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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县丞特别犹豫,半晌才挤出没什么底气的几句话,道:“夸他吧……何大人喜欢嘴甜一些的人。要不就嘴巴严一些的,不爱说话的那类。玉泉县衙门的捕快就是照着不爱说话这条收的。”
陆羡之喃喃道:“那就麻烦了啊……”他默默地把视线转向宋师爷。
蹲在马车另一头的宋师爷头也没抬,一边敬业地看着文书一边说:“别看我。刘县丞跟了何大人多年,他说的话必定十分中肯。”
陆羡之往后一靠,叹气道:“我现在不想要中肯,我想解决问题。”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一阵风儿掀起了帘子,灌进了一股寒气。陆羡之当即背过身,缩在角落里打哆嗦。
刘县丞从自己带出来来的行李里翻出了一件袄子塞给陆羡之,说:“陆大人是南边人吧。好多南边人刚到边关,就您这样的。出门不怕冷,被风刮疼了,才知道要保暖。”
陆羡之把袄子往自己身上一盖,说:“南边湿冷,衣服穿多了反而容易受凉,清爽点才好。”
刘县丞笑笑说:“何大人看到您这样的,必定会先数落您的。”
宋师爷顿了下,接了刘县丞的话道:“听闻何大人勤政爱民,你们玉泉的人对他赞不绝口?”
刘县丞一个劲点头,说:“当然我也不是说何大人真的有多好。但近些年来,定州边关连年受灾,能让自己县里的百姓不挨饿受冻,已经算的上是好官了。”
陆羡之道:“渡安比较特殊,能熬过去全是运气好。那玉泉县呢?何大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刘县丞道:“玉泉县相对来定州的其他县来说,粮食挺富足。钟将军每年都夸何大人治理有方。实际上也是何大人能抓时机,种出来的东西都有收获。”
宋师爷诧异问道:“这边关的天变地别谁都快,何大人如何把握的?”
刘县丞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不过听说何大人是农户出身,大约是有看天的本事。”
陆羡之似懂非懂地点头,这种全凭经验的东西,行外人看不明白也不能说这种事情不存在。
宋师爷喃喃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听着有点玄乎,何大人有什么信奉吗?”
刘县丞道:“哎,宋师爷还是这么聪明啊。是,何大人有信奉。但我也不知道他信奉的是什么。”
宋师爷意有所指地朝陆羡之看过去,提醒似的说:“有信奉的人都喜欢给人传道,陆大人可以往这方面试试。”
陆羡之:“……哎,可我什么都不信呢。怎么办?”
宋师爷斩钉截铁道:“暗示自己。”
陆羡之甚少出门,以前只是听说玉泉县离渡安县很近,但没想到这么近。
差不多一个时辰不到,刘县丞便掀开了挡风的帘子,说:“没风了,一会就到。”
陆羡之身上有袄子,就觉得自己上天入地什么都不怕,整个人往帘子那头一坐,探头往外面看了一会,说:“和渡安也没什么差别嘛。山也是秃的,草也没几根,树叶也都掉光了,尘土漫天飞。”
刘县丞:“……”
宋师爷朝刘县丞说:“大人这是在自我安慰,我们随口应两声就行了。”
陆羡之:“哎,这话能别当着我的面说吗?”
马车到了城门口,三人下了车,刘县丞给车夫结钱。陆羡之已经披上了披风,把整个人都裹在里面,跟着宋师爷往城门那边走。
宋师爷小声说:“方才我在马车上说的话是认真的,大人……”
陆羡之道:“你有什么想法吗?难道是觉得何大人是信奉了蝙蝠帮的教才会把握天机这么准?”
宋师爷点头,看着不远处城门上方玉泉二字,说:“何大人也是十多年前上任的。玉筝楼前代楼主出事的时候,他刚接任玉泉县没多久。这个时间太巧了。”
陆羡之却道:“刚上任的新官多少会有点抱负吧。我倒认为何大人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就屈服在一些人眼看不到的,且没有一点依据的事情上面。”
宋师爷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说的也是。”
刘县丞从后面追上来,跟到陆羡之身旁,说:“大人,这个时辰到吃饭的点了,我早有消息送回家。要不先去我家吃个饭,再去县衙找何大人吧。”
陆羡之当即点头,说:“好啊,省钱!”
