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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么吃吃喝喝三个月也太无聊了吧，不如我们去找点乐子。”离羲把那一大堆干粮垫在背后当靠枕，“别别谈了，别谈了，谈来谈去就这么几首曲子，我说你就不能自己编首新的吗？”
“我要是会编曲子，你就会跳舞了好不好？我说你也别想着找什么乐子了，你的乐子，呵，那叫麻烦。”蔺昀停下了拨弦的动作冲离羲翻了个白眼。
“呵呵，蔺昀……”离羲笑了两声眯着眼望着蔺昀。
“你别看我，不行，不可以，师傅特意交代了，不准随便离开他事先画下的范围。”蔺昀一边说着一边把离羲的头推到一边。
离羲被蔺昀一掌排进干粮里咬了咬牙：“蔺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哈。”
蔺昀不怕死地点点头：“对啊，我不仅胆子越来越大，我翅膀还越来越硬了。”
离羲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下手腕看向蔺昀。
一刻钟之后，被折断了双翼的蔺昀乖乖地提着剑和离羲走出了离家画下的结界。
“好了，离羲。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刚才那只兽已经不简单了，再往前走我怕是对付不了了。”蔺昀身上添了几道尘土拉住离羲道。
离羲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上喘息：“不好对付不还是被我们收拾了，阿爹不是说了吗？只要互相配合的好，战胜比自己强上三四倍的对手可不是问题。”
“可接下来会遇到的，只怕会强过我们的不下五六倍。”蔺昀说道，“已经杀了四只了，我没有力气了，回去吧。”
“没用的东西。”离羲白了蔺昀一眼然后道，“我也没有力气了，背我回去。”
“去你丫的，自己爬！”蔺昀瞪了离羲一眼，然后伸出手，“最多扶你一把，要不要？”
蔺昀和离羲相互支撑着原路返回，天边已经日暮西山。
离生忘了告诉二人，夜间的历练场有多恐怖，也没想到二人在夜间还会在保护圈外走动。夜间所有被封印的邪物的禁制会全部被解除，转化为封闭历练场的结界，这些结界不仅能保证被封印的邪物不能趁夜色出逃，还能保证没有人误入夜间的历练场。
“今晚的天还挺好看的嘛。”眼看着里结界已经只有十几步路了，蔺昀和离羲都放松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
“嗯，快点走吧，累死我了，回去再看。”蔺昀牵着离羲的手往结界走，“快快回去吃饭睡觉。”
“吃吃吃，睡睡睡，大笨猪本猪无疑了。”离羲一边习惯性地吐槽一边顺从蔺昀拔腿走过去。
安全的区域近在咫尺，蔺昀跑上前却并未如本该有的场景穿过结界，而是在结界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离羲大惊，伸手摸上结界，原本对自己无效的结界，如今却是真实可触，如一堵墙将蔺昀和离羲无情地阻拦在保护圈外。
这不是历练场该有的样子，不管是离生还是早经过的历练的离七衍等人，没有一个说过的历练场会是这个样子。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到底怎么了？”蔺昀的诧异不亚于离羲，他也没有想到结界在落日之后会挡住所有，不管是邪物还是人。
“蔺昀，到底怎么了？”离羲抓紧了蔺昀的手，无边的黑暗，未知的危险，对于才十五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一定的震慑与威胁。
蔺昀将离羲抱进了怀里，自己也不强壮的身板却死死地保卫安抚着离羲：“没事，不会有事的，放心，我会保护你。”
浓雾从密林之中生出，这雾是浓黑的色彩，或许准确来说这是魔气，历练场内有一只修炼了百年的魔。
在夜间解开所有邪物的禁制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减弱邪物自己的力量，但是如果有鲜活的人被投入了这里，在这些开始狂躁猎食的邪物之中，那便是这人更受欢迎。
蔺昀与离羲不敢松开对方的手，仿佛只有这样紧紧攥住对方的手才有希望撑到天亮，或许事实也是如此，两人合手之力，远超过一人独行。
饥饿的邪物一波一波地扑上来，只有反击了。蔺昀执左手剑，离羲执右手剑，在邪物之中不断厮杀。
“对不起。”离羲绝望地对蔺昀道，“我撑不下去了。”
“离羲！千万不要放弃，别把剑放下！”蔺昀拽了把离羲，将离羲拽离了一只冥灵的攻击范围，“若是累了就换左手。”
“你知道我不会使左手剑。”离羲徒劳地挥剑斩向一只逼上来的冥灵，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紫府之内已空空荡荡，“你也不会用右手，对不对？”
“但是我要活下去。”蔺昀也和离羲面临着同样的绝境，在厮杀中望向离羲，“至少你得活着回去。”
蔺昀松开了紧握着离羲的右手，把剑换到了右手上，因为长久的厮杀而麻木无力的左手有那般坚定地握住了离羲的右手，两只无力的手再次紧握在一起，似乎又找到了一丝希望。
不知是不是因为蔺昀与离羲的执着，邪物们突然间变得焦躁不安，最后竟然掉头而去。
邪物飞快地散去，蔺昀与离羲不知道是福是祸，也不敢懈怠，贴着结界站着，不安地看向四方。
“他们回去了吗？早知道我就不出来找乐子了。”离羲懊悔不已。
“早知道我死也要拦着你。”蔺昀嗤笑一声。
“对不起，差点害死你。”离羲无礼地坐了下去。蔺昀与坐了下来，让离羲靠在自己身上：“我们能等到天亮的，对吧。”
离羲沉默地看向天空，今日天气很好，星光旖旎，很干净。
“真好看。”离羲轻轻地说道。“嗯。”蔺昀点了点头，然后道，“离羲，我们回去后天天一起看星星吧。”
离羲微微一笑，一句“好”还没有说出口，身边的蔺昀突然发出一声急呼：“离羲！”
