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争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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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仿若涓流汇聚进后宫,而螽斯宫最优美宜人,又暂时没有居住妃嫔,所幸王芷就将选秀在螽斯宫中举行。
芙蓉百花园靠近螽斯宫,其中假山纵横,有湖池蔓延,渠流连环。各地所汇聚的秀女便在此处欣赏美景,等待宫内传诏。
一位绿衣黄裳的女子,轻挪慢移到一株紫薇花前,一步一行合乎规矩。
头上一只淡粉色的并蒂寒梅步摇,在这轻挪移步中,两朵寒梅仿佛在经受风雪考验一般的微颤。
尤其配上那副如雪一般面孔,双眉微蹙,像极了那梅花的浓枝。嘴唇的红润仿若那雪景里的两片红梅。
众女皆有些惊诧与该女子的美貌,可是身边有些见识认出此女。
“可是博陵崔氏的二小姐?”
女子一挑眉发现不认识这个女子,颇有些轻蔑道:“妹妹是谁?我怎么未曾加过。”
看着博陵崔氏居然回她话,鲁芙感觉欣喜不已道:“小妹是鲁氏,上次……”
崔徽一听卢氏有些疑惑,她记得卢氏只有一位嫡女入宫,不该是眼前这位。
鲁芙也发现崔氏误会,忙解释道:“小妹是扶风郡鲁氏,并非是范阳卢氏……”
鲁芙话又未说完,崔徽一听是什么扶风群鲁氏,自己连听都没有听过便转头继续赏花不再搭理鲁芙。
鲁芙自讨了个没趣,面上也不敢露出异样的神情,只得怯怯离开。
“妹妹,今天你也来了?”
崔徽一听这个声音,脸上的冰雪瞬间化作暖阳,回头看着一身天水色的广袖流仙裙、鬓边斜簪着一株象牙制的珠花
崔徽快步上前拉起了女子的手,声音掩藏不住的欣喜。
“姐姐怎么也来了,我还道姐姐家中不肯放人呢。”
崔徽看着女子周身的打扮,不得不惊讶道:“姐姐,那画中仙子仿佛和你一般美,恐怕她若见了你,也是再不敢走出那画中了”
这话也引得女子极为开心,发出阵阵极为悦耳的笑声。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这番情形,不知情的人纷纷猜测让博陵崔氏迎接的女子身份又该是何等尊贵?
此时人群中,有些怯怯的陈姝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低声问道:“姐姐,这女子是谁?为什么博陵崔氏都如此热情迎接?”
而陈姝身边人便是之前秦英未曾见过的荀家女儿——荀晏。晏字取自《九辩》,“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
其意是说犹若盛开在水上的荷花一般,漂亮轻柔的样子。意指女孩出淤泥而不染,高雅圣洁。就从这名字看就能得知颍川荀氏独特的文学韵味。
而荀晏一开口,仿佛鹂音流转,又如丝竹沉稳。
“妹妹且勿多言,想必那位女子应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切莫得罪。”
怯怯的陈姝一听清河崔氏大名,顿时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荀姐姐,清河崔氏怎会让嫡女选秀?”
陈姝一时惊讶,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半响,而就在不远处的崔氏两人也听见这话,面上皆露出不悦的神情朝着二人走来。
众人也迫于崔氏两脉的压力,不由自主的为两人退开了一条道路。而荀晏见此,清眉微皱走了小步挡在陈姝面前。
而荀晏也看着看向远方,只见一道身影飘忽而来,待走近了,绚丽的色彩渲染在百花芙蓉园中。
雍容大气的朝天髻,搭配着头上振翅欲飞的青鸾。这只青鸾苍翠欲滴,鸟眼是用绿松石精心雕刻而成。
一根根羽毛也是错乱有序的铺织在一起,三根尾羽用孔雀羽毛打造,而在崔琰眉心中央的三团鹅黄像极了传说中会让青鸾重生为凤凰的天火。
崔琰面容本就雍容华贵,身上的裁衣却又极为简单,一身牡丹白的高腰襦裙,系在腰间的也是一条桃花色的盘带,手执墨玉柄并蒂芙蓉花样的团扇。
一步一摇,就像一朵馥郁的牡丹花在众秀女面前缓缓绽放。
崔徽有些不屑:“呵,妹妹是哪家人士,既说起我们崔氏,何不大大方方说个痛快?就这般藏头露尾,怕是有损祖上清名啊。”
“民女……颍州陈氏……拜见崔姐姐。”话还没说完,陈姝也未行礼便躲在了荀晏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观望。
荀晏见如此情形也不禁摇头,只道她这个发小实在被家中宠爱更甚,她与崔琰乃是平等地位,陈姝便自称民女,若是被旁人听见少说不得会怪罪陈姝没见识。
而崔琰听到陈姝些许奉承的话也毫无反应,反而有些感觉耻辱,她是何等身份?乃是清河崔氏,一个小小的颍州陈氏有什么资格称呼自己为姐姐?
