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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一曲《樛木》随着清风送进了荀晏与其余秀女的耳中， 荀晏微阖双眼，这阵清歌如同甘泉洗涤着她的内心。

　　领路的宫女朝着五位姑娘略微施了一礼道：“几位姑娘，前方就是诸位秀女展现才艺的螽斯宫了，如今太皇太妃与皇后娘娘都在宫中，切莫施礼。”

　　其余四位听言就有些郑重的整理着装和仪表，但荀晏似乎很是从容，也相信自己的仪表符合礼仪，便信步走进了螽斯宫。

　　而绿柳带着徐琼也来到了螽斯宫门前，徐琼见前方一位身着素雅的女子闲庭信步，那身上与生俱来的才气徐琼也有些自愧不如。

　　但她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女子进宫，心中也未升起妒忌或羡慕的神情，面容上仍未泛起涟漪。

　　荀晏进宫后，略一打量了宫内布置，她知道这些布置必定能体现当今皇后的性格，为了以后宫内以及家族的利益，她必须在这些地方下足功夫。

　　什么？打听消息？荀晏深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理。就像传言当今皇后权力心极重，在宫中也是杀伐果断，连多年的尚宫大人也不堪一合之敌。

　　而荀晏看着这螽斯宫的布置，处处透露着婉约与繁荣。虽为婉约却依旧大气雍容，虽然繁荣却又不铺张奢靡。

　　届时绿柳带着徐琼等人走了进来，荀晏上下打量了绿柳一眼，与她刚才见到的梧桐一样：皆是身着简约却不失大气的着装。

　　梧桐与绿柳二人乃是皇后贴身侍婢，她们的穿着打扮同样能代表着主子的性格品味，荀晏又看了一眼绿柳所带着的秀女。

　　这一看不要紧，荀晏的目光就和徐琼交织在一起，荀晏也是暗暗惊讶这个女子文学韵味，她自觉这个女子与自己不同。

　　自己身上大部分的才学都是装点，而对方仿佛如同博学多闻的鸿儒，虽说才起不如自己，但是她能肯定对方所知所晓已远超于他。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文学造诣在颍州荀氏的熏陶下不说无敌手，但是至少不弱于人还是肯定的。

　　但如今荀晏看到徐琼后，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荀晏淡笑朝着徐琼微微点头，徐琼见其也点头还礼，只不过脸上仍然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

　　绿柳驱走了小宫女，一个人便带着荀晏、徐琼几人继续走向螽斯宫深处。

　　而此时螽斯宫深处，架了偌大的台子，台上正面坐着几位气度不凡的女子，正首的是一位四十上下，满面春风地和侧坐一位雍容的女子交谈。

　　正首的便是大越朝第一位太皇太妃——薛氏。侧首坐着的便是王芷，王芷看着吟唱完毕的女子正等候着她们的点评。

　　“薛娘娘，您可觉得这女子还入目？”

　　太皇太妃含笑道：“哀家不过是来替皇后撑场面的，皇后何必问我这老太婆的意思，皇后做主便是。”

　　王芷纳笑点头，示意玉兰可以留用。玉兰便在手中一册大本上勾了一笔，朝着台下秀女诸人大声宣告。

　　“九品门下典仪何丰之女何茹玥，赐香囊暂居储秀阁。”

　　何茹玥听着这声宣告，忍不住喜极而泣，心中终于不愧对自己父亲的辛劳，立刻跪伏在地叩谢。

　　“谢太皇太妃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愿太皇太妃娘娘福比南山、寿如东海，愿皇后娘娘千秋万福，子孙昌盛，愿大越朝国泰民安、万邦来朝。”

　　何茹玥说了大段感激的话语，终究还是止不住眼泪，领着玉兰发下的香囊随着宫女下了台，而另一位秀女也缓缓抱着琵琶登上了舞台。

　　玉兰见秀女抱着一柄花梨木制成流水曲面的牛角琵琶，稍稍上前小言了一声：“姑娘若想表演乐器，宫内已准备各式乐器可供挑选。”

　　秀女一愣，似乎有些生涩的问道：“不能用自己的吗？我弹惯了这只琵琶，若是一时换了恐怕有损圣听。”

　　玉兰轻微摇头道：“所有秀女都不能用自己的乐器，姑娘放心宫内乐器必定出色。”

　　秀女只好咬唇将牛角琵琶交了出去，接手了一只黑檀木制成的白玉琵琶，虽然成色上比牛角琵琶好了许多，但是秀女还是坐在凳上转轴调音。

　　待到转轴调音完毕，秀女微弹了两弦，微微蹙眉心中暗道：“这只琵琶铿锵有力，音色虽比牛角琵琶好，但是不如牛角琵琶婉转，不能完全弹出《飞花点翠》的韵味，怕是只能改一首曲子弹了。”

　　秀女又转了两轴，轻弹了两音，微微点头示意玉兰已经准备好了。而玉兰也看向手中大册子，赫然道。

　　“忠州南宾郡临江县县令张惟安之女张采颦。”

