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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宴回到庭院,苏亦已经起来了,正在屋里头打坐。他悄悄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只见苏亦双眼微闭,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两旁。洛子宴放轻脚步走进屋里,拿起茶壶正要往外走。
“喝过了。”冷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子宴,明日我要出门一趟。”
洛子宴停下转身:“师傅,你要去哪?”
“去寻找肉苁蓉。”
洛子宴讶然,这肉苁蓉是沙漠独有药材,整片大漠也就上百株,极其珍贵。更重要的是,这肉苁蓉据说在沙漠的流沙层,这流沙瞬息万变,危机四伏,莫说是寻找药材,就是单纯进去经历一番也是九死一生。他不禁问:“师傅,你找那做什么?”
“制作龟息丹还需一味药材。”
洛子宴知道这龟息丹是难得的妙药,需要用到的药材也珍稀难寻,炼制过程更是复杂讲究。
“师傅,这药我们也不需要啊,何必冒这个险。"
“总会用到的。”
“让我陪你去罢?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确实不放心,师傅这个人他太了解了。虽然医术高明,长得跟仙儿似的,但是生活上的琐事他却一窍不通,这要到了沙漠里,他该如何自保,洛子宴想想就头疼。
“不必,若我有什么事,你就回苏灵门通传一声便是。”苏亦想也不想就拒绝,伸手端过茶杯,缓缓喝了口茶。
“不,我一定要去!师傅,你去哪,我就去哪。”洛子宴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苏亦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洛子宴回屋随意收拾了一点干粮和带足了水囊,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陆妃妃带着苏茗烟过来了,大概是苏亦要出行,她也是知道的。她非要两人带上苏茗烟,说是在大漠里,她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哼,拖后腿还差不多。”洛子宴低声嘟囔。苏亦没作声,洛子宴又道:“别别别,女人太麻烦了。”
苏茗烟白了他一眼:“男人才是窝囊废!手下败将!”
“行了别吵了,就这么定了。”陆妃妃把手里的包裹递给苏茗烟:“这是我师哥的包裹,你可带好了。”
苏茗烟接包裹,眉头一皱问道:“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皂角,换洗的衣物,还有水。”
“大沙漠哪来的水沐浴啊?带什么皂角!”洛子宴惊呼,大漠里沐浴,他可是头一回听说。
“有,这是大漠水源分布图,你带好。”陆妃妃给他递过一张宽阔的羊皮纸,他只得接过折好,放入行囊中。
整顿完毕,三人终于要出发了。
洛子宴长这么大头次骑骆驼,扭扭歪歪的,他却觉得格外有趣。用手拍打着两个驼峰自言自语:“它这两个东西怎么长在背上?不都长前面吗?”
“愚昧至极!”苏茗烟翻了个白眼。
洛子宴不理睬她,快步追上苏亦。苏亦今天换上了一件玄色修身紧袖长衫,长发挽成一个髻,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身姿削瘦却挺拔。
“如果人要分为三六九等,那师傅一定是上上品。”洛子宴心里这样想。
三人顶着烈日,在沙漠缓缓前进着,苏亦走在前头,洛子宴其次,苏茗烟背着个沉重的包裹走最后。
“幸好有功力傍身,不然得让这包裹给压死.....”苏茗烟不满地嘟囔着。
高大温顺的骆驼驮着背上的重物默默走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海上,犹如一只只背着巨壳的蜗牛,每一步都是那么缓慢又艰辛。它们的脚步在茫茫的沙海中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无限延伸着向远方....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觉无数沙粒拍打在脸上,又痛又痒。
洛子宴赶紧跳下骆驼跑到苏亦身前,张开双臂护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抵挡风沙。沙子灌入口鼻眼睛,顿时感到一股无法喘气的窒息感,难受得泪流满面。大约一刻钟左右,风沙逐渐散去。洛子宴顾不上打理自己,他拍干净苏亦身上的沙尘,拨开他脸上吹散的发丝。从包裹里拿出一只水囊来,倒水打湿一块白色手帕递给苏亦:“来,擦擦脸罢。”
苏茗烟自幼在大漠长大,对此早已见惯不惯,此时正站旁边淡定地拍打着衣服上的沙子。
“小题大做。”她说。
洛子宴回头瞪她一眼道:“闭嘴。”
苏茗烟只得识趣地噤了声,坐在沙子上,拿出水囊喝水,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委屈的气息。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简直是活受罪,背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包裹,还要被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冷落。她越想越气,把包裹往沙里一扔,“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洛子宴一愣,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你敢!”
