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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记得了吗?不需要逐词逐字地复述,只要告诉我他们说话的大致内容就可以了,如果听见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掉吧?”
雕琢耸了耸肩:
“好吧。我其实是没有听见。”
高岁见又笑了:
“为什么?”
“五分钟之前我在和你说话,所以隔壁桌说了些什么,就没在意。”
“嗯,你没有在意。”
高岁见忽然又道:
“你现在把眼睛闭起来。”
“什么?”
高岁见重复了一遍:
“把眼睛闭起来。”
虽然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雕琢知道高岁见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还是闭上了眼睛,随即,她听见高岁见继续说道:
“现在你再听听隔壁桌的说话声音,和刚才比有什么不同吗?”
雕琢描述自己的感受:
“好像听得更清楚了,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
“没错,闭上眼睛会让我们的听觉变得更敏锐,我是让你切身感受一下。”
说话间,高岁见伸出了右手拇指,然后,他非常快速地用其在雕琢的脸上触碰了一下,雕琢本能地把头往后一缩,同时睁开眼睛问道:
“什么东西?”
“我只是轻轻地碰你一下。”
高岁见晃了晃自己的手:
“就像这样。”
他再次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动作,然后微笑着反问:
“会紧张?”
雕琢突然有些脸红……这动作,有点小暧昧啊。不过她还是道:
“你刚才那一下可重多了。”
“不是我刚才触碰得重,而是你自己感觉重。”
高岁见认真纠正:
“因为当人闭上眼睛之后,不但听觉变得敏锐,触觉也会变得敏锐。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拿一张钞票试试,一般情况下很难摸出钞票角落上的盲文,除非闭上眼睛。”
“不用试了,我相信你的说法,可这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高岁见不再兜圈子了,他耐心解释道:
“通常认为,高级动物的感官有五种: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这五种感官共用一条意识通道。因为我们脑容量的限制,所以意识通道的流量也是有限的。”
“五种感官共存于一条有限的通道,这就意味彼此之间会存在着流量的竞争,比如说视觉变强了,那其他四种感官的功能就会减弱。”
“反之,如果一种感官被关闭,另外四种感官的功能就会增强。”
“这就是我刚才让你闭眼时的效果。”
雕琢回忆着不久前的感官体验,信服地点头道:
“没错,所以瞎子的听觉和触觉会比一般人敏锐。”
高岁见就这个话题展开说道:
“不光是瞎子,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主导性的感官。根据统计,绝大部分人是视觉主导型的,大概占了人群比例的百分之七十。”
“此外,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是触觉主导型,另有百分之五左右是听觉主导型,味觉和嗅觉主导型的人则非常稀少,他们通常可以从事一些特殊的行业,比如说品酒师或者香水设计师之类的。”
雕琢插了一嘴:
“警犬肯定是属于嗅觉主导型吧。”
“没错。事实上大部分野生动物都是嗅觉主导型的。”
“那我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主导型的?”
高岁见神秘一笑,说道:
“我们可以做一个测试。”
“怎么测?”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认真思考并给出回答。”
雕琢点点头,凝神以待。
“假设在一个社交场合,别人给你介绍了一个新朋友。在此之前你从没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等你回家之后,再想起这个陌生朋友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相貌、名字,还是声音?”
雕琢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回答说:
“应该是相貌。”
高岁见点头:
“和我的判断一致,你是视觉主导型的。”
雕琢干笑了两声。
她那么喜欢美男,当然是视觉主导型的……
可她知道高岁见并不是指这方面,所以还是认真问到:
“你的判断?”
“我提问的真正目的,是要观察你思考问题时的状态,并以此来进行判断,至于你到底会给出什么答案,这反倒是次要的,只不过添个佐证。”
雕琢再次一脸崇拜:
“那我当时是什么状态呢?”
“在思考问题的过程中,你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方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这个动作会刺激到在我们大脑后部的视觉神经。这就证明了,当你遇到难题时,你本能的反应是去视觉系统里寻找答案。”
“有点意思啊。”
雕琢感慨了一句,又引申问道:
“那触觉主导的人思考问题时又会怎样?”
“他们会有很多接触身体的小动作,比如说挠头皮、摸鼻子、咬嘴唇等等。”
“听觉主导的呢?”