刘县丞的家就在玉泉县靠城门很近的地方,也难怪他极少住在渡安,大部分时候都选择回这边来,每日往返起早贪黑也不嫌累。
三人进城门后,不少人便朝他们这边频频侧目。
宋师爷默不吭声地躲到了刘县丞的身后,刘县丞满头雾水地跟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打招呼。
“刘叔今儿这么早回来?这位俊俏的小哥是你家亲戚吗?看着年轻,婚否?我侄女刚过二八,年纪……”
刘县丞轻咳了一声,说:“这是我家大人,今儿来找何大人的。”
“哎呀,还是个当官的啊。难怪长得这么大气……哎,我家侄女不行的话,要不我做工的孙员外家的小姐怎么样?那小姐今年虽然还未到二八,但听说孙员外家已经在张罗婚事了。你家大人才气相貌都不凡,那孙员外必定会看上,孙家是玉泉这边最大的钱户,有钱~要是结了亲……”
刘县丞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大人连帝京丞相的千金都不要呢。”
那人瞬间闭了嘴,好奇地看着一直戴着笑脸的好看小哥。
“……啊……这样,可以先看看嘛,万一看对眼了……”
陆羡之笑吟吟,说:“我家有个女捕快,可凶。我要是在办正事的时候相亲,她大概会徒手捏死我,再过来捏死妨碍我办正事的人……”
那人顿时倒退十多步,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离开。
刘县丞擦着汗,说:“应该让马车送到家的。我都忘记了大人您有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陆羡之叹气说:“在渡安都没见过这种阵仗,我也忘记了自己有这个能耐。”
宋师爷在他们身后默默地说:“挺好的。有大人在,我安全多了。”
陆羡之侧了下头,随性地说:“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等用处。对了,刘县丞,你看看我这张脸能博多少好感?何大人会不会看在我长得好的份上,不跟我计较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县丞:“……要不,您先和我说一下。这回您打算在和大人面前提什么忌讳?”
陆羡之闭上嘴,闷声不吭地往前疾行了一段路,竟自己找对了刘县丞家大门,推门进去说:“这种话,当然要等进门了才能说。”
半刻钟后,刘县丞面色大骇,拉着陆羡之道:“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不成,这事不能在何大人面前说,千万不能说。说了就是个死。”
陆羡之提醒他说:“我和他平起平坐,还没到他能让我死我就死的地步。”
刘县丞都想给他跪下了,说:“那也不成。真的不成,这事不仅对何大人,甚至对整个玉泉县来说都是个大忌讳。”
宋师爷在旁边托腮看着刘县丞,说:“因为那位温先生的缘故吗?”
刘县丞一瞬间脸色都灰白了,他往门口看了好一会,咽了好几回口水,压着声说:“因为这个人的缘故,我们玉泉县连这个姓氏都消失了。”
可见忌讳之深。
刘县丞说:“大人您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点说,我就拦着您了。”
陆羡之道:“拦着我也是要过来的。而且我开始其实没想过要带你。怕你不方便出面。”
刘县丞看看他再看看一边的宋师爷,沉声说:“这事你们还真的不能不带我。忌讳太大了,太莽撞会出大事的。”
陆羡之冲着他笑,说:“能出什么大事?人人喊打吗?”
刘县丞当即道:“那倒不至于。但肯定没人理你。陆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当时出了这个事情的时候,何大人花了多大的力气去平息这件事给百姓造成的恐慌。”
陆羡之不明所以地问道:“恐慌?”
刘县丞瞥了一眼宋师爷,说:“宋师爷应该知道,当时玉泉县有人下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惊动了定州军钟将军。那阵子定州军将玉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
陆羡之看向宋师爷。
这么大的事,为何谁都没有提。
宋师爷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外面传的不是下毒吧。”
刘县丞愣了下,随即支吾着点头,说:“是,说的是温先生……”
陆羡之道:“你们这一人一句的,我看都不对。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你们俩说的话都不作数。”
刘县丞当即急了。
“哎哟,我的陆大人。这是不管我们说的话作数不作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旧事重提,万一又闹起来了。惹了定州军,可不得了了。”
宋师爷淡淡地回了一句,说:“确实我和刘县丞说的话都不能作数。”
陆羡之道:“那赶紧吃完饭,去见见何大人吧。”
刘县丞:“……敢情我说的话,两位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陆羡之道:“听进去了。但事情不提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何大人肯定也希望案子能真相大白不是?”
刘县丞嘀咕说:“不,我觉得何大人更希望那事没有发生过。”
陆羡之抬手朝刘县丞勾了勾手指,悄声说:“你放心,我保证何大人不会朝你撒气的。” 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