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种选择的困境:为什么我们希望所有的门都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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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多种选择的困境:为什么我们希望所有的门都开着?
留有余地的“傻瓜游戏”
公元前210年,在中国,项羽带领他的军队渡过漳河,向秦朝的军队发起攻击。夜里,部队在岸边宿营。第二天早晨大家一觉醒来,大吃一惊,他们的渡船已经被人放火烧掉。将士们跳了起来准备战斗,不过,他们很快得知放火烧船是项羽的命令,并且他还下令,让士兵们把行军锅都砸碎。
项羽对部下说,渡船和饭锅都没有了,他们只有打败敌人才有生路。这种做法尽管没能给项羽在中国历代名将录中增加多少光彩,但当时对他的将士却起到了巨大的动员作用:他们手执长矛,挽弓搭箭,奋勇向前,势不可当,取得九战九胜的战绩,彻底消灭了秦军的主力。
项羽的故事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它与人类的正常行为是完全相悖的。正常情况下,我们必须为自己留有后路。换句话说,如果你是项羽,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会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守护渡船,以备万一战败撤退时使用;我们还会留一些人负责伙食,以备战事拖长,需要多打十天半月;我们还要安排人寻找稻草,捣碎了制作纸卷,以备被秦朝军队打败后(尽管当时看来不大可能)拟定受降文书时使用。
在当今世界的背景下,我们仍然竭力为自己保留各种选择余地。我们买的是可扩展式电脑操作系统,以备万一需要在上面安装那些最新的高科技附加功能;我们给等离子电视买保险,万一出现黑屏可以保修;我们让孩子学习各种课程——体操、钢琴、法语、园艺,还有跆拳道,以发掘他们在某个项目中可能迸发出的天才的火花;我们买豪华的运动功能汽车,不是为了到没有高速公路的地方去开,而是为了在我们下了高速公路之后,轮子有足够的高度不至于损伤底盘。
我们可能往往认识不到,无论哪种情况,保留余地的同时,我们也放弃了别的东西。结果是我们的电脑里有很多功能根本用不到,音响系统的保修费又高又多余。说到孩子,我们和他们都投入了太多时间——为了寻找孩子在某一方面的特长,让他们把一大堆活动都体验了一遍。我们为了一些不一定重要的事情疲于奔命,却忘记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下功夫。这种傻瓜游戏得不偿失,但是我们偏偏喜欢玩。
新欢与旧爱,应该选择哪一个?
我在一个学生身上很清楚地看到这一问题,他叫乔,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小伙子。他马上就要念大学三年级了,已经修完了规定的课程,现在需要选择专业。但是选什么好呢?他醉心于建筑学——每到周末,他都会花一些时间研究波士顿那些用电脑设计的建筑,他希望将来有一天能为自己设计的建筑物感到自豪。同时,他又喜欢计算机科学,特别是这一领域能提供的广阔自由的发展空间。他希望能在一家像谷歌这样令人向往、工资又高的公司工作。他的父母希望他成为计算机科学家——理由是,学建筑何必要上麻省理工学院?不过,他对建筑学还是非常热衷(话说回来,其实麻省理工学院的建筑系也是不错的)。
乔一边说,一边不安地揉搓着双手。计算机专业和建筑专业的课程设置完全不同。计算机专业的课程包括算法、人工智能、计算机系统设计、电路与电子、信号系统、计算结构,还有软件设计的实验室操作等。建筑学专业的课程就不一样了,需要学建筑设计室操作、视觉艺术基础、建筑技术基础、计算机辅助设计基础、建筑史和建筑理论基础,还有建筑设计室操作的其他有关课程。
该如何选择呢?乔一旦学计算机课程,再想转学建筑就非常麻烦;选了建筑再转学计算机也同样困难。另一方面,如果他想两个专业同时学,就有可能发生在麻省理工学院上了4年学,到头来连一个学位也拿不到,必须还要再学一年的情况(得他的父母出学费才能完成学业)。他最终取得了计算机科学学位,但找的第一份工作却是这两种兴趣的完美结合——为海军设计核潜艇。
达娜是我的另一个学生,遇到的是类似的问题——关于两个男朋友的事。她最近遇到一个男孩,想把自己的全部浓情爱意都献给她,希望和她建立长久的关系。不过她还在与现任男朋友交往,虽然两人之间的热度在减退,但再努力一下,假以时日,也可以把关系保持下去。很明显,她觉得新欢胜过旧爱——但她又难以割舍过去的那段感情。同时,她的这种犹豫不决使新男友越来越焦虑不安。“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问她,“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爱的还是现任男友,但那时已经晚了,你还愿意冒这个风险吗?”她摇了摇头,“不。”接着哭了起来。
多种选择余地给我们造成了哪些困难?我们为什么非要给自己保留那么多的选择,即使这些选择要付出非常高的代价?我们为什么不能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地做事呢?