“听觉主导的人思考问题时会往左右两边看,因为向两边看的时候人的精神更容易集中在耳朵上。”
雕琢也不傻,马上将其与案子联想起来了:
“你是说,我们的五感共用一个通道,所以会此消彼长。如果关闭了某些感官,其他的感官能会变得更加灵敏。反过来呢,如果我们的精神过分专注于其中的某一种感官,其他的感官就会弱化,对吧?”
高岁见就是欣赏雕琢的一点就通:
“是这个意思。比如说你看一本书看入迷了,就会忽略周围的一切声音。再进一步,其实不仅不同的感官之间会有排斥,就是同一种感官面对不同的刺激时也会顾此失彼。所以你集中注意力和我交谈的时候,就听不见屋里的助手说些什么了。”
话说到这时,结论似已呼之欲出。
“也就是说,人的某些感官在特定状态下是可以消失的。”
雕琢总结道:
“就像模特女和玩乐男,他们的躯体虽然都遭受了重创,但由于身体里的另一种感觉过于强烈,所以他们完全感受不到创口上的疼痛。”
“应该是这样。”
雕琢想了一会儿,却又摇头: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高岁见很耐心:
“怎么不对?”
“在人的五感中,触觉的刺激效果应该是很强的吧,就按你刚才举的例子说吧,我看一本书看入迷了,周围的声音全都听不见。可这时如果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一下,我还是会立刻清醒过来的。所以我有些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感觉这么强烈,居然能掩盖住躯体上的剧烈疼痛?”
高岁见赞同雕琢:
“确实,在人的五感中,触觉的刺激是最强的,要想将剧烈的躯体疼痛屏蔽,靠视、听、味、嗅这四感恐怕都不行,能够比触觉更加强烈的,只有第六感。”
“所谓第六感,或许用‘心觉’这个词来命名最为准确。按照催眠理论,我们通常所说的五感属于人的外部感官,而第六感则是内部感官,源自于我们的潜意识世界。”
“每个人都可以用这六种感观来接触世界,体验自身。”
“第六感也和其他感官占用同一条意识通道,所以也有此消彼长的问题。如果第六感过于强烈,就会压制外部五感的灵敏度。”
“当然了,大部分人只会使用外部五感,很少使用到第六感的。”
对于这种说法,雕琢当然认同。
她之前接触到了那根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圆柱,不就是让人拥有类似“第六感”的东西么?那是脑电波超越了光速的结果。
“现实中有使用第六感屏蔽触觉的例子吗?”
“有,远的有关云长刮骨疗毒,近的有越南高僧静坐自焚,他们都是拥有强大的心觉,所以能压制住常人无法忍受的躯体痛苦。”
“那模特女和玩乐男呢?难道他们也有强大的心觉?”
“他们本身没有,但不要忘了,催眠师最擅长的工作就是探索和挖掘对象的精神世界。当一个人被催眠之后,他的心觉力量会变得无比强大,足以压制住最强烈的外部感觉。”
雕琢自己思索了一阵。
她以前见过气功大师给人看病,现场是真有效果的,很多人的病痛立刻缓解,甚至有人小腿骨折了,本来还打着石膏呢,被气功大师摆弄了两下,当场就能下地走路,一点都不疼。
但其实,这所谓的治疗只是精神力量在起作用。
那些气功大师,还不如说是催眠大师。
他们给病人施加了强烈的心理暗示,使得病人对治疗的效果深信不疑,在这种精神力量的支撑下,病人便暂时感受不到病痛了。
实际上,病症并没有消失,等催眠效果过去了,病痛又会卷土重来。
“我相信你的判断了,模特女和玩乐男各有心穴被人利用,在遭受催眠之后,他们的外部感官被强大的第六感压制,所以一直把自己折磨至死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高岁见喝了口茶。
“如果你要我针对这起案件作出分析,我的结论就是那样。”
“岁见,你怎么那么聪明,懂的东西好多。哈哈,看来我出来跟你吃这顿早餐是对的,不仅一起吃了东西,还解开了我的疑惑,你真是我的福星!”
雕琢此时觉得,塔罗牌大师的话好像也不完全准啊。
虽然她的确是在跟高岁见走近了之后,遇到的危险增多了,可要说高岁见一点好的影响和方面都没带给她。
那也是睁着眼说瞎话吧。
就像此刻,他不是帮自己分析了复杂的案情,得出了很有价值的推论么?