　　台下的多位秀女皆是暗笑此女身份之卑微，一个县令之女又有多大可能选入后宫呢？

　　而张采颦缓缓拨起了琴弦，肃杀之风席卷了台下众人，众人只感觉四周寒气慎人，周围的一草一木就像拿起刀斧的士兵，仿佛下一刻就要引刀屠戮众人。

　　王芷和太皇太妃不约而同地微微皱眉，这选秀的日子实在不该弹如此肃杀的《十面埋伏》，更何况此女曲艺极妙，将战场上的萧瑟和肃杀展现地淋漓尽致。

　　台下颇为胆小的秀女，吓得面色煞白，齿间不停磕颤。王芷示意玉兰喊停，可是一声暖阳又照进了众人的心窝。

　　一位秀女抱着一柄素朴的琵琶在台下的人群中弹奏了起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给人无限满足。

　　一副生机勃勃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春去东来，大地从沉睡中苏醒，万物皆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

　　《阳春》一下就缓和了《十面埋伏》的肃杀之气，可是台上的张采颦似有不甘风头被人占尽，手中轮指更为坚毅。

　　《十面埋伏》已到了两军交战，形势胶着的情形，刀戈纵横、流矢四窜，到处都是搏命厮杀，到处都是冲锋嘶吼。

　　而《阳春》却破冰为暖，一股暖风席卷众人，战场上的士兵都仿佛被这股暖意感染了，两方似乎都没了战意，无不感叹道万物知春，和风淡荡。

　　《十面埋伏》一曲已终，士兵也化干戈为祥和，再也没了肃杀之意。而台上张采颦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败的太彻底，连曲艺都被对方带偏了。

　　她此时才打量和自己斗琴的女子，一脸柔和地抚摸着自己的琴身仿若对待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容貌也极为美丽，柔和的神态含笑的嘴角，无一不让人沉醉。

　　此时玉兰打量了台下抱琵琶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册子道：“吴兴施氏之嫡女施和光前来斗旦。”

　　所谓斗旦，就是指台上秀女正在参与选秀，而台下若有秀女有信心胜过台上，便可在上台或在台下选用同样的才艺继续比试，这便是所谓的斗旦。

　　而斗旦非输必赢，必须要决出个胜负，如今众人心中也有数，琵琶演奏上明显台下施和光压了张采颦一筹，至于容貌？

　　王芷轻声问太皇太妃道：“臣妾听闻吴兴施氏便是当年西施——施夷光所一脉而传的？”

　　太皇太妃轻轻点头，但又摇头。

　　“史书上只记载施夷光春秋末期出生于越国绍兴诸暨苎萝村，苎萝有东西二村，其居西村，故名西施。”

　　“但是绍兴与吴兴虽说相距不远，但是始终不是一个地方，只不过吴兴施氏势大，自称施夷光出身吴兴施氏罢了。”

　　但是太皇太妃仔细盯了台下的施和光，眼中也露出赞许的眼神。

　　“不过，这施家女子倒是不负西施之名，称一声沉鱼之貌也不为过……相比于之前的韦氏和赵氏更胜一筹，皇后可选此女权衡下韦氏。”

　　王芷不可置否，到此已选了六位秀女（两崔、韦、何、赵、甄），除了一位天水赵氏勉强在容貌上能和韦氏抗衡外，两个崔氏出身虽远高于韦氏，不过容貌上却稍逊一筹。

　　而选了一位中山甄氏，也不过是因为此人极为稳重，颇有甄氏先祖甄宓之态，不过容貌却和传说中洛神转世的甄宓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王芷看着这位施氏，沉鱼之貌的确如史书描写一般，王芷相信若是这位施和光与施夷光对换，史书对于西施的评价也不会少半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两位姑娘的琵琶绝艺的确让本宫耳目一新，不过本宫却想问张氏一句。”

　　张采颦一听到皇后亲自开口询问，立刻跪伏在地虔诚地叩首。而太皇太妃惊讶地望了王芷一眼，这句诗可是上乘佳作。

　　台下的徐琼与荀晏也是暗自一惊皇后深厚的文学底蕴，她们觉得就这句诗若是皇后随口而作，那么她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如皇后娘娘。

　　“但凭皇后娘娘垂询，民女必定不敢隐瞒。”

　　王芷瞧着此人也是个知礼仪的人，并未注意三人的神情，她也忘了此首《琵琶行》是出自两百多年后的白居易所作，这首诗又是白居易的代表作，其中一两句由她随口说出，怎能不惊有见识的人？

　　她只得暗暗点头问张采颦道：“本宫想问，为何今日如此喜庆的日子还弹奏《十面埋伏》这种肃杀之曲？本宫觉得颇为不妥。”

　　张采颦一听皇后不喜，顿时汗如雨下急忙叩首。 权谋之下：贵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