉得无奈非常,道“朕不是孩子了,你照办就是。”
其他宫女都无比佩服玉芷,她向来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皇上暴戾且喜怒无常的性格,天下人都知道,被拖出去杖毙的宫人还真是不少。
但就玉芷依旧什么都敢说,而且从来没触怒过陛下。
都道伴君如伴虎,玉芷之所以能这么长久的留在唐渊舟身边、圣宠不衰,秘诀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为陛下设身处地的考虑,并且足够坦诚。如果有言差语错,只要出发点是为了陛下好,他其实很宽容随和,极少发怒。
但是如果心怀蝇营狗苟的念头,话说的再漂亮,也一样会惹怒陛下。
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打陛下的主意,永远不要试图爬他的床或者有任何勾引他的念头。
以身试法的都已经被杖毙了。
昨日下了小雨,今夜乌云蔽月,十分昏暗,萧瑟秋风卷落枯叶,漫天乱飞。
唐渊舟眯起眼睛,仔细确定了一遍,沈烟真的没有来。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放他鸽子?
唐渊舟的暴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要不是沈烟说“只要陛下上朝,我今晚就过来”这种话,唐渊舟肯定不会咬牙硬捱着胃疼去上早朝。
更不会病还没好全就跑来找他。
尤其是,唐渊舟手里拿着一把做工精良的紫檀木弓和箭筒,正准备赐给沈烟。
他细心的发现了沈烟没有趁手弓箭,没想到沈烟居然爽约了!
唐渊舟拿着弓,站在沈烟那时站的位置,思考着现在去沈府把他拎出来揍一顿怎么样。
当然,唐渊舟只是想想,他并不是一个这么粗暴、只会动武的莽夫。
可是怒火实在难平,于是他干脆自己拿出箭来,用力一拉弓。
唐渊舟内力深厚,武功又高,怒火中烧时,那一箭带着裂石巨力,势如破竹。
那棵树竟然直接在一声巨响后折断了。
禁卫军等人见陛下盛怒,不由得都打了个寒战。赵思伍只好以眼神安慰众人,同时祈祷谁也别撞在唐渊舟的枪口上。
唐渊舟收了弓,走过去把它扔给赵思伍,又解了箭筒也随手一甩。
赵思伍连忙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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