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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安县城茶馆。
自从茶馆老板两天前无故失踪之后,这儿换成了老板的妻子郑氏管理。
老板娘身子骨弱,吃不消整日楼上楼下跑。茶馆里到处都是闲言嘴碎,有说以往他们家郑家公在的时候,就从未见她抛头露面过,这回没了顶梁柱,为了生计,竟然带了家眷举家都过来了。
旁人凉凉了接了一句,说是举家,其实连带老板娘在内也就三口人。
一个是她娘家的侄子,姓林,小名静哥,性子外向活络,跑上跑下勤快得很,脾气好又没架子,来没两天都很茶馆的常客混熟了,大家面子上玩笑都说他不像是老板家的皇亲国戚,私底下说这小二像是来跟客人聊天打发时间,不像是来跑堂干活的。
另一个是老板娘家长子,名唤章先,安静内向,一天到晚都窝在柜台里,多一声都不吭,活脱脱的老板娘的翻版。
渡安县原本就这么个热闹的地方,即便是爱说笑的老板没了,也改不了这经年累月养成的早上聚集在这儿消磨时间的习惯。
这儿依旧是渡安县最为热闹的场所。
这天侄子在楼下忙不停蹄地跑堂,吆喝声震天,长子整天锁着眉算账,悄无声息。
大清早,楼下和往常一样满座,还有不少人所幸自己带了凳子当桌子使,在茶馆门外支了一片林林落落的凳桌。
老板娘柔弱无力地倚在窗口,眼神不住地往下瞟。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窄小的屏障立在那,忽然那屏障从里头被推了出来,露出内里的小隔间。
动静虽小,但在安静的阁楼里格外的清晰,老板娘眼神霎时收起来,回头轻声问:“客人有什么吩咐?我让章先过来。”
探出头来的人穿着一身漆黑,露出来的手和脸却是惨白,身形却如正常人一般,听到老板娘的声音 便说:“不用,让静哥去买点吃食,送上来便可。”
老板娘准备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又落了回去,朝着楼下喊:“静哥,静哥。”
楼下好事的客人笑着朝静哥喊你姑娘娘喊你喽。
静哥爽朗地应了声,便咚咚咚地跑出门往阁楼上看。
老板娘趴在窗沿上看着他,说:“去旁边摊上买些好吃的糕点来,钱去章先那拿。店让章先看一会。”
静哥一顿,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说:“都买还是挑最好的?”
老板娘道:“自然是最好的。”
静哥出门后没多久,垂着脸回来,走路却比之前跑堂更快了些,他无视了堂中客人们的玩笑声,三两步上了楼,看也不看郑氏,便带着东西直接推进屏风后面的小门。
暗处不知从哪里亮起了一抹明光,郑氏愣了下,起来关上了窗。进了小门的‘静哥’身形一变,脸上的人皮面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里面等着的那名黑衣人跪了下去。
“主公,那边传信过来,让您务必回去一趟。”
‘静哥’开口,声线一下子沉了许多,和方才在楼下的模样判若两人。
“回去做什么?人又不让动。现在弄得赵勇我都不知道是救还是杀。”他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说:“你把我的话带回去给大哥,就说等定下来了再叫我,省的浪费我时间。”
黑衣人俯身,应了声是。
“等等,”‘静哥’打量了他一会,道:“你身上这病,多少年了?”
黑衣人:“十八年了,自出生便有。我爹娘未过世的时候说过治不了。”
‘静哥’一下高兴起来,托着脸看着黑衣人,笑道:“那真好,速去速回。回来换身衣服,主公带你去看病。”
杨大夫是这渡安边关远近闻名的大夫,据说他们家自三代前就在这边行医,自百年前那场毒疫后,连定州军的人,有时候都要过来请杨家的人上门治伤病。
此刻,这位德高望重的第三代杨大夫细致地翻看了陶家大儿子的眼,手掌,脖子等处,随后吁了口气,悠然道:“差不多了,以防万一再喝些清毒的药,七天后便干净了。”
旁边盯着他们看的陆羡之松了口气,说:“辛苦杨大夫。”
杨大夫抬手在他面前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轻声和气道:“陆大人言重,本就是医者分内。”
坐在不远处桌边的太叔泽出声问道:“我看杨大夫对这个毒相当熟悉,可知这毒由何而来?”
杨大夫起身,站在另一边的高脚柜子边上,边收拾自己带来的针灸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药方,当年戍边将士受此毒毒害之际,找的便是我爷爷。后来入侵的鞑子肃清之后,便没再见过这种毒。所以……你若是问我这毒是怎么回事,我能答得上来,问我由来,我便不知了。”
他说这番话客客气气的,语调却一直板正,可见说的是十成十的实话。
太叔泽道:“此毒在别处不曾见过,八成是这渡安附近的产物了。渡安附近没有近似的毒物吗?”
杨大夫寻思了一阵,直言道:“没有。”
太叔泽不死心。
“近似的也没有?”
杨大夫笑笑:“真没有。”
太叔泽:“……”
陆羡之吩咐十三娘将陶谦带回后院,让俩孩子玩去,自己径自走到太叔泽身边,神态自然地端了太叔泽自己带过来的茶壶给杨大夫和自己都沏了一杯。
“杨大夫坐一会吧,等刘县丞回来了,我让他送您回医铺。”
杨大夫看他一眼,将布包塞进自己随身背着的袋子里,边恭敬地走过去,落座道:“陆大人也有事要问?”