“雕,我说过,我要融入进你的世界,多了解你的世界,所以以后你在工作中无论碰到了什么自己暂时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跟我聊聊。”
高岁见此时的眼神,要多宠溺就有多宠溺。
雕琢很不争气地再次脸红。
“啊啊,时间要晚了,走吧,我去结账,然后送你去开会。”
高岁见笑而不语。
他这个女朋友啊,……
居然会有脸皮薄的一面。
**
现在来看看刑警男方面。
在玩乐男的案发现场中,给他提供了一条新的侦查思路:
追查仿真娃娃的来源。
按照法医男的说法,这种娃娃售价昂贵,而且多为定制,那同款的销量必然不多,只要对相关行业的供货商进行排查,应该有希望锁定购买者的身份。
刑警男把现场拍摄的实物照片带回了警局,指派了两个侦查员着手调查此事。
随后,雕琢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起了催眠的理论,用此来解释模特女和玩乐男临死前的奇怪行为,这种推断,也得到了刑警男的认同。
与此同时,从监控追踪组传来了不利的消息:
目标跟丢了。
目标最初在模特女小区出现,随后抵达玩乐男小区,接着又前往了宠粮男的新村小区,这一路来他的行踪都被监控纳入,但到了新村小区附近,追踪已无法继续下去。
近年来,本市的规划是往西发展,城东区域相对冷落。
新村就地处东郊,周围一大片都是老旧的民宅区,小路纵横且缺少监控设施,当目标进入这片区域后,他的行踪便再难锁定。
监控组随后调整方向,以模特女小区为终点,倒着往前追查,试图找出目标的起始出发点,最后,锁定了一处区域为目标的落脚点所在。
为此,他们加强了对这片重点区域的排查力度。
早晨九点多钟,有关模特女、玩乐男和宠粮男三人的初步调查报告被呈送到刑警男面前,他立刻展开了细致的阅读,其中,尤为关注宠粮男的相关资料。
因为在这三人中,他对宠粮男的了解是最少的。
资料显示,宠粮男今年二十四岁,是外省籍人士,两年前从本市大学毕业,此后便一直留在本市谋生。上学期间,宠粮男对学业并不专注,反倒热衷于寻找各种社会兼职。
毕业之后,他也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曾干过KTV保安、保险推销员、商城导购等等,后来又自己开了家淘宝网店,经营宠物用品。
据宠粮男的合租同学反映,宠粮男这人脑子活络,很有商业头脑。
只可惜,他做事情没什么长性,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所以一直都没什么大作为。
不过宠粮男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城市的佼佼者,现在艰难只是因为没有背景支持、缺少资金积累罢了。
从资料上来看,宠粮男只是成千上万个漂泊在这个城市的年轻人中的一员,他境遇困顿却又充满了梦想,而这样一个人和模特女、玩乐男又会有什么联系呢?
情感纠葛几乎是不可能的。
模特女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宠粮男这样的穷小子。
两个人的资料中,也没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刑警男想到模特女是喜欢养狗的,会不会在购买宠物用品的时候和宠粮男有过接触呢,可是在进一步的了解后,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模特女是一家高档宠物俱乐部的会员,相关用品都是从俱乐部中直接购买,她从来不会光顾淘宝网店这类的低端消费市场。
同样,玩乐男的生活轨迹似乎也从未和宠粮男产生过任何交集。
他们所生存的环境就像飞鸟和游鱼一样,差别巨大。
于是,刑警男暂时放弃了这方面的探索,虽然他确信必然有一条纽带同时缠绕着这三个人,但是目前掌握的资料还不足以令这条纽带浮现。
他再次单独浏览宠粮男的资料。
这次,刑警男不再局限于文字,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宠粮男的个人照片上,当和一个陌生人交往的时候,相貌总能给人最直观的第一印象。
宠粮男一个精瘦的年轻人。
皮肤黝黑,平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在照片中欢快地咧着嘴,给人一种热情开朗的感觉,可以据此猜测,一定是外向型的性格,爱表现,脸皮较厚,不畏挫折。
如果按照雕琢的说法,那么他的欲望在哪里呢?
所有在异乡拼搏的年轻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这座城市中立足吧,谋求一份不错的职业,买一套房子,娶一个娇媚可人的妻子……
在这些欲望中,又有哪一条会被那个神秘男子利用,成为宠粮男心中最危险的死穴?