让每个人都疲于奔命的“三扇门”
为了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和耶鲁大学教授申吉英(音)设计了一系列实验,希望借以抓住乔和达娜所面临困境的实质。在实验中,我们筛除生活中的一些复杂因素,把问题简化为:人们是否具有保留选择余地的倾向?我们以计算机游戏为基础进行实验,以求得出明确的答案。我们把它称为“房门游戏”。游戏地点我们选在了一个阴暗、可怕的地方—— 一个连项羽的军队也不愿意进入的山洞。
实验
麻省理工学院东校园宿舍素有“鬼屋”之称。那里住的是黑客、硬件狂人、怪人,还有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不骗你,要在麻省理工学院成为异类,可要大大下一番功夫才行)。可能有一个房间里正放着刺耳的音乐,举办疯狂的派对,甚至可以裸体出入;而另一个房间则是聚集工科学生的大本营,里面到处是从桥梁到过山车等各种各样的模型(在这里,你随时按一个“比萨急送”的按钮,很快就会有外卖人员把比萨饼送到你面前)。还有一个大厅,完全被粉刷成黑色,卫生间墙上挂着各色壁饰、壁画,你点一下画中的棕榈树或者桑巴舞演员,大厅里马上就会响起通过网上音乐服务器下载的乐曲(当然是合法下载的)。
几年前的一天下午,金,我的研究助手,夹着笔记本电脑,在东校园宿舍的各条走廊里游荡。他在每个宿舍门口都会问一下,是否有人想参与一个小实验赚点儿钱。如果里面的人同意,金就进去找个地方(有时要费很大的事)把电脑放下。
程序启动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三个房门:第一个是红色的,第二个是蓝色的,第三个是绿色的。金告诉参与者,他们可以点击任何一扇门进入房间。进入房间后,每点击一下就可以赢一定数量的钱,每次点击的分值从1美分到10美分,参与者在该房间里每点一下鼠标就可以赢到相应数目的钱,电脑屏幕上也会随之显示出他们赢到的钱数。
要想多赢钱,就必须找到给钱最多的房间,并且在该房间里尽量增加点击次数。但是,这并没那么简单。每换一个房间,你就得用掉一次点击机会(每人限点100次)。一方面,变换房间有可能帮助你找到赢钱最多的一个;另一方面,不断在房间与房间之间拼命地找来找去,也会用掉本来可以赢钱的点击次数。
小提琴爱好者艾伯特(“黑色天神克罗特斯崇拜者大厅”居民)是最早的参与者之一。他属于好斗一族,想要在赢钱数目上胜过所有其他对手。他首先点开了红色房门,进入方形的红色房间。
进去以后,他点击鼠标,屏幕上显示他得了3.5美分;再点击一次,4.1美分;第三次点击只有1美分。他在这个房间里又试点了几次,决定换到绿色房门的房间。他马上用鼠标点击绿色房门进入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第一次点击是3.7美分;再点一次,得了5.8美分;第三次是6.5美分。屏幕底部显示他赢的钱越来越多。绿色房门的房间看起来比红色房门的房间好,那蓝色房门的房间又会怎样呢?他点开最后一扇房门。三次点击都在4美分左右。算了。他赶紧又点开绿色房门(这个房间每次5美分左右)并留在那里一直把100次点击数用完,他赢的钱也随之增加。最后,艾伯特询问自己的战绩。金笑了笑,说现在他的得分是最高的。
艾伯特证明了我们对人类行为的某些猜测:一般来说,在有明确目标(例如本案中,赢钱就是目标)指引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努力追求最大程度的满足。如果用约会来做比喻,艾伯特就是谈了第一个,又试第二个,甚至还和第三个见了面。但是他在三个都试过以后,还是回到了最好的一个那里,并且一直坚持到游戏的最后。
不过说实在的,艾伯特想得太容易了,以为即使他在其他的约会对象中挑来挑去,原来的那个还会一直耐心地等待他回到自己的怀抱。但是,假如原来的约会对象经过一段时间,另结新欢,不再理他了呢?假如他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呢?艾伯特会放弃吗?或者他还会死抱着这些选择不放,能抱多久算多久吗?他会放弃一部分铁定到手的收入来保留其他的选择余地吗?