“为何不敢?”苏茗烟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我也只好带着这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去喽,若是我死在这片沙漠里头了,你也等着变成毒尸罢!”洛子宴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苏茗烟停住了脚步,想了一会,又折回来,乖乖捡起地上的包裹。
稍作整顿,三人再次前进。此时正是一年中最酷热的八九月份,太阳猛烈且毒辣。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广袤死寂的沙海犹如在火炉上烤着,灼烧着人的每一根神经,难受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干枯的喉咙再也喊不出尖锐的嘶叫,冒出来的只有夹杂着热气的青烟。放眼望去,到处是单调的黄色,无尽的黄色蔓延到天边,任凭耗尽眼力寻啊,也看不到一丝丝绿意。黄色,黄色,这灼热的黄色下面埋葬了多少行人的尸骨?无边无际的黄色使人绝望使人疲倦,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
走了几个时辰,三个人都口干舌燥。
“师傅,喝口水罢?”洛子宴拿出水囊揭开盖子朝苏亦递了过去。苏亦接过水囊仰头就喝,溢出的清水顺着嘴边缓缓流进白皙的脖颈里。等苏亦喝完,洛子宴接过水囊自己也仰头喝了几口,盖好塞进包裹里继续赶路。
“一直赶路,好无聊哦!我给你们讲个故事罢!从前有个小孩.....”
“别讲了,没人想听,前边有人来了。”苏茗烟指着远处,打断他缺乏趣味的故事。
不远处出现了一支队伍,约摸着二十来人,骑着骆驼,缓缓向这边走来,看他们装束打扮多半是过往的商客。
待走近了些,带头的男人看见他们三个,便靠过来问:“你们是中原人?”
洛子宴点点头,“是的,你们要去往何处?”
“运些货物去西域,你们呢?”
男人坐在骆驼上,拿出皱巴巴的水囊喝了口水,黝黑发亮的皮肤昭示着他是这大漠的常客。
“我们,在大漠里随便逛逛。”洛子宴眯起眼睛开玩笑似的说。
男人环视了一下周围情况,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天马上黑了,一起搭棚休息罢,这边经常有沙匪出没,互相有个照应!”
洛子宴看向苏亦,苏亦点点头,苏茗烟也没作声,算是同意了:“好啊,怎么搭棚?我们没有蓬。”
男人热情招呼道:“那就跟我们一起罢,蓬我们多得是!”
盛情难却,三人也不再推辞。
男人跳下骆驼,从另一匹骆驼上搬下一大包东西,开始着手布置起来。动作麻利娴熟,不一会,帐篷就搭好了。这会一五六岁女孩抱着只黄猫过来,拉了拉男人的手:“爹,我饿了。”男人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好,马上就好了。”
五个人坐在一个帐篷内略显拥挤。男人拿出准备好的吃食,一手抱过女儿,把她放在大腿上,一点一点地喂着。
“这么小的女娃,你带她来沙漠做什么?”苏茗烟瞟了一眼俩父女问道。
“她有眼疾,她母亲死得早,我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带。”男人一丝不苟地喂着孩子,头也不抬。
苏茗烟便不再问什么,洛子宴伸手摸着女孩怀里的猫。
“是完全看不见,还是模糊不清?”
“她小时候可以看见,大概从去年开始,看东西就越来越模糊。”
洛子宴听男人说完,扭头看了看苏亦,苏亦这会也正好看着女孩儿,若有所思。见女孩吃饱了,苏亦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跟前,女孩看不见,只顾抱着猫站在父亲身旁。男人见了此举略为不解:“侠士有办法?”
苏亦:“让她过来,我试试罢!”
女孩有些胆怯,一直拉着父亲的手不肯松开,男人把女孩轻轻推到苏亦跟前:“侠士请罢!”
“睁开眼睛,我看看你的眼珠子。”女孩缓缓睁开了两眼,露出乌黑的瞳仁,却是没有半点光彩,像是两颗熟透的葡萄嵌在眼眶里。
“好了,闭上罢,会有一些痛,你担待着。”苏亦用拇指压在她的太阳穴上,用力一按,女孩吃痛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在她的印堂处插入两根银针。女孩晕了过去,男人紧张地抱起女儿问:“这不要紧罢?”
“不碍事,明天待她醒来,喂她服下此药便可。”苏亦从怀里掏出一支小药瓶递给男人。
男人又给他们多搭了一个帐篷,以示谢意。男人干完手里的活,正要离去,洛子宴问:“大叔,借你的猫给我玩玩呗?”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平静,“当然是可以的。”
不一会,他提着黄猫过来了。洛子宴一把接过,抱在怀里逗弄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猫?跟个小孩似的,真幼稚!”苏茗烟在一旁嘲笑道。
“我记得你们教主也喜欢猫喔?所以你是在变相骂你们教主吗?放心罢,我回去一定把话给你带到!嘿嘿!”
“不可理喻!”苏茗烟怒骂一声,钻出帐篷去了。 苏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