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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大疫之后离榭要将你剥离?”
这个问题让帝熪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出了那个离榭绝对说不出口的答案。
“因为我阿娘,也死在了那一场大疫之中。”
离酒,那个在离榭失去了喻瑄含之后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人,也倒在了离榭因为喻瑄含而癫狂给天下带来的劫难当中。虽然离酒到死都没有责备离榭半句,但离榭却躲不过自己内心的谴责。
“离榭很恨自己,恨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恶念,还有自己高深的修为,居然能让自己带来了这样覆灭一个国家的大疫。”帝熪轻轻地说道,而后低笑一声,“小离羲,你知道那场大疫是怎么来的吗?你能想到,我和离榭把蜚兽抓过来了,埋在了东秦的龙脉之下,葬送了东秦国的百年气运。”
古书有云:“又东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而这蜚,当年可是被姜吾尊亲自镇压的,却被离榭放了出来,也正是这一桩事情惊动了姜吾尊。
“这件事当时惊动了煊赫帝君,也惊动了大帝,煊赫帝君本来是要来阻止离榭的,但是……”帝熪说着轻轻一笑,“大帝拦住了煊赫帝君。后来离榭强行启用异体禁术将我分离,还用上了几乎所有修为想要封印我,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就有了自己的意识。离榭没办法封印住我,只能种下了长丝茧,用他的修为一直禁锢着我。不过好在长丝茧的母茧很快就要死了。”
“你就不能和自己好好谈谈吗?”离羲问。帝熪不假思索地摇头:“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我与离榭再要见面,就一定不会再好好地站在一处。”离羲默然无言。
“小离羲,若我现在逼你选择,你爱谁?”帝熪拉着离羲的手问道,“人可以有很多面,但是对着一个人往往只能有一面不是吗?”帝熪不否认离榭的爱,也不否认自己和离榭是一体,但是他们只能存在一个。
“你不管变成什么样都忘不了爱我,而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会爱你。”离羲撑起身子与帝熪面对面坐着,“我非良人,我亦背负着骂名走过来这一生,我不会厌恶你所做的,哪怕是十殿我也谈不上有多讨厌。我舍不得你走,也不愿意看到他……”
“小离羲……”帝熪握着离羲的手,低头吻住了离羲的指尖,“我明白了,小离羲,我会尽快给出一个了结,长丝茧三日后必死无疑。而我与离榭也要有个最后的结局,不论这个结局是怎么样的,请莫要忘了,我爱你。”
帝熪的爱比离榭的动听,许是因为帝熪此生此世的爱,都是完完整整给了离羲的。
熪殿很安静,也很干净,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闯到这第十殿。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到了十殿,就是浴火重生了。
幽暗的主室宫殿之内没有点蜡烛,也没有开一扇窗,唯有重重纱幔之外漂浮着朵朵蓝色或绿色的冥火照明。
离羲半梦半醒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走神地盯着重重的纱幔。
帝熪的臂膀从离榭身后穿过,搭在离羲的腹部将人搂进怀里。离羲的背紧贴上帝熪的胸膛,一个活得像鬼一样的异体,怀抱竟然也会如此温暖,让人着迷。
帝熪平稳的呼吸声在离羲耳边响着,安宁平和。帝熪的睡眠倒是比离榭好,说起来,离羲好像从来没有见离榭在夜里入睡过,每每被离榭哄睡了,夜里偶尔醒来都会看见离榭默默地看着自己,然后轻轻拍着自己再次把自己哄睡。
离羲翻了个身,帝熪的手臂在离羲的腰上动了动,然后把人往按了按,从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帝熪应该还没有醒过来,离羲想着顿了片刻后将头埋入了帝熪怀里呢喃了一句:“我真得很自私,希望你只爱我一个人。”
只爱离羲一人,是自私到希望他连天下都不管不顾,眼里只有一个离羲的自私。