为了弄清这一点,我们对游戏做了调整。这一次,如果12次点击后有哪扇门没被点到,这扇门就会永远消失。
实验
山姆住在黑客大厅,他是“消失门”游戏阶段的最早参与者之一。游戏一开始,他首先选择蓝色房门,进入以后,点击了3次。他的得分随即显示在电脑屏幕的底部,但他注意到的不仅是分数。随着每一次点击,其他两扇门的尺寸也跟着减少了1/12,表示如果不被点到,就会继续缩小。如果再有8次点不到,就会完全消失。
山姆不打算这样。他移动光标,点击红色房门,使它恢复原来的尺寸。进入红色房门的房间,他点击了3次。可是他又注意到绿色房门——再有4次不点它就会完全消失。他再一次移动光标,点击绿色房门,使它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绿色房门的房间的分值似乎最高。那么他是否应该在这里一直待下去?(要记住,每个房间都有各自的分值区间。山姆还不能确定绿色的是否是最高的。蓝色房门的房间可能比这里更高,红色房门的房间也可能更高,也可能两个房间都不如绿的高。)山姆眼里出现焦躁的神色,他迅速把光标从屏幕的一侧移动到另一侧,点开红色房门,但又看到蓝色房门也在不断缩小。他在红色房门的房间里点了几下,又赶紧点开蓝色房门的房间。可是这时,绿色房门却变得更小了,不点不行了——他又赶快移动到绿色房门那里。
山姆在几扇门之间疲于奔命。我的脑海里则出现另一幅典型的画面:家长拖着孩子,一项课程刚刚结束,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项课程。
这难道就是我们现实中有效的生活方式吗——特别是当每个星期我们面前就多出一两扇门的时候?我没法针对你的个人生活给出答案,但是在实验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样东奔西跑不仅令人身心俱疲,而且很不经济。事实上,那些手忙脚乱企图让所有的门都开着的参与者,到头来赢到的钱比其他那些无须处理“消失门”的同学要少很多(大约少15%)。事实是,他们只要选中任何一个房间,哪一个都行,一直点到底,赢的钱就肯定比他们实际上拿到的更多(你可以对照一下自己的生活和职业经历)。
后来,我和吉英对游戏的规则又做了改动,实验结果还是一样。
例如,我们把点击每扇门的成本改为3美分,这样参与者如果点击其他的门,就不仅会失掉一次赢钱的机会(机会成本),还会付出直接的金钱代价。实验参与者的反应一点儿也没变。他们同样带着非理性的冲动,竭力保持所有的选择余地。
后来,我们把每个房间确切可以赢到多少钱都告诉了参与者。但实验结果还是一样,他们还是一个劲地去设法保住所有的房门。同样,我们曾经让一些参与者在正式实验之前做过数百次点击练习,我们认为他们理所当然会吸取经验,不会把精力用在保住房门上。但是我们错了,一旦看到屏幕上的门在缩小,这些麻省理工学院的大学生,他们被认为是最优秀、最聪明的年轻人,也很难做到心神专注,就像谷仓里东啄一口西刨一爪的母鸡,他们来回在每扇门上点击,自认为能多赢钱,实际上事与愿违,他们把相当一部分该赢到的钱丢掉了。
最后,我们又进行了另外一个实验,这一次,所有的门都带有再生或复活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12次点击还点不到,这扇门就消失,但不是永久消失。如果在它消失的地方点击一次,它会重新出现。换言之,你可以不用去管这些门,所以无须担心损失。但是,这样就能避免参与者在各扇门上不必要的点击吗?其实并没有。我们非常奇怪,因为他们还是会把点击机会浪费在消失了却“可复活”的门上。尽管这无关紧要,很容易恢复,但一想到可能的损失他们就无法忍受,就要尽一切努力,不让可选择的任何一扇大门关闭。
果断地关上该关的门
