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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1 陶大为的地狱

　　半个月来，陶大为每天穿梭在医院、家里、海上花，如同陀螺转个不停，整个人消瘦许多。

　　主治医生对他说：“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经过治疗，虽然烧伤溃烂治好了，但是她的脸容已被损坏。你一定要协助我们，做好病人的安慰工作，毕竟谁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特别是一个女人。”陶大为看着胡音音脸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

　　纱布终于解开，陶大为感觉一刹那停止了呼吸。

　　胡音音焦急地问：“大为，你怎么这样子看着我。我到底烧成什么样了，快给我镜子。”

　　陶大为立马换上轻松的表情，说：“音音，你的脸恢复得不错，只是略微有点疤痕，一点儿也不影响你的美丽，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天使。”

　　胡音音看着陶大为的表情，知道他肯定瞒着自己，他说谎时左眼睛会眨一下，她知道自己肯定毁了容，但是具体到什么程度却难以想象，于是她说：“要是没什么大碍，你赶快把镜子给我，让我看看。”

　　陶大为挤出笑脸：“音音，医院里没有镜子，等回家了你就会看到。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落下了小伤疤而已，医生说了，小伤疤是能治好的。”

　　胡音音不再说话，回想起火场里一根木棍落在她的脸上，燃烧的，焦灼的，眼泪便无声地滴落下来，她斜着身子躺下来，缩成一团，如同婴儿。

　　陶大为为她掖好被单，紧跟医生来到值班窒，他问医生还有没有办法，医生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病人继续在我们这儿施行手术。情况会有所好转，但是效果不大。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控制炎症发生。”陶大为绝望地叹口气，他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回到马堂弄，工人正在整修，到处都是烟火的痕迹，一张小床，烧得只剩下几根钢筋，床架上还系着烧坏的拨浪鼓。陶大为解下它，轻摇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却似乎听到灵灵开心地叫“舅舅，舅舅”。他抬头望去，金喜宝正在外面指挥工人搬东西。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她，帮他照顾巧巧，替他为胡音音守夜，连带海上花的工作时间她也一并做了调整，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的事情。

　　金喜宝见他看着自己，连忙走过来问：“音音拆线情况怎么样？”

　　陶大为苦笑一声：“情况不太好，恐怕以后很难恢复。”

　　金喜宝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总会挺过去的。”她抓住他的手，说：“放心，你是我们海上花的人，我会帮你的，我金喜宝说到做到。”

　　隔壁房子的女房东叼着烟走了过来，眯眼望着金喜宝，尖着嗓子说：“是吗，你会帮小陶？那我就放心了！你看到了，小陶不光烧掉了花圈，还烧掉了房子，我看他怎么赔得起。他有钱去帮人家养两个没爹的孩子，有钱给人家治病，却没钱赔这房子。”

　　金喜宝问：“你这房子重新修复，再粉刷装修，得多少钱？”

　　女房东说：“最起码也得30块大洋吧，这是我老太太的养老房子，小陶，你要是敢跑的话，我马上报警抓你。”

　　陶大为痛苦地说：“我不会跑的，你放心，我会赔你钱。”

　　“你拿什么赔？就是你那命也不值十块大洋呀。”

　　金喜宝恼了：“你怎么说话呢？钱是人赚的，也是人花的。别欺人太甚。”

　　女房东狠狠吐掉烟蒂：“好，我就等着你这话。如果你们不修好我的房子，你们就是欺人太甚。”

　　金喜宝握着陶大为的手，看着他因烦恼而紧皱的眉头，有一种呵护他，拥抱他的冲动。尽管她知道，他爱的女人不是她。

　　这和陶大为一样，尽管知道音音想的人是那个他，却仍然要为她疼，为她痛。

　　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窗，看到胡音音捧着他送的音乐盒，轻轻唱着茶歌，似乎要把痛苦和前尘旧事全部忘掉。他心里一酸，掉下泪来。

　　护士走过来，轻轻推了他一下，递给他一张纸：“催款单，已经欠了很多了，再不交钱，就得提前出院，还是想办法先缴一些吧。”一段时间的相处，护士也被这个体贴、善良的男人打动了，无意中得知他和她竟然非亲非故，更是觉得不忍心。他挤出一个笑脸：“好，我尽快，谢谢你。”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房子要钱，治疗要钱，巧巧需要钱，灵灵也没音讯，想来所谓的人间地狱，亦不过如此。 铁面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