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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阳光从窗口延伸，蔓延至桌沿，纪明疏独自出神，久久不动，一只修长的手抽走了她只写了一半的纸张。
“欸……”她回过神，只见洁白的宣纸上，毛笔尖滴落的墨渍在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浸了个透。
“殿下这是……在作画？”姜竞淅微微蹙眉。
“咳咳，本宫是在练字。”纪明疏不满道。她在书房等的无聊，便随意默了一首诗，虽然墨渍污了一半，但是依稀可见纸上一句：一弦一柱思华年。
姜竞淅放下宣纸，淡淡的说道：“殿下，今日的课便是‘琴’。”
纪明疏嘴角一抽。
委实说，姜竞淅入宫以来，教了她足足三月，每次的琴棋书画四大课，她都以头疼手疼眼睛疼浑身都疼的理由给翘掉了。
今日是逃不过了，不如就委屈一下自己，听听他到底能弹出个什么玩意来。纪明疏嗤之以鼻，勉强开口：“行吧。”
……
曲毕。
众人昏昏欲睡，见白衣女子已经弹完，慢慢回神，稀稀拉拉的响起几个掌声。
柳英杰努力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抖开折扇，装腔作势道：“咳咳。雨霏姑娘蕙质兰心，想来弹琴亦是极好的。不知今日能否听听雨霏姑娘的琴音？”
他将话题引到了雨霏身上，不等本人开口，有人接过话吹捧道：“雨霏姑娘琴技自然绝妙，前些日子她在戏台上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听得人人都想成为雨霏姑娘的知音啊，哈哈。”
柳英杰茫然，不就弹个琴么，跟知音有什么关系？他疑惑，却不好意思问，只能顺着大家点头，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
雨霏浅浅笑着，说道：“公子谬赞了……我……”
“是吗？”
众人一凝，寻声望去，从声音与身形来看，似乎是昨日与方垣对诗的那位姑娘？
柳婔语开口，依旧是意味不明的话语：“正巧，我也会弹奏《高山流水》。”
方垣眼睛一亮，一扫昨日的不快，欣喜道：“那不语姑娘可愿意弹奏一曲？”
靠之！柳英杰顿时急了，心里怒骂道方垣这厮是何身份，凭什么要他妹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弹曲儿！
他立马想驳回这个请求。
柳婔语似乎知道柳英杰要说什么，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悄无声息的阻止了柳英杰。
“亦无不可。”
雨霏隐在袖口下的指尖狠狠的攥紧了衣绸。从昨日起，她就隐隐觉得这姑娘故意针对她，但她根本不认识这女子，不知哪来的这般敌意。她目光沉沉的看向柳婔语，莫非是……冲着柳英杰来的？
白衣女子让了位置，下了台去，柳婔语微微福身，婉婉落座。
浅木槿紫的广绣下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她低下头沉思了一瞬，指尖抚上琴面。
刚刚那一小插曲，众人瞌睡全无，下意识的端坐了起来，柳婔语试着拨了一个音节，徒然在露台上响起。
好琴。柳婔语轻挑银弦，声音如山间清泉倾泻。
雨霏脸色大变，几乎要抑制不住她指尖的颤抖。
那紫色的裙摆翻飞，划出优美的弧度，琴瑟之音，如云在天空的千变万化，如风拂过的柳条，如松柏立于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高山流水，高山流水遇知音。
那么一瞬间，众人皆明白为何樵夫钟子期当日为何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
众人在恍然如梦的意境中回忆起那日雨霏的弹奏，虽意境差了些，但因指法娴熟，亦是可圈可点，但始终失了几分韵味。
那是每个人独有的，“琴心”二字，这是熟练的指法所不能演绎的。
几乎是瞬间，高下立分，两首曲子，云泥之别。
方垣呆呆的看着那抹身影，高山流水…高山流水遇知音！他想奔至柳婔语身边，但是却无法挪动步伐。
什么人能够做她的知音？什么人可以配得上做她的知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里疯狂增长，饶是他出口成章，这种感觉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描述。
“……”
弹得真难听……
朦胧中，纪明疏恍惚的想。
这宫中引进的琴师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呕哑嘲哳，如杜鹃啼血猿猴哀鸣，叫她无法忍受。
雨霏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笑着鼓掌，语气中还带着一抹小小的尊敬：“今日一见姑娘，便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小女子雨霏，学琴不过一年了了，如今看到姑娘这般，想必一定是经过了多年的刻苦努力。”
若不是雨霏已经将衣服抓出皱褶，谁都会觉得她这是衷心的赞扬。
然她这一番话下来，却让人听出了几个意思。
她雨霏学琴时间少，弹成这样已经是众人中佼佼者了。你弹的好不过是因为学习多年罢了，她这次比不过，但分外谦虚，不骄不躁。
是以，众人原本看着柳婔语那钦佩的目光瞬间淡了下来。
“不知姑娘能否指点雨霏一二？”雨霏说罢，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抬起头，一脸无邪。
柳婔语不屑的哼了一声，目光随意扫至台下，猛然震惊。
她看到了什么？她竟然看到有人在她弹琴的时候睡觉！
柳婔语气结。
她不在意雨霏酸溜溜的讥讽，不在意那些人眼中的惊叹，但她绝对在意有人还能在她琴音中安然入眠！
从小到大，柳婔语一直活在赞叹声中，纵然比那位邺京第一才女略差一着，但她扪心自问自己亦是十分优秀，如今却对牛弹琴，让她无法接受。
“那位……姑娘。”柳婔语一指，声音冷如寒冰：“不知那位姑娘有何见解，可否上来弹奏一首？”
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安稳入睡的纪明疏。
众人：“……”
一时间不知该叫醒她好，还是装作没有看到。
柳婔语不依不饶，提高了音量：“姑娘！”
她身边的男子正安静的翻阅着册子，闻言抬起了头。他眸子静如波澜，幽幽如潭，“学琴一事，不过天性二字。”话语浅淡如墨，“若能领悟到琴心，便能突飞猛进，反之，则如逆水行舟。”
雨霏心里一跳，这才反应过来，那男子是在与她说话。
男子冷冷的扫过柳婔语，动作轻轻的站起身，道：“不要吵她，她不屑见解，由我代劳了。”
柳婔语刹那间面色惨白。 朕与国师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