离羲的身子猛地一倒，身边的蔺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下卷走，离羲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蔺昀就不在了。
在蔺昀被卷走的那一刻果断地松开了离羲的手。
星光被乌云彻底遮住，离羲回头，原比灵光灿烂的结界无影无踪。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到来。
离羲站了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蔺昀？蔺昀！你在哪里？蔺昀！”
“戾气够足，真是个修魔的好苗子。”一双手攀上了离羲的肩，一具冰凉的身子贴到了离羲背上，“好孩子，坠入魔道吧，只要再有一个魔，我便能打开这结界。”
“你放开她！”先前不见了的蔺昀不知从何处赶了回来，无力的手固执地挥着剑刺过去。
这一击对于魔而言微不足道，不自量力。
“哟，回来的还挺快。真是情深意重，让人感动啊。”那只魔笑了起来。
“蔺昀！”离羲伸手要去抓蔺昀，却被一股黑气锁住了手脚，强行扭过了身子。
“离羲！”蔺昀要冲上去却是与蔺昀一样的情况。
离羲的后背撞上了蔺昀的后背，二人被黑气背靠背地绑在了一起。
“玩一个游戏吧，杀死你们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是我不想杀你们。我在此前被困了六百年了，你们是我这六百年来除了来加固禁制的人以外唯一见到的人。
我要你们至少一人堕入魔道，助力我打破结界，重返魔域
送你们个诅咒，你们这样背靠着背，谁先回头看到对方，对方就会入魔，一念成魔，一念生还。说我恶毒？呵，生死关头，你们人难道不阴险自私吗？
这里毒气蔓延，可让你们撑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游戏没有结束，那你们……哈哈哈，就只能成为冥灵了。哈哈哈哈哈——”
离羲从未如此受之被动过，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叫离羲愤怒却又无可奈何，那只魔到底是死了，只剩下背靠背坐在地上的离羲与蔺昀，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其实入魔也不差，容颜不老、无尽长生，而且……呵，已经背上了恶名，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向心而活了。”半晌，蔺昀开口说道，语调故作轻松，“说实话，我还挺想当一当魔的……”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离羲抬起胳膊撞了蔺昀一把就破口大骂，“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鬼东西！你的心思老娘还看不出来吗？”
“那你就回头啊。”蔺昀吊儿郎当地说道。
离羲屈起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腿，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你长得太丑了，我不看，谁会稀罕看你。”
“丑？”蔺昀显得十分震惊，“离羲小姐，在下虽然年岁尚小，但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吧。再等上两三年，我一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俊郎！”
“口说无凭，那你回头看我一眼，活到那个时候。”离羲闷闷不乐地道。
蔺昀沉吟了片刻冷哼一声：“你长得更丑，我才不看呢，免得瞎了我的眼睛。”
离羲咬咬牙骂道：“你妹的！”
蔺昀道：“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是讲脏话，不好听。”
这句话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不知又过去了多久，蔺昀长叹一声，一挥广袖从乾坤袖中祭出了凤尾琴：“太无聊了，我给你弹一支曲子，你给我跳支舞吧。”
“你那些曲子我早就听腻了，而且我不会跳舞，你又不是不知道。”离羲说道。
“你这天天往青楼跑的人，看都看了那么多，也该潜移默化学会一些了吧。”蔺昀拨动了一下琴弦，“我……我给你编一首新的曲子，说不定你就会了。”
“那你看着我跳吗？”离羲问。
蔺昀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站在我背后就行，我耳朵好，可以听出你的舞步。”
“哦，那你可真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应该活得久一点才对。”离羲不咸不淡地说道。
蔺昀低笑一声，又拨了一下琴弦：“还靠着我做什么，赶紧站起来，快点。”
离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声音莫名地喑哑：“你……你可以……开始弹了……”
蔺昀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拨动起琴弦，泠泠的琴声从蔺昀指下流淌出来。
蔺昀弹得一手好琴在玉城都是闻名的，但是命运从未自己谱曲，这一曲是第一曲，也将是最后一曲。
琼树朝新璧月满，琴声未断肠先断。
那是个明媚张狂、恣意天地的少女，她骄傲狂倦，无忧无虑，在艳阳天之下肆意地展现着自己的美艳。
若是未曾有突如其来的变故，少年懵懂，深困绝境。本来应该万里翱翔，却成了一只囚鸟，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在这深渊之中，少女与竹马之交生离死别。
少女归于明媚，而那个青梅竹马却……