当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刑警男就无法抑制地产生一种焦虑。
从宠粮男失踪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按照凶手的行事效率,宠粮男的前景实在是不容乐观,但,刑警男仍然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那个神秘人在拜访模特女和玩乐男的时候,都带去了一只大箱子。
正是箱子里的“道具”要了这两人的性命。
但当此人离开第二次案发现场时,他的电动车上并没有其他的箱子,而且中途也没有在任何地点停留,在未携带“道具”的情况下,他还能顺利地谋害宠粮男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警方尚未找到宠粮男的尸体。
这最后留存的希望既是警方的动力,也是最沉重的压力,因为寻找目标人物的过程,事实上就是一场和死神展开的赛跑。
思索了一阵后,刑警男在自己的座椅上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会。
刚再次睁开眼睛,雕琢就来了。
“哈啰,我回来了。”
雕琢一脸很愉快的样子,刑警男示意她坐下,两人再针对“催眠”以及“第六感”的问题讨论了一番。
当他们都觉得以上两个因素是破案的关键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几下。
“进来。”
一位警员向刑警男报告:
“我们找到那家伙的落脚点了。”
刑警男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挥手道:
“赶快带我过去。”
警员点头,不过随后他又用提醒的语气告知刑警男:
“头,还有一个坏消息——”
刑警男皱了眉头:
“什么坏消息?”
“现场还发现了宠粮男的尸体。”
在锁定的目标区域内,有一处平房区,其中一个住户认出了监控截图中那个背着登山包的神秘男子,该住户声称,他曾多次看到这名男子出入自家隔壁的一个院子。
目击者的说法,也得到了附近其他邻居的证实,同时大家一致认定,此人并不是原住民,他应该是不久前才租住于此的。
查访小组立刻在院落周围布控,然后又派出侦查员翻墙进入院内,他们在院子里并未找到神秘男子的行踪,但另有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让他们意识到此地确实事关重大。
于是,消息被汇报给刑警男,他跟雕琢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虽然这些年本市的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但也有不少老区作为本地古朴建筑风貌的代表,被特意保留下来。其中留守的,大部分都是习惯了平房生活的中老年人。
也有人举家搬出之后,便把自家的宅子出租给外来的求学和务工人员。
目标现场位于此区的38号,占地面积约两百平方米,四间平房围着一个院落,院落中心则竖立着一个奇怪的“大家伙”。
那是一个用有机玻璃制成的大圆筒,高大约有两米,直径约一米,圆筒的顶部连接着两个直径十来厘米的有机玻璃圆管,形成了与外界相通的两处开口。
第一根圆管沿着顶部筒壁的切线方向与圆筒内部相连,圆管的另一端则向着筒外的地面延伸出去,最后通向了不远处的一台大功率风机。
另一根圆管则插在圆筒的顶面中心,一端插入筒内约有三十厘米,另一端则支出筒外有十厘米左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设置在筒顶的小小的“烟囱”。
除了这两个开口之外,在筒壁下方还设有一个活动的“小门”。
这个小门大概有半米宽,一米高的样子,足够一个成年人以蹲姿钻入筒内,现场这个小门呈紧闭状态,门边缠着胶条并设置了搭扣,搭扣从内部锁死,保证了圆筒整体的密闭性。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个装置本身,而是装置内部的情形。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倒在圆筒的底部,已死去多时。
由于空间有限,他的身体被迫呈蜷曲状,背部斜斜地靠着筒壁,脑袋则无力地垂落在胸口和地面之间,从他的面貌依稀能够分辨出,此人正是警方在急切寻找的宠粮男。
之所以用了“依稀”两字,是因为此人的容貌几乎已经损毁。
在他的面庞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布满了细丝状的伤口。不管是额头脸颊,还是口鼻耳朵,全都不能幸免。
其实不光是面庞,基本上此人的整个躯体都遍布创伤。
时值初夏,宠粮男只穿着短袖短裤,这单薄的衣物早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暴露在外的四肢更是惨不忍睹,双臂、两条大腿都是伤痕累累,只有腿部膝盖以下还算完好。
那些伤口大都长不逾寸,又细又直,就像是被极锋利的刀片划过。
伤口的分布则毫无规则,横竖相间的,时有交叉重叠,另外,手腕和颈部的一些伤口显然伤到了动脉,大量的血液因此流出,浸得尸体周围一片鲜红。
雕琢站在刑警男身旁,忍不住感慨道:
“这家伙,难道是从刀山里滚出来的?”