陆羡之笑,说:“随便聊聊。那张顺后来怎么样了?”
杨大夫一声叹,说:“下手之人心狠手辣,我技艺不深,未能救回,惭愧。”
陆羡之朝太叔泽看了一眼,说:“看来对方是实打实来灭口的。”
太叔泽点头,沉重地吐了口气。
杨大夫道:“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大胆,这光天化日之下就下如此之重的手。”
陆羡之道:“说来我也挺惭愧。当街杀人这种事就出在我的管辖之地下,结果到现在我都找不到凶手。”
太叔泽道:“杨大夫,为何对方能一刀毙命?可是刀上有毒?”
杨大夫摇头:“下刀的地方不好,刀入肺腑,一刀切了人体内的主脉。这一刀,即便是华佗在世,怕也救不回来。”
陆羡之喃喃道:“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太叔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眉问:“其他人都有缘由找得到,可这赵勇……怎么就他活着?我都怀疑他才是幕后主使了。”
陆羡之轻笑道:“赵勇牵扯的关系太广,他若一下子就死了。损失要比他活着的大。”
太叔泽脸上有些茫然,半晌搁下了手上的茶杯,说:“听不懂。一个赵勇,死了就死了,换个人不挺简单的吗?”
陆羡之嗤笑:“这里又不是帝京那种人才济济的地方。有钱的就那几个,出来一个暴露一个,这回他们损失了两个,再出一个,没人能替他们做事了。而且人脉建立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现在县城不再和之前一样了,自然要更谨慎一些。”
杨大夫笑眯眯,说:“陆大人英明。老实说,初闻赵老爷是这样的人,连我都不大信大人,想着怕不是大人急糊涂了。”
陆羡之附和地笑笑,说:“可不是,这时候若是我死了,这渡安一时半会怕真就没人能动的了赵勇了。”
太叔泽意外地看他一眼,心想这陆羡之次次说话都和声和气的,说出来的话听着也含含糊糊,可若是有心思之人,几乎立刻就能听懂他话中藏着的意思。
就好比刚才这句,他就在说,自己的命可能已经给人盯上了。
“盛元广这个背锅的不在,谁又能动的了你。”太叔泽道。
陆羡之笑得更开了些,嘴上却叹着气,低声道:“那张顺,钱三又是谁杀的?”
太叔泽一顿:“对手要是胆子都这么大,案子也不会这么波折了。”
陆羡之长吁了口气,喃喃说:“那说明我还没有掐住对方的七寸之处。”
没过多久,刘县丞从外头回来,将监军大人要他带回来的书信递给陆羡之,道:“监军大人让我传话,近日最好小心一些。”
陆羡之还是笑笑,道:“哎呀,让监军大人为我忧心,真是罪过。刘县丞,烦请你送杨大夫回医馆。”
送走了客人,陆羡之就回了屋里准备理案情。太叔泽无所事事地跟在他的身侧,说:“过两天我这边有人要回帝京一趟,你把文书写得漂亮些,我直接让人递上去,争取将龙椅上的那位看感动了,自然就会给你钱了。”
陆羡之眼神倏然发亮 惊喜道:“真的!哎,正好我擅长这个。”
太叔泽哼笑一声,说:“别忘了功绩也写上去,端了山匪窝之类的。那位派你过来就想看到的是这个……”
陆羡之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
太叔泽看他神态比先前好了不少,便转身出去,让他自己发挥了。
因为上一次乔家案子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会关的人又比之前重要,李苗苗便直接身兼了牢头,整天都在那闲逛。
陆砚午时要比府里吃饭的时候要早些给她送饭,回来顺路喊上太叔泽和他家日理万机的大人进后院一块吃。
太叔泽一见他就高兴,说:“你家大人正忙着,别管他,我们先吃了再说。”
陆砚到底对陆羡之还有主仆之情,一边被太叔泽往后院拖一边喊:“大人!后院吃饭了!晚了给我和太叔公子吃光您别哭!”
太叔泽管他三七二十一,拖着人进去,意外看到失踪不少天的宋师爷出现了,当即丢了陆砚,几步跑上去。
宋师爷正吃得高兴,抬头一见他,脸色顿时变了。
太叔泽看他慌慌张张要起来,全然没有了上次在茶馆碰面的自来熟,心想是不是刘县丞那个大嘴巴跟他提了自己的身份。
宋师爷斯斯文文地立在一边,恭敬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勿见怪。”
太叔泽心道果然是,面上还佯装茫然。“啊?谁是大人?喊我吗?我要是有陆羡之那种能耐,还能来这种破地方?”
宋师爷狐疑地打量他。
太叔泽道:“一会陆羡之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宋师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座,刷刷刷给自己碗里堆了个高,还相当客气的说:“您也……存点?一会我们家大人过来了,斯文点的肯定抢不过他了。”
太叔泽压根不在意,道:“不够吃就让十三娘再做点就是了啊。”
宋师爷脸色沉痛,道:“钱不经花啊,谁知道一个月后还吃不吃的上这样的饭菜。及时行乐。”
太叔泽:“……”
可怜啊,这都被饿成什么样了。 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