还矣，孤矣，独立新垅，沃酒而栖……
琴音落，离羲旋舞落地，久久站立着，片刻后恼怒地开口：“你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什么东西？！”
“这是我谱写的第一首曲子，也是最后一首了，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栖新垄》，怎么样？”蔺昀平平静静地问，然后一笑，“还好你不是不懂音律之人，不然的话我弹了等于白弹，白白浪费我的脑子。”
离羲没有应答蔺昀。
“你的舞步一定很美。”蔺昀轻声细语地说道，“可惜，我没办法看到。”
“你可以看到。蔺昀！你回头看我！”离羲对着身后命令道。
“我说了你长太丑，我不看。”蔺昀道。
“蔺昀！这是命令，回头！”离羲提高了音量名字道。
“我抗命！”蔺昀坚定地说道。
“你难道要跟我耗两个时辰吗？！”离羲怒道，“是我坚持要出保护圈的，我不能因为我的错让你失去作为人的机会。蔺昀，我不想害死，你回头，让我自己承担这一切。”
“对不起，师父给的命令是保护好你。”蔺昀淡淡地说道，“我这辈子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
“蔺昀！”离羲被蔺昀气得剁了两下脚，“我不想你不在。”
蔺昀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这样吧，赌一把，我数三声，我们一起回头，谁先看到对方，就算对方倒霉了。”
离羲沉吟了片刻，心下着大不了闭上眼睛转过去，死也不睁开：“那好吧，必须一起转身。”
“好。我要是比你晚转身，我就穿女装站到玉城城楼上去跳舞。”蔺昀赌誓着说道。
“呵，行，我要是比你后转身，我这辈子都不再穿紫色了。”离羲低笑一声说道。
“够狠。”蔺昀微微一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三——”
“等一下，等一下……那个……如果、如果你成了魔，你要怎么办？”离羲打断蔺昀问道。
蔺昀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道：“那只魔不是说要带我们其中一个去打破结界吗？那我就跟他去把结界打破，然后去魔域逍遥快活，称王称帝，打下一片江山，然后让你一辈子入不了魔，就算你无家可归了，魔域也死不收你。”
离羲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
蔺昀低笑一声继续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到时候有一天无家可归了，你就来找我。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我给你买座宅子养着你，让你当我的外室。”
“我去你丫的，你找打呀，信不信我弄死你！断手断脚的那种弄！”离羲破口大骂。
蔺昀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不用谢，不用谢啊。”
一阵笑声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继续喊啦。”蔺昀说道，然后又停顿了许久才开口，“二——”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离羲再一次打断蔺昀，“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两个真的一人一魔了，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都让你当我的外室了，当然是能见呢。”蔺昀随口说道。
离羲勾脚踹了蔺昀一脚：“跟你说正经的呢。”
蔺昀沉默了，似乎很是迟疑，但又那么的肯定决绝：“不管我们谁人是人，谁人入魔，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既然已经殊途，也不必同归了。”
离羲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黑暗点了点头：“好，好。”
“就差最后一个数了。”蔺昀说道。离羲沉声：“嗯。”
“离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些年，家主骂你，说你这样子肯定嫁不出去，你和他说，如果嫁不出去，就和我凑合凑合。这话是真的吗？”蔺昀问。
“这是我几岁的时候说的话了。”离羲低笑一声，“这话……算是真的吧。”
蔺昀勾起了唇角：“好。”
“蔺昀。”“离羲。”二人同时开口唤住对方的名字。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二人早已心有灵犀，同时向后转身，异口同声地开口，“就此分道扬镳，不再相见。”
在转过身的一刹那，离羲闭上了眼睛，四下寂静无声。
片刻后，离羲听到蔺昀惊慌失措的声音：“离羲？离羲！你在干什么？！”
应该，是自己了吧？离羲抿了下唇，想最后再看一眼蔺昀，她总算是为别人做了一些事了。
离羲想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但眼前的蔺昀却让离羲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蔺昀同样双眼紧闭，与离羲不同的是，蔺昀双目之下，是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渍。
蔺昀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剜出了自己的眼睛…… 帝君泽世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