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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场大火
他们才走到巷子里，就闻到了浓烟的味道，巷子里一片混乱，有人正在大吼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里面又是大人的喊叫声，又是小孩子的哭叫声，还夹杂看热闹人的啧啧碎言。温婉跳下自行车，往水泄不通的巷子里挤去。前面一个阿姨一回头，看到温婉，拉着她的手焦急道：“婉婉，你们院子着火了。”
温婉脑子里一片混乱，撒了手直往园子里钻，寻园那么大，住了好几户人家，要是着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寻园只有一半着火，以院子为界，温婉家住的那一边正冒着浓浓的青烟，叶深这边倒没有被大火殃及。
火是从温婉邻居家冒出来的，她家的门和窗也被大火点燃，冒着点点火星子。
温母还在上班，有人给银行去了电话，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顾阿姨站在消防员的后面，瞧着对面的大火，拉着温婉的手惋惜地说：“你这孩子，马上就要高考，现在出这种的事，哎。”
温婉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深安慰温婉：“没关系，火势已经渐渐控制下来，应该蔓延不到你的房间。”
她房间里放了她长到这么大所有宝贵的回忆，要是都被烧毁，她就是个没有回忆的人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
高压水枪喷射出来的水柱敲打在墙壁和窗户的玻璃上，叮铃有声，像是下了场瓢泼的大雨。
温婉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巨大的水柱从窗户打了进去，她眼眶都红了：“我的复习资料，全部都在房间里。”
叶深探个头，看到对面的火势渐小了温婉房间里冒出来的烟也渐次淡了下去，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转身回到家里，把他爸爸以前穿过的劳保大衣找了一件出来，披在身上，趁着众人不备，冲到高压水枪下，淋了个湿透。他披着湿漉漉的大衣双手撑在窗台，腰部一用力，蹭了上去，利落地翻进了温婉的房间。
外面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顾阿姨大喊一声，下意识也要追进去，这下换成温婉死命地攥着她，哽咽着说：“阿姨，不能去啊。”
消防员气得直骂爹：“这兔崽子进去干什么？”
几个水枪同时对准了温婉房间的窗口，然后他们看到雪花片儿一样的卷子书籍正从里面飘出来。
叶深翻到温婉的房间，看到书口鼻，桌上的东西就一股脑往窗户外掀。房门的烟雾越来越浓，房间里也越来越呛人，他把大衣的领子扯过来，捂着口鼻，抓起温婉放在床头的行李箱扔到窗户外，又跳上书桌，从窗口跃下。
看到他出来，人群又是一阵唏嘘。
温婉窗台下的花坛里，种的蔷薇和月季，长着细细密密的刺。
叶深扔了大衣，蹲下去捡地上的卷子。
消防员一阵小跑，走上来扯他：“兔崽子赶紧走，这里很危险。”
叶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说：“这些是我高三的复习资料。”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情。
消防员明白其中的厉害，又招呼来两个弟兄，帮着叶深一起捡卷子，他们抱着高高一摞卷子走到人群外面。
顾阿姨急疯了，一个劲地叶深：“你发什么疯，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还要不要活了？”
叶深嘿然一笑，将行李箱递给温婉：“时间来不及了，只来得及把你的箱子提出来。”
温婉没有去接箱子，弯下身来，抱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你发什么疯，几张纸有什么重要的。”
叶深龇牙咧嘴，她的牙咬得不用劲，就跟挠痒痒一样，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本来成绩就不好，要是复习资料不在了，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温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有什么？了不得再复习一年。”
叶深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我可不想你当我的学妹。”
温婉瘪了瘪嘴，心里阵阵余悸袭来，又给了他肩膀一拳。
温母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下去。这次火灾殃及了三户人家，起火的原因是温婉邻居家的阿姨炖汤忘了关火，出门买酱油的时候在巷子口遇见熟人，多聊了几句，回来就已酿成大祸。
