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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羲实在担心在星城的那两个人，却也实在不知道回了星城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在上神廷闲逛。上神廷的人是真的少，上神似乎也都不喜欢走动，偌大上神廷虽雕楼画栋，美得无与伦比却也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姜吾尊没有给离羲安排宫殿，金乌飞过西山的时候，离羲还在上神廷闲逛。
“大帝把我从神灵殿扔出来了，我今晚住你那里吗？”离羲扭头问姒九醴。
姒九醴摇摇头：“不，少姬。你身份在我之上，按照规矩你不能留宿与臣下的宫殿，你只能在大帝的宫殿留宿。”
离羲：“可是大帝把我扔出来了，难道我今天要露宿街头？”姒九醴抬眸一眼道：“大帝来接少姬了。”
姜吾尊板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一句话都没有，夹起离羲就走。离羲双手双脚离地瞪大了眼睛：“我……”
“不想成为哑巴就闭嘴！”姜吾尊粗声粗气地打断离羲。离羲小声地嘀咕：“就是不想当个哑巴所以才说话的嘛。”姜吾尊冷笑：“再给孤皇贫嘴。”离羲耷拉着双手双脚：“大帝，你不觉得我给你带来了极多的乐趣吗？”姜吾尊：“你只给孤皇带来了生气。”
“大帝，你和九姜氏前辈的关系很好吧？”离羲晃晃悠悠地问，然后思索了片刻，“我和我哥哥姐姐们的关系……”至少曾经不错过。姜吾尊没有理会离羲。
“大帝，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姐姐在上神册上除名了？这样子你不就连一个能陪你的人都没有了吗？”离羲再问。
姜吾尊烦躁地道：“孤皇为什么要人陪？妘离羲，你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
“我再说最后一句！”离羲忙道，“大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子夹着我？我好难受啊。”姜吾尊没有理会离羲，离羲叹息一声，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离榭他怎么样了啊？”
姜吾尊走进神灵殿，将离羲随手一扔然后来回踱步着道：“妘离羲，这一场赌注注定只能留下一个念头，如果是离榭留下来了，孤皇给你最后一次劝告，那是一条死路。纯脉之魂没有来生，这一世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离羲在地上滚了一圈坐起来：“为什么是离榭我就会死？”
姜吾尊在离羲面前蹲下了身：“因为他是神明，他不会为你负天下，负苍生。”
离羲问：“大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最后是谁？我又会怎么样？”
姜吾尊回答：“不可以。”不是不可以，而是姜吾尊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算到的。姜吾尊看见过不止一个入世的上神，没有一个上神躲过了死亡的命运。
星城已经落了一整日的雪了，帝熪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看了眼离榭，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这是第一日，也是接下来两日的场景。”
离榭也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衣服头发都已经被雪水打湿，冰凉地贴着肌肤，冻得很。
帝熪目视前方道：“三更天了，怕是没有人会出来了，找个地方避一避。”
“不用。”离榭固执着道，“会有人。”帝熪冷笑一声：“随你。”
帝熪话音才落长街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出现的极为怪异，帝熪拧起了眉，看着那个被斗篷完完全全遮挡住的人走了过来。这么晚了，不知道从哪里走出这么个人来怎么都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不是人。”离榭皱眉道。那个诡异的人走到了离榭和帝熪面前，然后缓缓地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上却没有撑开的油纸伞。
帝熪屏住呼吸盯着那把伞看，油纸伞向离榭一点一点地靠近。
“听说……”油纸伞罩住了离榭，为离榭挡住了风雪，斗篷之下的人沙哑地开口，然后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妘离羲，会死在你的手上，哈哈哈哈——”
“你是谁！”帝熪与离榭同时出手，那个人却突然散开，黑色的斗篷落在了地上，夜来香飞扬在风雪之中。
“离榭！”帝熪的身形开始涣散，诀誓起效了，帝熪输了，帝熪死死地抓住离榭的手，“不要管天下如何了，不要把你的爱分给天下，全部……都给她。”
离榭反手想去握住帝熪，却抓到了一把虚空，帝熪……消失了……
芈芮一大早就来求见姜吾尊，眼睛红彤彤的，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像是哭了一整个晚上一样。
被离羲叽里咕噜吵了一整个晚上的姜吾尊在把离羲提出去扔掉的路上遇到了芈芮。
“拜见大帝。”芈芮乖巧地对姜吾尊行礼。姜吾尊一把把手上提着的正乱喊乱叫的离羲扔了出去然后才看向芈芮，冷冰冰地问：“你是谁？”