我们怎样才能摆脱这种非理性的冲动,不去追逐毫无价值的多余选择呢?哲学家埃里希·弗洛姆在1941年写了一本书——《逃避自由》。他说,在现代民主制度下,困扰人们的不是缺乏机会,而是机会太多,令人眼花缭乱。这在今天的社会里表现得更明显。人们不断提醒自己,我们可以做到一切,可以成就自己期望的一切。问题在于是否能实现这一梦想。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全面提高自己;我们必须对生活中的一切加以尝试;必须在有生之年把人生必看的1 000种东西全部看遍,就算看了999种也不行。随之而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样做下去,难道不会把自己搞得劳累不堪、心力交瘁吗?弗洛姆描述的这种诱惑,我认为,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参与者所遭受的诱惑,他们正在手忙脚乱地从一扇门冲向另一扇门。
在门与门之间奔忙是人类的一种奇怪行为。更加奇怪的是,我们的一种冲动驱使我们去追逐毫无价值的选择——那些几乎消逝的或者对我们不再有价值的机会。例如,我的学生达娜,她很清楚,自己和前男友的关系已成明日黄花。但她为什么还要冒着失去眼前白马王子的风险,继续试图与那个昔日情人重修旧好呢?同样,我们有多少次买下了打折商品,并不是因为真的需要,而是因为担心一旦打折结束,这些东西卖完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价格了?
相反,如果我们认识不到某些事物已经成了消失的房门,需要我们当机立断去珍惜,那么悲哀的另一面就来了。例如,我们在工作上加班加点,却没想到爱子和娇女的童年正在一天天消逝。有些时候,这些“门”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关上,我们甚至察觉不到。例如,我的一个朋友曾对我说起他婚姻生活中最幸福的一年,那时他住在纽约,妻子住在波士顿,只有到了周末才能团聚。在此之前,他们虽然同住在波士顿的家中,但是每到周末,两个人却各自加班忙于自己的工作,没有时间享受彼此的温馨。但因为改变了日程,双方都知道只有周末才属于他们,良辰苦短,时光频催,滴答的钟表声在提醒他们,于是他们把工作先放到一边,充分享受恩爱缠绵的有限时光。
我并不是在鼓吹用全部时间陪伴孩子而放弃工作,或者为了改善夫妻生活故意选择两地分居(尽管这样做可能有所裨益)。不过,给自己设置一个内在警钟,在一些最重要的“门”即将关闭时提醒我们,难道不是很有好处吗?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的实验证明,手忙脚乱地去保持所有选择是傻瓜的游戏。它不仅可能耗尽我们的热情,也可能掏空我们的钱包。我们需要把有些“门”自觉地关上,关掉某些小门当然很容易,从度假计划中划掉某些景点、城市,从女儿的课外活动安排里去掉空手道一项,这些都不难。但大一些的门(或者看起来比较大),关起来就很困难了。比如,通向新职业、新职位的大门关起来就很难,通向我们梦想的大门关起来也很难。我们和某些人的关系之门也是如此——即使它看起来已毫无价值。
我们有种非理性的冲动,要让所有的门都开着。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应该去关。想一想电影《乱世佳人》中的一个情节:白瑞德要走的那一幕,斯嘉丽抱住他:“我该到哪里去?我该怎么办?”很久以来,白瑞德对斯嘉丽的忍耐到了极限,已经忍无可忍,他回答道:“坦率地说,亲爱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电影根据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改编,这句台词被奉为电影编剧史上最难忘的经典之作,这不是偶然的。这一扇门狠狠地关上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它提醒我们大家,无论是大门还是小门,该关的就要关掉。
我们有必要退出一些浪费时间的委员会,不要再给一些朋友寄送节日贺卡,因为他们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我们需要确定是否有时间去看篮球,是否能同时打高尔夫球和壁球,又能和家人在一起。我们或许应该把其中某些运动放一下。我们有必要把这些门关掉,因为这些事既费时费力还挤占了我们的参与机会,使我们无法顾及那些有价值的选择,并使我们疲惫不堪。
