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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一户不容二犬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失去意识了。

　　肩膀很痛，膝盖也痛得要命。虽然他这段时日以来已经习惯了疼痛，但区别于那种来自身体内部的剧痛，这种完完全全是机体破坏导致的伤痛是另一种疼法。

　　而意识也在清楚地察觉到疼痛的这一刻猛然间苏醒过来。

　　覆盖全脸的面罩下，男人的眼睛猛然间睁开。

　　这里是个从来没见过的房间。不同于他熟悉的“那处”故意装饰出来的那种、属于后现代风格的简洁，这里的“简洁”主要来自于空荡荡的空间和光溜溜的墙壁。这里应该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可无论怎么看，这都完全不像是存在有人“生活”的气息。无论是过于轻简的桌子还是收在墙角的折叠椅，房间的主人就像是一个过路人或者寄居者一般，小心翼翼地使用着这个房间，并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

　　唯有与他分处房间斜对角的那个懒人沙发显得尤为格格不入。那物件好像是个什么卡通形象，他隐约觉得自己曾经知道，但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他似乎忘记了太多的东西。不仅仅是那个浅灰色毛茸茸、看起来像是一只超大号老鼠的卡通形象。

　　而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才猛然间发现一个眼下更加严重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男人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一个挺身就要站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牢牢捆住，和脖子上的一个绳套之间绕了几圈连在一起。而那脖子上的绳套正挂在墙角支出来的一个挂钩上，那挂钩怎么看怎么可疑。

　　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男人奋力地挣扎，却发现手上缠着的结越是挣扎便越是收紧。他停止了动作，而也正在此时，男人听见房间的门传来了一声轻响。

　　有人回来了。

　　会是这里的主人吗。

　　男人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地听着那边的动静。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那处飘了过来：“为了给你腾地方，我刚把自家狗子送去寄养。你醒了？”

　　那声音本身说不上多好听，可那语调和语气却让人觉得相当悦耳，如同麻药一般。

　　男人不知道房间的主人是怎么不用眼睛确认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恢复了意识这件事的，只是沉默着静观其变。

　　那人从门口走了过来，站到自己身前，双手一提裤脚蹲了下来，对上他的眼睛：“我说你，醒了好歹也吱一声。悄没声的我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猜错了多尴尬。”

　　男人记得这张脸是昨天晚上与自己战斗的那个人的脸。昨天那场战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很少遇到能将自己逼入那种境地的对手，尤其是在变成了这样的身体之后，能够伤害到他的人更是少见。

　　除了“那群人”。

　　但眼前这青年却不像是“那群人”的样子。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个人，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努力了一下便不再费力地挣扎回想。这应该也是被他忘掉的事情其中之一。

　　“……啊不，该说如果猜错了反而不会尴尬吗。毕竟如果猜错了的话就证明你没醒，你没醒也就没人知道我猜错了，反而不会尴尬……”那青年絮絮叨叨了一堆有的没的，像是在同他说话，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男人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袭击眼前这青年的最合适的姿势，却又一次徒劳无功。

　　“别乱动。”青年终于收起了他那絮叨，换上了一副更加严肃的表情，尽管这份严肃看上去也有些吊儿郎当，“哪，我有话问你。”

　　他只是观察着青年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青年接下来的话。

　　“昨天穿成那样的女人，是‘童话镇’的人，对吧？”青年这样说。

　　男人是第一次听说“童话镇”这个词，不免有些困惑。他只知道那女人是“那一伙人”中的一个，但却说不清“那一伙人”究竟是些个什么来头。

　　见自己没有反应，那青年又放慢了语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听得懂吗？童、话、镇……是不是不知道‘童话镇’是什么啊。”

　　他这样说着，从男人面前站起身走开，到了桌边拿了纸笔又折返回来，蹲在地上，在纸上画着什么。

　　“喏，这个。TaleTown，童话镇。”青年把草草画成的简笔画举起，拿到他眼前。那纸上画着的是两个斜交叉成十字的大写字母T，旁边还乱七八糟地画着一些波浪线，似乎想表达更复杂的花纹却失败了。

　　这个人知道“那一伙人”！

　　男人一瞬间出现的动摇没有躲过青年的眼睛。青年终于是收起了脸上的假笑，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难怪非我不可。我就知道帽子那家伙强行推过来的任务才不会那么简单。”青年低声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我再问你。你一个人非要潜入童话镇的秘密基地，究竟是要干什么？”

　　青年脸上终于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那是一种区别于“冷漠”的“虚无”。青年的脸上、眼中，甚至很可能包括心里，全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终于撕开了各种伪装起来的人皮一样，露出并不能被称作“人类”的本相。

　　男人不说话。并非是他故意不想说话，而是现在的他早就失去了“说话”这个基本的能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童话镇’的人，对吧？”

　　男人听见青年这样说着，却不是十分能理解青年的话。

　　“童话镇”是什么人呢？

　　是“那一伙人”。是那一伙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他是“童话镇”的人吗？

　　不，他和“那群人”显然不是同伴。

　　……不是吗？

　　“你……”青年拉长了声音，“应该是‘童话镇’的改造人或者合成兽，对吧？”

　　改造人是什么意思？合成兽又是什么意思？

　　意识再一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信号不好、在断开连接之前，时断时续出现在屏幕上的雪花点。

　　青年明明就在眼前，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呢。

　　困惑。不安。迷茫。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语言又是什么意思。

　　视野在摇晃。呼吸急促。天旋地转。

　　啪。

　　连接断开。

　　他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吼——！！” 尼特铳神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