崔徽也知道崔琰的意思,当着陈姝与众人的面小啐了一口道:“你可莫如此说,我们崔氏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呼一声姐姐的。”
陈姝怎能受的如此侮辱?却也只可惜她生性懦弱,也不敢还嘴。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盈转,又为她的楚楚可怜增添了几分色彩。可是她却也不敢回话,只希望身前的荀姐姐能为她化解危机。
“两位姐姐安好,小妹颍川荀氏请两位姐姐安。”荀晏行了一拜礼,两位崔氏又听着颍川荀氏,崔徽不是极其情愿的回了一礼,崔琰依旧对其不屑一顾。
崔徽也向着荀晏身后的陈姝讥讽道:“这才是知礼仪的,方才是大家族的气派。”
陈姝听到这番讥讽的话,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此时崔琰轻摇着团扇,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番狐媚装可怜,充无辜,这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倘若让你进了宫,都不知道你又该妖媚成何等模样?”
陈姝满脸绯红,如今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而前方的荀晏眉头皱的更紧,这清河崔氏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陈姝留。
如此大庭广众的羞辱,若传到皇上和皇后耳中,崔琰有清河崔氏做后盾可以高枕无忧,但是陈姝绝对进宫无望了,而颍州陈氏心血便也白负了。
荀晏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崔琰丢了个白眼:“颍川荀氏也不是什么大族,不过是把持着颍川的颍川学院罢了,天下豪族才给你们这个面子。”
“且不说我清河崔氏愿不愿意给你这个面子,就说如今皇上与皇后大兴稷下学宫,你们颍川学院岌岌可危,不然也不会把你送进宫,不要为了旁人让你家族苦心孤诣成了云烟才是!”
荀晏被崔琰说到痛处,身后的陈姝本是颍州陈氏,与她自幼长大的交情,她才会多番维护,可是如今崔琰如此直白地威胁她,荀晏为了身后家族也不敢多言,可是她也不肯冷眼旁观,那不是她的为人!
“崔姐姐说的是,我们颍州荀氏的确担忧颍川学院的地位,但是姐姐莫要忘了,我们荀家始终是千年书香世家,旁人若是欺凌,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荀晏极为刚毅的挡在陈姝面前,她敢赌,因为清河崔氏都让嫡女参与选秀,说明他们也有担忧的东西,这事若是闹大了,诚然自己颍州荀氏不会被入选,他们崔氏同样别想将嫡女送进宫。
崔琰伸出削葱似的手指指着荀晏,脸上满是怒火!
“你竟敢……”
话还未说一半,远处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我还道崔氏是氏族之首,未曾想还是如此没有教养,白白葬送先祖的名声。”
崔琰和崔徽皆面色阴沉地循着笑声看向来人,人群也渐渐分出了一条道路。
初月般的脸庞,柔和的月光都都仿佛会割破她的肌肤。一双眸子渲染着黑夜的深邃。一对柳叶弯月眉在一颦一笑之间,就如同扬州河畔的杨柳一样,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杨柳也随风摇摆。
崔琰和崔徽看着此人都知道此人的身份——京兆韦氏的嫡女韦芸馥。
崔琰正思量该如何处理,而崔徽却沉不住气开口便是责骂:“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崔氏和荀氏交谈,岂有你京兆韦氏说话的地方?”
“荀氏好歹传承千年,世代在颍州学院传业,我们崔氏自先秦便盛极一时,你京兆韦氏区区不过百年,只是因为投机倒把赢得了先皇的信任才让你们韦氏光荣至此,但是不要忘了乌鸦如何也成不了金乌。”
众多神态各异、衣着华美的女子,听到这话也静静地看着风头正盛的京兆韦氏会和氏族之首的崔氏会撞出何等的火花。
而荀晏也向陈姝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先走,她身后的颍州陈氏是哪边都招惹不得的。陈姝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人群中。
此时人群注目的中心便剩崔琰、崔徽、荀晏和韦芸馥四人而已,而荀晏也知此事和自己关系不大,自然不会掺和,只不过因为事关自己家族的颜面不能像陈姝退缩而已。
而韦芸馥也不怵两个崔氏的压力,反而笑的更甚。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当年秦始皇功盖通史,如今千年之后,嬴姓赵氏还剩几何?”
“崔氏也是自先秦兴起,也曾经历过秦始皇的鼎盛时期也不过是看人眼色,为人驱使罢了。为何如今嬴姓赵氏都没了,你们区区崔氏为何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呢?”
荀晏听到这话只觉这韦氏话中暗藏杀机,若是崔徽接话臧否嬴姓赵氏,那么这韦氏后招一定能说崔徽暗讽当今皇族。
若是不接话,崔徽背后的博陵崔氏只怕是丢尽颜面。荀晏不得不心下暗惊韦氏心计之深,手段之毒辣。 权谋之下:贵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