居委会判定邻居负责这次损失的全责，温母在居委会签了字办完手续回来，温婉和叶深正在院子里晾晒湿透了的复习资料。
“婉婉。”温母望了眼满目疮痍的家，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温婉眼眶一红，嗫嚅道：“妈妈，我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温母微微叹息一声：“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顾阿姨已经做好饭，出来叫他们。
温母连连拒绝：“不用了，我们这里暂时没法住了，我打算先带婉婉去我宿舍住一段时间，等这边打理好了，再回来。”
顾阿姨第一个站出来否决：“婉婉马上就要高考，住在你员工宿舍不方便，离学校远不说，突然换了新的环境，肯定会有影响。”
顿了顿，又说：“这样，婉婉来我们家，和阿深也有个照应，还能互相探讨学习。我在客厅凑合一段时间。”
温母道：“不行不行，你平常工作又忙又累，怎么能这么麻烦你？”
顾阿姨拍拍温婉的手：“婉婉这个孩子，从小我就喜欢，大家都是老邻街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温母仍摇头：“不成，这边还不知道多久才弄得好，一直打扰也不是办法，再说了，阿深也要高考了了，多个人多打扰。”
“没关系的，邵阿姨。”叶深把最后一张卷子摊开放在花坛上：“反正我和婉婉说好了，要帮她补课。她就住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阿深，你有这个心，阿姨很开心，可是现在这么关键，不能这么打扰你。”
叶深笑笑：“没关系，反正我还有下降的空间，可温婉经不起折腾。”
一句话逗得两家的妈妈咧嘴大笑。
顾阿姨拍了他一掌：“瞧你这孩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邵，阿深说话不过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温母抿嘴笑道：“阿深这孩子，是一片好心。”
叶深推着顾阿姨回家：“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先去吃饭。”
温母吃完饭，带着温婉去买一些生活日用品，叶深没事，顺便跟着去当了免费劳动力。
温母疼爱温婉，用得着地用不着的，统统扔进购物车里，叶深大包小包提得乐不可支。
叶深穿着灰色的T恤，半截手臂裸露在外面，经常运动的肌肉线条富有弹性而诱人，温婉抬眼，不敢再看了。
待两个人回到家，温婉拉着叶深问：“你今天为什么要冲回火场？”
叶深摸了摸鼻子：“勇者无敌。”
温婉简直要晕了，锤了他一眼：“你可吓死我了，看到你冲进去，我都想万一你有什么事，以后我肯定会帮你照顾好顾阿姨的。”
叶深“哦”了声，喃喃道：“我活着你也可以帮我照顾好我妈。”
温婉回头，对上了他的凤眸：“你说什么？”
叶深迅速别开眼：“没什么，快点回家吧。”
她知道，叶深从小就长得好看。长大之后，五官更加立体。她这样看去的侧脸弧度，跟画册上走出来的人一样，怪不得风靡了万千少女。
莫名其妙又想到安宁，脑门儿突突直跳，抬手摁了摁。
温婉的东西，全堆在叶深的房间。
叶深在衣柜里翻新的床单被套，她仰面躺在床上：“阿深，我家没了。”
叶深急得满头大汗，上次他妈给他买了一套粉色红心的被套，他嫌太粉嫩了，一直没用，现在不知放哪里去了。
随口回答：“我家就是你家。”
温婉在他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叹口气。
叶深摸了摸脑袋：“我去问我妈，那套床单放在哪里了。”
温婉嗯了声。
叶深走了出去，她又在床上打了个滚，脑袋滚到枕头上，忽然觉得下面硌着了。她随手在下面摸了一把，抓到个光滑温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把挂着穗子的木梳。
木料上乘，手工极好，古朴有质感的花纹，温婉十分喜欢。
“你干什么？”叶深抱着粉色的床单走进来，冲到温婉面前，一把夺回梳子。齿轮划过掌心，隐隐有些发疼。
温婉怔怔看着他。
叶深把梳子揣进口袋里，眼神闪烁，将被子扔给她：“你自己换一下床单，我去收拾外面的复习资料。”
“哦”温婉悻悻地站起来，将旧床单撤出来。
叶深把收回来的卷子整整齐齐叠成两摞，放在书桌上。
“东西我先帮你收一收。”
“嗯，好。”
房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叶深十分细致，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些不怎么常用的东西准备暂时放在行李箱里。
温婉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手渐渐伸向箱子，想起在北京买的那条裙子还压在箱子下面，立马跳了起来，摁住他的手：“阿深……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叶深一抬头，两人距离极近，他几乎能看到温婉脸上纤细的容貌。他喉咙一滚，松开了手。 不闻当年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