芈芮抿抿唇回答：“大帝，小神是祝融芈氏一族后人，芈芮。”
离羲跑了回来：“大帝！你别急着把我扔出去啊，你就和我说说嘛。”
姜吾尊提前刚刚跑回来的离羲又一次扔了出去然后才对芈芮说道：“芈芮是个什么东西？芈氏又是个什么姓氏？”芈芮有点愣回答：“大帝，万纭少帝是小神的义兄。”
离羲又跑了回来：“大帝！你已经丢了我好多次了，作为交换你也该和我说一说了。”
姜吾尊提起离羲把人丢得更远了些：“他是你义兄你找他去，跑到孤皇这里来做什么？孤皇有那么多时间管你们吗？”
芈芮道：“大帝，小神是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大帝。”
姜吾尊提起跑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的离羲扔了出去：“孤皇不知道，也不接受请教。”
芈芮无语了片刻然后道：“大帝，小神也是上神。
“上神也有三六九等，你是个什么等级的？”姜吾尊应答着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提离羲，却提了个空，“咦？她没有回来？”
芈芮抽了抽嘴角：“大帝，你是在和小神说话还是在和少姬玩？”
姜吾尊抬步走出去巡视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离羲：“这人被孤皇丢到哪里去了？”
姜吾尊这次把离羲扔得有点远，离羲在空中飞了一阵子之后砸中了一个上神。
“啊！”那个上神惨叫了一声然后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给离羲当了个垫板。离羲翻了个身爬起来，然后蹲在那个上神旁边伸手戳了戳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那个上神：“你没事吧？”
那个上神扶着腰爬了起来，然后摸着后腰蹲在地上：“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捅死我了。”
“啊？”离羲看了看，“哦，奠九剑啊。”那个上神睁大了眼睛：“奠九？这把剑……你是谁？”
“我……”离羲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姜吾尊提了起来。
“姜吾尊！”离羲大怒吼道，“老子这次没有和你说话你又提我做什么？我是个球吗？！天天把人扔来扔去的！给你脸了不是！”
姜吾尊单手提着离羲回答：“嗯。”
蹲在地上的上神瑟瑟发抖：“大帝……小神见过大帝。”
“好玩吗？！”离羲挣扎着要下来，姜吾尊松开了离羲将离羲放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妘离羲，孤皇要告诉你一件事。”
离羲抱着奠九气嘟嘟地看着姜吾尊：“说！”
姜吾尊：“你要死了。”
离羲：“……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孤皇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妘离羲。”姜吾尊的语气无比认真，“孤皇答应过你放你自由，你不必一直呆在上神廷上，但是孤皇还是要提醒你，只有上神廷能够庇护你的余生。”
离羲停下了挣扎回头看向姜吾尊：“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立刻就咬舌自尽，我就死在上神廷！啊！”
离羲砸到的那个上神名唤姬昊，是姬姓一族的小公子，是个十足的剑痴，当天就盯着离羲手里的奠九看个不停然后领着去参观了自己的藏剑。
“少姬你看，我这金殿之中藏剑五万九千九百九十八把，都是绝世名剑，但是我一直觉得还少一把，一把能够凌驾于这所有剑之上的神兵。”姬昊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离羲，“少姬，你有没有觉得奠九就是这么一把剑？”
离羲点点头：“哦，你要送我一把剑吗？”姬昊有些懵：“啊？”离羲直冲着一把剑奔过去，抓起那把被供在了琉璃长案上的长剑：“就着把了，它叫昆虹？这个名字我不太喜欢，我给改个铭文啊。”
“少姬手下留剑！”姬昊大喊。离羲已经一把抹去了剑鞘上的铭文。姬昊心疼地吸了一大口气，伸出的手在空中颤抖了很久收不回去。
“别这么小气嘛，就当是孝敬我的。乖啊，我走了。”离羲拍了拍姬昊的剑将剑抱住怀里，“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会还你一把好剑的，说不定以后这一把奠九就送给你了。”离羲看了看心痛欲绝的姬昊安慰道。
行尸走肉般得姬昊抬起眼皮，委委屈屈地开口：“那少姬，你不能食言啊。”
“放心啦。对了，我再送你一句话。”离羲咧嘴一笑，“以后看人擦一擦眼睛，别再引狼入室了。”
离羲明白姜吾尊话里的意思，离榭最终还是赢了，离羲不清楚那一件御雪的斗篷或是斗笠或是伞是谁给的。这个结局离羲也不明白自己是欢喜还是不喜欢。但离羲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离榭离开星城后走了一趟十殿，还没传唤将军们过来，十殿就已经是在一片火海之中。除了帝熪之外的九位殿主安然自若地坐在火光之中谈笑把盏。
离榭站在火海之外，看着那九个牛鬼蛇神。
火光之中，牵丝殿主转过了头来，缓缓地摘下来自己的斗篷，那样恐怖的斗篷之下掩盖着的，竟然是一张看上去还颇为慈祥的面容。
牵丝殿主的声音如同是穿透千年而来一般，沧桑沉重：“孩子啊，你会后悔自己的坚持的。我已经看到了，你将来求遍诸天的模样……”
离榭微愣，开口想要问什么，顶梁倾倒，九位殿主齐齐被压在了熊熊烈火之中，焚尽了残躯。
离羲抱着剑下了魔境去找蔺昀，许久未见蔺昀了，也不知他恢复视觉之后是怎么样的。