这种自私的爱对离榭而言很难,但是帝熪在三千年前已经把这种爱给离羲了。
离羲贪睡,不管到了哪里都改不了。胡思乱想着离羲就又把自己想睡过去了。
等到离羲再睁眼的时候,人都睡呆了。帝熪已经起了,安静地坐在床边,接着一簇紫蓝色的鬼火在看书。帝熪似乎比离榭还要喜欢看书,在错世之中那次见面,帝熪也是站在书摊前翻阅着书籍。
离羲抱着被子盯着帝熪看。“小离羲可以再睡一会儿。”帝熪在离羲看过来的时候就看了过来,戏谑地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就到酉时了。”
离羲算了算:“我睡了六个时辰?”帝熪噙着笑道:“是十个时辰。”离羲捂脸,片刻后一本正经地对帝熪道:“这一定是因为我太劳累了。”帝熪笑着点点头:“嗯,小离羲辛苦了。”
离羲目光下移,却发现帝熪没有穿好衣服,衣襟半敞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腹,完美的肌肉轮廓,还有那一道道各异的伤痕。
离羲一阵心疼,伸出手摸了上去,帝熪垂下眼帘,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了一边看着离羲满眼写满心疼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痕。
“想看可以把我的衣服继续扒开,看仔细一点。”帝熪突地吐出一句。
离羲一顿眨眨眼看向帝熪:“我怀疑你在和我耍流氓。”
帝熪一挑眉,屈指打了个响指,空中又浮现出一朵火花,紧接着点亮了烛台,大殿第一次明亮起来。帝熪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散乱的衣服:“早上我醒了见小离羲还没睡醒就先出去办了点儿事,回来看见小离羲还在睡,想着也在午后了就陪着你再睡一个午觉,才躺下了你就过来压着我扒我衣服。要不是我抓住了小离羲的手,就什么都没了。”帝熪慢条斯理地说着,离羲脸上早已一片绯红。
“那我……扒过帝君的没有?”离羲尴尬地问。
帝熪有些古怪地看着离羲:“他连这个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吗?这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吗?”
离羲辩解道:“我不是谁的衣服都会扒的。”
帝熪点头忍着笑道:“是,只有和小离羲同床过的才会被扒。”
“不是吧?!”离羲目瞪口呆。“哈哈哈。”帝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笑得恣意。
离羲愠怒地朝帝熪挥了一拳:“你骗我!”“唔。”帝熪被离羲一拳打在胸口闷哼了一声,然后揉了揉离羲的头:“好啦,不逗你了,但是中午你是真的扒了我的衣服。”离羲满脸的不相信。帝熪抬手摸了摸离羲的额松了口气:“终于不烫了。”
“我病了?”离羲诧异。帝熪思索了片刻道:“也不是,你把自己缠在了被子里,差点闷死自己。”离羲:“……”
帝熪目光又一次下移,然后勾了勾唇角问:“小离羲还摸不摸?不摸的话我就把衣服穿上了。”
离羲一巴掌就拍了过去:“离榭!不准耍流氓!”
帝熪抓住离羲到手一拽,把人拽进怀里,抬起了离羲的下巴:“妘离羲,若是除了这一身的伤疤,这具身子给了你,可真是便宜你了。”
离羲张嘴就在帝熪的肩膀上狠狠一咬,落下了一个可见血丝的牙印:“管你便不便宜,都是我的。”
帝熪目光深沉地盯着离羲,片刻后低头贴到了离羲耳边,沉声道:“小离羲,你厉害,一句话就让我想要你。”
离羲实在想不清楚帝熪这一身的痞气是怎么来的,想着那温润如玉的明珠神明背后还有这么放浪形骸、痞唳不羁的模样。
离羲不由地摇了摇头,大抵能够知道帝熪是如何出现的了。
他是恶念也是心魔,因她而生出的心魔。喻瑄含的离榭会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关于喻瑄含的回忆大多是与萧明彻在一起的,与离榭的寥寥无几,但是离羲也能推测出来。
那时候的离榭也是干干净净的,温宁清寒,或许因为年少还带着几分桀骜,仗着年少轻狂半身顽性闯荡天下,但自从失去了喻瑄含。那些从小在离家的黑暗之中就已经滋生的心魔被激发了,飞快地抽枝生长,在短短三年之内就滋长到了离榭自己控制不住的地步之上。
新齐国破,再见一面都成了空想,在恶性与心魔的控制之下,大疫爆发,离榭至少有十年时间一直被帝熪控制着身体。直到离酒离世,才唤回了离榭。
