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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三人围着小木桌吃饭的时候,洛啸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宴儿,你昨晚说的恩人,她到底是男还是女啊?”
洛子宴往嘴里扒了口饭,瞟了眼母亲,见她神色如常,道:“他是我师傅,男的。”
洛啸天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语重心长道:“宴儿,你可要想清楚啊,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你看我跟你娘,一男一女这不才有了你吗?你若是跟个男的可怎么好.....”
“行了,爹!这事也得他愿意啊,人家都成亲了,我也就心里边想想。”洛子宴不耐烦道。
洛啸天顿时整个人松懈下来,若有所思道:“哦...只是想想啊,那他....知道吗?”
“.....”
吃过饭后,收拾完碗筷,洛子宴回屋拿了衣裳准备冲个澡,看见衣柜里的藏宝图和神魔令,突地又想起什么来,于是一股脑儿跑到洛啸天屋里去。
“爹,你说那丹药真有那么神吗?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
洛啸天一本正经道:“那当然啦,这洛家族谱上可有详细记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洛子宴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磨蹭着,“我想挖出来给你们吃。”
洛啸天一惊,“你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怕.....你们比我先走。”
洛啸天板起脸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可不许你去冒这个险!再说了,先祖遗训,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宝藏。”
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了些,伸出手掌怜爱地摩挲着他的后背。此刻在他眼前的洛子宴,仿佛还是十多年前那个稚儿,天真单纯。
而洛子宴心里却有另外一番打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事他定然是会去做的。若是爹娘不在了,自己苟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
又待了些天,洛子宴得回去神魔教了。阿瑶把教派管理得井井有条,洛子宴在心底暗暗赞许,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
年小熊平常时会跟霜蝶学些医术厨艺。两人空闲时还会到后山挖些草药,野菜,鲜笋,再摘些鲜花插在凉亭里的花瓶里。洛天一可喜欢得不得了,常常把鲜花插在发髻上,带着满院子跑。
听竹院内,各司其职,又互不干扰,倒是相处得很融洽。
是日夜里,小熊出去小解,许久未归,霜蝶怕他犯病,放心不下,便出门寻他去。
霜蝶沿着听竹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外面黑漆麻乌的,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去哪?她心里着急,又没拿火折子,沿着小路一边寻一边喊,不知不觉便走远了。
走到一小山坡上,隐隐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她顺着声音走了过去。依稀看见两个人,皆是夜行者装束,脸上蒙着面巾,站在朦胧月光下,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她悄悄靠近了些,逐渐听清两人交谈的内容,霎时,双眼透出惊恐的神色。她抖着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子宴。”
她慌慌张张地往回跑,一不小心□□枯的树枝绊倒在地,弄出声响。
“谁!”两人听到动静立刻警惕起来,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霜蝶。
“哼锃”一声,利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啊啊——
只闻一声惨叫,剑锋从后背穿刺而过,正中要害,当场毙命。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不该听的!”
那人抽出剑,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晚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是在呜咽。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随着心脏的跳动慢慢停止而凝固成一滩浓稠发黑的血浆。她的双眼始终圆睁着,涣散漆黑的瞳孔倒影不出月亮皎洁的风姿,微微张开的嘴角仿佛还有没说完的话,像是想要告诉谁……
“洛公子,我嫂嫂不见了。”年小熊慌慌张张跑进神魔殿。
洛子宴弯下腰来,抓住他的肩膀,道:“什么事,慢慢说。”
年小熊稍稍喘了口气,“我嫂嫂不知去哪了,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去找找她罢!”
洛子宴脑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也顾不上多问,快步奔向听竹院。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见人,她住的屋里也没什么异样。
师姐能去哪?
洛子宴作了一些猜想,料她是上山采药,摔伤了回不来,又或是迷了路……
院子里翻遍了都找不到,他只得上山找去。朝着后山走了一刻钟,隐隐看见地上躺着个人。洛子宴快步走过去,拨开杂草,顿时如坠冰窖。
只见霜蝶双眼圆睁,仰躺在地上,胸前冒出来的血液已凝固。脸色死灰,脉搏停止,已然死去多时。洛子宴忍住伤痛,细细检查尸身,衣衫整齐,发髻未乱,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伤口窄且深,是正中心脏的位置,一剑毙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洛子宴抬手合上她的眼眸,正要抱起尸身,却看见她手上抓着一条手帕。手帕染了血迹,却依然能看见上面刺锈图案和小小的“晏”字。正是自己送给年小熊那条。
这手帕怎么会在她手上?
心底虽有疑惑,却不深究。洛子宴把霜蝶抱回听竹院,唤来两侍女,给她沐浴更衣,入殓。
次日,洛子宴把所有看家护院,侍女,召集到一处,一个个盘问,看能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洛子宴知道,定然不会是他们,但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然而,忙乎了一天,一无所获,洛子宴只好把众人放了回去。
直至晚上,他在神魔殿心烦意乱的时候,侍女小桃才鬼鬼祟祟走进来,向他告了密:“教主,我、我昨日清晨看见那年小熊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泥。”
年小熊,手帕。
洛子宴心里一沉,难道会是他?
听竹院中,年小熊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洛公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嫂嫂。我那天只是出去小解,回来的时候看见一条蛇,我被吓昏了....”
洛子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朝他扔了过去,喝道:“滚!滚回去做的你的乞丐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年小熊就这么走了,只是他走时并没有捡地上那包碎银。
洛子宴看着他瘦弱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泛起些辛酸。
他当然知道不会是他。只是,他若是不走,那下一个死的人便会是他。
整件事之中,唯一站出来的人是小桃。而小桃是洛天一的人,洛天一背后的人,又会是谁?洛南天?不不不,洛南天是自己亲眼看着下葬的,不可能会是他。
洛子宴毫无头绪,他觉得有一双无形的魔爪,正在伸向他和他身边的人。
“镖局出了点事,你替我下山去看看罢。我要处理师姐的后事,抽不开身,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洛子宴拍拍阿瑶的肩膀,说道。
阿瑶点点头,识趣地不说什么,正欲退下去,洛子宴又叫住她道:“你觉得会是谁?”
阿瑶略感意外,却淡然道:“属下不知。”
洛子宴挥手示意她退下。他揉着额角,望向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此刻的他只想喝酒,喝醉了才好,什么都不用去想。
晚上,洛子宴喝得三分清明七分醉,拿着酒壶,浑浑噩噩地走向听竹院。霜蝶的灵柩就停在那。
自她死后,灵柩停在了听竹院,其他人就全都搬了出去,此时,听竹院里空落落的。洛子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着烈酒,寂静孤独。夜空稀稀落落的点点星光,陪衬着皎洁的月亮。
“连月亮都有星星陪,我却是一个人。”洛子宴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说着醉话。
他起身走到那棺材旁边,里面躺着死去的师姐。她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那,无子无女,连个为她守灵的人都没有。洛子宴跪下,半身伏在棺木上,探头呆呆地看着她的遗容,伸出手为她拨去脸上的乱发。悲伤就在这一瞬间像爆发的洪水,决堤了。他终是抑制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师姐,若不是我叫你来这神魔教,你也不会枉死,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师姐....”
时至半夜,他又困又醉,整个人趴在棺木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师傅还没成亲,师姐也还没死,他们三个人快乐地生活在苏灵山。听风院后面的那片板蓝根也都还长得好好的。他在梦里还看见了宋心心,阿良,南宫燕,木头,还有那只胖胖的兔子.....
师姐就这么走了。洛子宴把她葬在了听竹院后面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坡上,那里野花遍地,小溪潺潺。洛子宴觉得她定会喜欢。 苏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