没错,如此满身伤痕的模样,确实就像是在刀山里滚过。
而且还是那种刀尖如松针般密集的刀山。
可是现场的有机玻璃圆筒里分明连一把刀也没有,不但没有刀,反而有很多人见人爱的东西:钞票,全都是百元大钞,在圆筒底部散落一层。
乍一眼看去,仿佛在死者身下垫起了一张“金钱之床”。
死者的鲜血在这张床上蔓延开来,染得那些百元大钞分外艳红。
透出一片既贪婪又残忍的怪异色彩。
刑警男心念一动,在这幅血腥画面的提示下,他突然间明白了宠粮男的“欲望”所在。对于一个拼搏在异乡的漂泊者来说,还有什么欲望能比对金钱的渴求更加强烈、更加真实?
只是这种欲望是如何在死者的躯体上割出遍体的鳞伤呢?
这事刑警男一时想不明白,他看着同样赶到现场的法医男,希望他能给出一些专业判断。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法医男已经赶了三个命案现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未有过这种强度的奔波。因为圆筒是从内部锁死的,警方暂时又不想对现场造成暴力性的破坏,法医男只能隔着透明的有机玻璃观察了一阵。
然后他分析道:
“可以初步确定,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外伤导致的失血性休克。从尸体的表征目测,死亡时间大约在十二个小时之前。”
“十二个小时左右。”
雕琢沉吟道:
“那正好和宠粮男昨晚失踪的时间吻合上了。可以推测,凶手把宠粮男叫下楼之后便对其实施了催眠,然后又把他带到了这个现场。宠粮男的心穴就是对金钱的欲望,正是这些巨额钞票引诱他钻进了圆筒。”
“催眠,心穴?”
法医男不太懂雕琢在说什么,于是雕琢便把她跟高岁见两人讨论来的推断说了一遍。法医男点头以示认同,那些钞票的暗示效果实在是太明显了。
刑警男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他的外伤是怎么造成的?”
法医男回答:
“应该是刀片一类的凶器。”
刀片?
刑警男的目光在圆筒里扫了一圈,并未发现类似的物件,不过圆筒底部堆着那么多钞票,凶器被盖住了也不一定。雕琢更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可能是自杀吗?”
尽管刚刚见识到两起离奇的自杀死亡事件,但这一次法医男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可能性很小,你看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隔着有机玻璃指指点点:
“死者背部的汗衫也被刀片划破了。这个位置一般人是很难够得到的。你看看,这一片的刀口也有十多处呢,如果是自己划的,那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法医男指的,是死者背部从脖颈往下一掌左右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难用自己的手触碰到。
要想持刀片之类的小器具划出大量伤口,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自杀的话,那凶手是怎么出入这个圆筒的呢?”
刑警男紧锁着眉头,喃喃似在自语。
法医男理解他的困惑所在:圆筒的出入门是从内部锁死的,这相当于形成了一个“密室”,凶手作案后该如何从这个“密室”中逃脱呢?
“也许凶手离开的时候受害人还没有死,但他已经身受重伤了。”
法医男提出一种可能:
“等凶手出去之后,受害人自己把门锁好,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因失血而昏厥倒地,并最终导致死亡。”
雕琢却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如果这样的话,门锁上必然会留下血迹,可事实上却没有。”
是的,死者的双手也布满伤口,这双手如果接触到门锁,肯定会留下血痕的,可不仅门锁上干干净净,就连整个筒壁也很少见到血污。
几乎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死者尸体附近。
这说明死者在受伤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而是直接就倒毙在地。
法医男摊摊手,表示自己已黔驴技穷,他期待雕琢能给出一些更靠谱的思路。雕琢这时却转过了头,她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台风机。
风机通过一段管路与圆筒顶部的开口相连。
严格来说,这台风机也是整套装置的一部分。
雕琢目光专注,像是在考虑着某件事情,片刻后,她回过头来问法医男:
“如果把风机打开的话,你说会是什么效果?”
法医男凭着生活经验猜测:
“应该会在圆筒里形成一股气流吧,从切口处进入,然后从顶上那个小烟囱出去。”
同时,他还在心里暗自盘算这台风机在整套装置中的意义,但一时间难窥端倪。刑警男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他用征询意见的口气问道:
“要不我们现在就打开看看?”