他认为自己爱喻瑄含时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剥离恶念,舍弃修为,不过也只是从头开始做回喻瑄含爱的那个离榭罢了。
离榭还是想用最初的模样等待爱人,用最初的模样爱转世而来的爱人。
十殿是不见天日的,难知日夜的,全凭着磷火与夜明珠视物。帝熪似乎并不希望离羲走出熪殿,每每离羲想要出门都会被帝熪劝回去。帝熪在离羲醒着的时候永远都在,而且永远都在看书。
“你在看什么?”又是一觉醒来,帝熪依旧坐在一边,接着磷火看书,离羲抱着被子问。帝熪翻了一页书回答:“《周刑录》。”
离羲扒着帝熪的身子爬起来瞥了一眼,赫然是一本图文并茂的酷刑书,帝熪摊开的这一页是木桩刑。
离羲盯着书页沉默着,帝熪一手在离羲后背轻轻抚摸着:“这个挺有趣的不是?想要看一看吗?”离榭抿了抿唇从帝熪怀里退出去,坐在床上发呆。
帝熪将手上的书放到了一边:“小离羲,第三天了。”
这几日未见天日,离羲还真不知道过了几日了,若非帝熪提醒离羲还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和帝熪朝夕相处了三天了。
“收拾一下吧,然后道个别。”帝熪拍了拍离羲说道。帝熪没有说与谁道别,也许是和离榭,也可能是和帝熪。
“哦,对了。”帝熪往外走着突然回过身对离羲勾唇一笑,“小离羲,我这几天让人做了一件礼物送给你,特别好看,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帝熪牵着离羲的手从走进来的路走出去,这三日离羲第一次走出熪殿,穿过一座座殿堂,走到了缚丝殿。
“熪殿万安。”缚丝殿的殿主是一个老人家,瘦小干枯,眼睛深深地凹陷着不知道是不是瞎了。只有离羲胸口高,这个人被笼罩在一件黑披风之下,看不出是男是女,声音也极度地沙哑难听。
帝熪点了下头然后幽幽地问:“上个月就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缚丝殿殿主缓缓地转过身指了指一片黑暗的缚丝殿缓慢地开口:“在最里面放着呢,全部都是按照熪殿的要求办的,很漂亮。”
帝熪抬起胳膊自然而然地拦过离羲带着离羲走进缚丝殿:“小离羲,我带你去看看。”
幽暗漫长的甬道,一团磷火飘在前边引路。“你要送我什么?”离羲问道。帝熪微笑,眼里是一片异样嗜血的红光:“见到了小离羲就知道了,为了这个礼物我可费了好大的力气,都麻烦到大帝那里去了。”
“大帝帮你了?”离羲有些惊讶。帝熪笑了笑确实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大帝听说是要送给你的礼物,自然是答应了。”
离羲越来越疑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却被帝熪拉住。
“小离羲别急,是你的,不会逃,也逃不了。”帝熪轻笑着,带着几分乖戾几分血性。阴森的甬道吹出一阵阴风,离羲不禁地往帝熪身上贴了贴,帝熪抱紧了离羲:“不怕,我在。”
一声声抽泣随风而来,哀怨恐怖,帝熪带着离羲一步步往里走,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石门移开,石室之中居然点了一室的蜡烛。
那低哑的哭声就是从这个石室里传出来的,离羲走进石室,第一眼就看见了烛光之中闪闪发光的四条金丝,目光随着金丝移动,便是两只苍白的手,金丝缠绕在这双手的十指之上,准确来说是只双手的指骨之上。这十根手指的指关节都被刮出了一圈白骨,金丝从骨缝之中穿过,骨肉分离,却没有一丝血。
那低沉的哭声就是这双手的主人发出来的。这个人穿着一身华丽的戏服,发髻也挽得艳丽,脸上浓墨重彩画着妆,虽然哭泣不已却没有弄花妆容。
离羲眯眼盯着那个人看了半日:“我认识你吗?”
“她是牵丝人偶,自己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但是有意识在。缚丝这次做的很不错,很美的一个牵丝人偶。”帝熪颇为满意地笑了起来。
离羲微微皱着眉打量了半晌才发现这个牵丝人偶脸上是花旦妆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直接被刺上去的,一辈子消除不去。
“居然是你。”离羲总算是认出了这个人,“你还活着呢?”离羲瞥了瞥人偶周身笑了起来,“太好了,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帝君泽世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