离羲抱着剑走进魔境，诸魔大多已经认识离羲了，没有一个拦住离羲。
“蔺昀！蔺昀！你快出来！我给你带了礼物来了！蔺昀！蔺昀！”离羲抬手将魔帝殿的门往死里敲。
蔺昀过来开门了，抱着一个大大的球，眼前还是蒙着一条白绫：“来了来了，催命呢！”
“你的眼睛？”离羲一愣。蔺昀摸了摸白绫侧身让开一条道让离羲走进殿里：“我已经习惯了。”
“给你了你又不用，何苦？”离羲淡淡地道，“抱着什么东西？这么大一个。”
蔺昀将白绫扯了下来：“离羲，你看我眼睛。”
离羲看过去，这一双澄澈的眸子，真是久违了。离羲久久地盯着这一双曾经因为自己丢失了三十多年的明眸。
“看清楚了？”蔺昀说道，然后对着离羲翻了个白眼。
离羲：“……”
蔺昀将白绫拉了回去，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哼！”
离羲抿了抿唇抬起手一个左勾拳挥了过去：“去死！”
“啊！”蔺昀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手里的打球脱手。离羲一把接住那个球拿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这么大一个球没半点重量。”
蔺昀蹲在地上捂着下巴：“嗣果、嗣果。”
“嗣果？传说中这是子嗣艰难的伴侣的福果，滴入两个人的血液就可孕育出一个胎儿的嗣果？”离羲好奇不已地把玩着嗣果，“这东西我以为就是书上瞎写写的，你怎么找到的？而且你都还没成亲呢就觉得自己子嗣艰难？你看上了个男的吗？”
“去你丫的！”蔺昀骂道，然后冷哼一声，“你要是肯给老子生一个，老子用得着费那么大力气去找这个东西吗？”
离羲看向蔺昀，将嗣果拍了拍然后问：“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蔺昀回答：“你和离榭是老不死的了，但是我会死啊，总得有个人给我养老送终吧？收徒弟我不放心，毕竟我捅死了我师父，没亲没故的又不相信，只能这个样子了。”
“我也会死。”离羲蹲到蔺昀面前说道。
蔺昀一愣然后笑了：“你胡说八道个什么东西。你可是上神，不是一般的神咧。就是离榭那个老不死的将来死了你也还活蹦乱跳的。将来继承他的遗产，欺负他的孩子，风风光光地改嫁去。”
“你可真是懂我。”离羲笑了，然后摸着嗣果问，“嗣果需要两个人都血液，你要找谁？”蔺昀沉默着片刻后才回答：“不知道，先抱着当球玩儿吧，以后随便找一个。”
离羲思索着道：“要不……我帮你找帝君借点血？”
蔺昀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什么？！”
“你们的子嗣一定很棒！以后孩子叫你爹爹，叫帝君父亲。至于我嘛，就叫我祖母吧，咱们三世同堂！”离羲道，“一家子多幸福啊。”
蔺昀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子才吐出一个字：“滚。”
“叫我外祖母也是可以的。”离羲道。蔺昀：“滚……”
离羲重拳出击：“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嗷！老子错了。”蔺昀又是一声惨叫。
“给，这把剑送你。昆虹，它的上一个主人也是一个左撇子，我估计着你应该用着会比其他剑顺畅些就拿来送你了，取个名。”离羲递出手中的剑道。
“这有什么顺畅不顺畅的，还有……”蔺昀说着接过剑顺手转了转，“离羲，咱们一起长大的还不懂对方的个性？从小到大哪把剑落到我们手里不是被卖了换钱的？我要这东西能干什么？”
“管你用它干什么，带着装装威风也成。你的剑法比我好，我都配了剑，你怎么能没有。”离羲道。
“难得听你夸我一句。”蔺昀笑了一声然后收起剑，“得了，我收下了。”
“取什么名字？”离羲问。蔺昀在剑鞘上一抹，深深镌刻下两个字——锦瑟。
“锦瑟。”蔺昀回答，“我以琴为主，佩剑就叫锦瑟吧。”
是锦瑟，亦是锦色，锦葵之色，那是离羲的颜色。
离羲点点头站起身：“好，我走了。”
蔺昀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用。”离羲拒绝了蔺昀，“我自己走就行。”蔺昀没有勉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离羲负着手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蔺昀听着离羲的脚步声心中沉重万分。
“蔺昀。”蔺昀突然唤了一声，然后向着离羲跑过去，一把紧紧地拥住了离羲，“最后一次。”
离羲愣了一下没有推开蔺昀。蔺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松开了双臂：“走吧。”
离羲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蔺昀，要听话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哦。听阿娘的话不会错。”
蔺昀笑骂道：“滚。”离羲笑着离开了。
蔺昀抬手扯下了眼前的白绫，低头看向掌心，掌心中的小琉璃瓶之中盛了一点点血，这是偷偷从离羲身上取来的血。
蔺昀走到嗣果边蹲下，倾下琉璃瓶中的血一滴一滴地融入了嗣果。嗣果贪婪地吸食了低落在其上的血液，混沌的果子逐渐变得有些清澈，其中勾勒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团子状。
蔺昀犹豫了片刻才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我靠！”蔺昀突然之间将淌着血的手往地上重重一拍咬牙道，“老子真他妈的卑鄙！” 帝君泽世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