“开风机?”
法医男有些犹豫:
“我怕破坏现场,尤其是这些钞票,很可能会被气流带出去的。”
这确实是个顾虑。
但雕琢相信,这台风机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甚至就是破解作案手法的最关键的钥匙,就算冒着破坏现场的风险,也是值得试一试的。
她看向刑警男:
“冒下先,打开吧。”
刑警男考虑了一阵,认同了雕琢的提议,他冲几个警员使了个眼色,后者三两步走上前,俯身按下了风机的开关。
随着一声轰鸣,风机启动了。
一股强烈的气流顺着管道冲进了圆筒内,正如法医男所担忧的,散落在圆筒底部的钞票立刻受到气流的侵扰,大量的钞票被卷起来,向着圆筒上部飞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情形,却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些飞舞起来的钞票并没有随着气流冲出圆筒顶部的“小烟囱”,而是在圆筒内部盘旋起来,就如同被龙卷风带起的尘埃。
这些钞票形成了一个直径大约在半米左右的圆柱形螺旋体,任凭周围的气流进进出出,它们却只是围着固定的圆心急速旋转。
从外面看起来,就像在圆筒内套进了一圈红色的幕布。
“怎么会这样?”
法医男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既诧异又好奇。
刑警男也显出茫然的神色,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所在,这时,院子内外的其他警察听见风机的动静也聚过来不少,他们看着圆筒内的这番奇景,各自议论纷纷。
忽听有人说了一句: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刑警男立刻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警员,看服饰编号应该是派出所的片警,他马上用请教的口吻道:
“那请快讲给大家听听。”
“我以前在工厂干过的。”
那中年警员走上前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一个气体离心机。”
一听这话说得挺专业的,刑警男便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看,风机产生的高速气流从这里进入圆筒,”
中年警员指着圆筒上方切线方向的开口,一边比画一边说道:
“进去之后,这股气流就紧贴着内壁旋转,一路向下,形成一股外涡旋气流,等气流到达圆筒底部了,无处可去,就会向着圆筒中心处流动。”
“然后,又一路旋转向上,形成了另一股内涡旋气流,最终从圆筒顶部中心的那个小烟囱流出筒外,这些钞票所处的位置就是外涡旋和内涡旋的交界面。”
“因为内外涡旋的作用力在这个交界面上形成平衡,所以这些钞票既不会向外跑,也不会向内跑,只会围着这个固定的交界面旋转。”
原来如此。
对方的讲解还算是通俗易懂,在场的人,虽然有的没有学过流体力学的相关知识,但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个细节还得深入询问一下。
“为什么飞舞的钞票全都集中在圆筒的上半部分,下面这小半截却没有呢?”
这些钞票飞舞起来之后,从圆筒底部往上,大概半米多高的范围内都是空空的,不见一张,所有的钞票全都集中在这个区域往上的空间内。
中年警员解释说:
“下面这一块是外涡旋气流进入内涡旋气流的通道,钞票不会在这个区域内停留的,只有上面外涡旋和内涡旋相平衡的地方,钞票才会一直在这里旋转。”
“好,这下就全明白了。”
刑警男盯着圆筒内的那些钞票,若有所悟。末了他又露出苦笑:
“真是精巧的设计。”
语气中有三分愤慨,同时也带着三分赞叹。
雕琢看着刑警男问道:
“你明白了?”
虽然她也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想听对方先说一说。
“确实不是自杀,是凶杀。但凶手并不需要进入圆筒内,凶器也不是什么刀片,而是,”
刑警男伸手往圆筒内一指:
“这些钞票!”
雕琢点头道:
“和我的判断一样。这些钞票全都是新纸币,边缘非常锋利,受害人站在圆筒里,只要风机一开动,就有无数钞票围着他的身体飞舞,效果如同滚过了一座刀山,所以他的周身被大面积割伤,只有膝盖以下得以幸免。”
有警员在一旁略有质疑:
“钞票的边缘再锋利,也不过是一张纸,能造成这样致命的伤势吗?”
法医男回应道:
“可别小看一张纸,银行的点钞员在数钱的时候都是要戴上指套的,即便这样,很多员工的手指还是会被割破。更何况这大马力的风机一开,钞票旋转的速度极快。可以说,这时每一张钞票都堪比锋利的刀片。”
听法医男这么一说,大家也信服了。 猎奇女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