饿死在谷堆间的驴子
假如你把很多门都关了,只剩下两扇。你以为,这样你就容易选择了,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事实上,在吸引力大致相同的两种选择中做取舍是最难的。在这种情形下,问题不仅在于保留选择时间的长短,还在于到头来我们要为自己的犹豫不决付出代价。我用下面的故事来说明。
有一天,一头饿得发昏的驴子到处找草吃,它一头钻进谷仓,发现仓库两头有两堆谷子,大小差不多。驴子站在两堆谷子之间,不知道该去吃哪一堆。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但它就是拿不定主意。因为无法决定吃哪一堆,最后,它在两堆谷子之间饿死了。
这当然只是编出来的故事,它过度贬低了驴子的智商。更好的一个例子是美国国会。美国国会经常在一些问题上陷入僵局,这些问题往往并不是从立法的大处着眼(例如,重修美国国内使用时间过长的高速公路、解决移民问题、加强联邦政府对濒危物种的保护等),而是在一些细节上纠缠不休。通常,在一个通情达理的人看来,在这些细节问题上的党派之争就像两堆谷子之间的驴子一样。不管是否由于这个原因,美国国会还是经常卡在中间。从大处着眼,当机立断,难道不是对大家更好吗?
还有一个例子。我有一个朋友,在两款性能与价格相似的数码相机之间挑来挑去花了三个月。最后他终于买了,但是我问他:三个月里他错过了多少宝贵的拍照机会,选来选去浪费了多少时间,雇人来给他的家人、朋友拍照要多花掉多少钱?他说:花的钱比买这架相机还多。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我的朋友(还有那头驴子和美国国会)在集中关注两种选择的细微异同时,偏偏没有考虑迟疑不决的后果。驴子没有考虑自己会被饿死;美国国会没考虑反复辩论关于高速公路立法问题期间失去的生命;我的朋友没考虑他错过了多少珍贵照片,还不算他在百思买花去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考虑,无论他们做哪种选择,那些细小的差别总会存在。
我的朋友当时不管买了哪一款相机其实都会同样满意,驴子不管吃了哪一堆谷子都不会被饿死,美国国会议员不管通过哪种有细微争议的议案都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家吹嘘自己的成就。换言之,他们本可以更轻松地做出决定。他们甚至可以采取掷硬币猜正反面的方式来做决定(这是比喻,就像驴子的故事一样)。但是我们不会这样做,因为我们就是不愿意把这些门关上。
在两种相似的选择中做出决断应该比较简单,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几年前,我本人也遭遇过同样的困惑,当时我在考虑是该继续留在麻省理工学院还是换个地方去斯坦福大学(我最后还是留在了麻省理工学院)。我花了几个星期把两个学校做了详细比较,结果发现它们总体上对我有同等的吸引力。那我该怎么办?到了这一步,我决定进一步做实地考察,掌握更多的信息。于是我去了两个学校,我在两处分别和人们交谈,询问他们对学校的看法。我考察了学校周围的环境,孩子们将来读书的学校,我和苏米仔细分别考虑了这两个地方将如何与我们理想的生活方式接轨。不久,我的脑子渐渐被这件事占据,我的科学研究和工作效率都受到了严重影响。真是讽刺,我寻找的是最适合我工作的地方,而实际上,我却把工作给忽略了。
既然你们花了钱来购买我这本书里的智慧(还不算你们看书的时间以及因此放弃的其他活动机会),我似乎不应甘心承认,我和那头驴子一样,在两堆差不多的谷子之间反复比较,迟疑不决。但事实上,我就是这样的。
对于这种决策过程中的困难,尽管我事先已有一定了解,但是到头来,我也陷入了可预测的非理性之中,和大家没什么两样。 行为经济学系列(套装共9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