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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自我救赎

云深处 妖麽 6652 2021-04-05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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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营武将军的兄弟来汾的消息,第二天便在整个汾西上层不径而走。各处平日里想攀许常渊门路却无处着手的势力,顿时象野狼嗅到了血腥味一般,派出手下实地探查消息。

  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各路门神们派来打听消息的人虽然都不是重要角色,却也都是管家主簿之流,携带的礼物不是很贵重,却也不似普通的探亲访友。

  石头在前面自己拿不定主意,找宗阳商量。宗阳没得将军授意,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亲自去了趟卫所。

  许常渊忙手头的事一夜未归,寓所的门到此未开,宗阳也有些忐忑,站在门外踌躇片刻,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将军。”

  许常渊已经醒了,只是怕打扰到尚在熟睡中的贺云初,坐在地榻上一直没动。听到宗阳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顺手拿了件衣服披上,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屋子里一股刺鼻的酒味随着门开飘散了出来,宗阳低头恭着身,拿眼角往里瞟了一眼,见贺云初趴在桌子上睡的正熟,地上乱七八遭扔了七八个空坛子。

  “这是喝了多少,要不要熬醒酒汤去?”宗阳看了眼许常渊的脸色小心问道。

  许常渊摆了摆手:“让她睡吧,好久没这么肆意过了,还不知这一醉之后,多久才能再这般放心喝一次,也是难得。”

  宗阳听出了许常渊话中的意思,眼皮抬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七爷要走了吗?”

  许常渊点了点头。

  宗阳:“您不是准备要给她办及笄的吗?”

  许常渊边往外走边叹道:“留不住的,她身上压的东西太多,我没办法替她扛,也没人替她扛。”他心说,他也希望能将她留下来,象小时候一样将她护在身后,可她是斛律休哥啊,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要面对的是几十万族民的生存大计,不管他多想替她分担,哪怕一点点,那也是几十万族民的吃饭穿衣这等大事,他真的做不到。更别说将她圈养在自己的保护圈内。

  只有面对民生这等大事,权利才显得尤为重要,昨夜一番深谈,许常渊才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四哥你知道吗,西北道总人口一百七十一万,我斛律族民有五十万,这五十万人,有田地有牧场有自己私产的不足两万。大部分没有土地和私产的族民沦为汉人的奴仆,或被编入役籍生计艰难。去国之前,我族民人数有一百五十万之众,土地八十一万倾之多。虽不及梁国富庶,却不至民生调蔽,更无遍地饿殍,逃籍流民,更无做汉人的役民贱民之类。然去国不到二十年时间,或逃离或折损,我族民锐减两成之多……”

  “王城荒废,王族阖族蒙难,四哥,你说我族去国的意义何在?”贺云初眸底赤红,闪烁着一丝迷茫。

  “怎么,你们想复国?”许常渊警惕地盯着她。

  贺云初却自嘲地笑了起来:“复国?”她摇了摇头:“居无定所,腹无饱餐,青壮男儿十之五六逃离故土,剩下妇儒老病族民,自保尚且难继,当年的雄强之气萎靡,活着,已是最大奢望。”她仰头喝酒,满眼凄迷。

  许常渊松了口气,劝道:“族里的事有圣主操心,你只是长老,虽是至尊之位,族中大事也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女子能担当的。别想了,天塌了有大个儿的顶着呢。”

  贺云初顿了一顿,什么也没说,只闷头喝酒。一连喝了四五杯,突然抬起头来,盯着许常渊,问他:“四哥,你有想过未来吗?”

  许常渊:“未来?”

  贺云初道:“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或是成家,或是成就一番事业,你有想过吗?”

  那一刻,许常渊心底没来由地“叮”的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一片坚硬的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不管他对她的情是怜惜还是爱慕,斛律休哥的内心都是他难以涉足的一片荆棘。

  宗阳还跟在身边。许常渊在卫所的院中站定,往来忙碌的军士朝他打招呼错身而过,他依旧淡淡地回应。默了良久,轻笑道:“告诉石头,不必理会那些人。另外,家里也准备一下,也就这两日吧,给她践行。”

  宗阳走后,许常渊站在清晨的风中,突然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放心吧,别的事我无法替你扛,但这一件,无须你亲自涉险。”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许常渊抬步朝后卫所走去。

  贺云初宿醉,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天一夜,也没人管她,一睁开眼就感觉到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都僵硬,象挨了一百军棍似的,尤其筋脉中象有一万只蜜蜂在游泳,蛰的浑身麻痛禁脔不止。

  她打开门出来,院子里走动的都是不系腰带的营中文职军士。这时候正好负责街巷巡逻的三十几名老弱残兵回营了,一个人匆匆往前厅而来,看到门口的贺云初,脚下顿了一顿,朝她行了军礼,问候道:“安大人。”

  贺云初以上阶军礼回了,问道:“找将军吗,他不在。”

  老兵迟疑了一下,朝她身后敞开的正厅门内望了一眼,正准备退下,贺云初却突然问他:“可是有急事?”

  老兵正犹豫间,贺云初却道:“直接报去营帐吧,参事帐下应该能解决。”

  老兵顿时恍然,道了谢,转身就走。

  许常渊身边的亲兵除了几个留在府上的和寸步不离身的,白天大多都在卫所侯命。可能是得了吩咐,贺云初刚开门,离境就过来了,很有眼色地服侍她洗漱之后,把府里的事也跟她说了两件。

  “您昨日外出未归,您身边的两个随从差点把石管事的门槛踏破了,还堵着我问了好几次您的去向,您看,是不是差人给他们报个信去?”

  贺云初将手中的漱口水放下,拿布巾擦完了擦嘴,又“啪”一下扔回水盆里,道:“不必了,我这就回去了,四哥回来给他说一声,晚饭不必等我一起吃,困,还想睡。”

  离境抹了一把,净溅到脸上的水迹擦掉,说第二件事:“您身边的侍卫昨天都到了,石管家说他们身手不错,个个龙精虎壮的,有金羽卫的气势,让我们也好好看看,学学。”

  贺云初正在系袖带的动作滞了一下,漠不经心地问:“到齐了吗,来了几个人?”

  离境不敢离得她太近,隔着一步远,将一条黑红绣金的绉丝腰带递给她,回道:“七个,都是好生威猛的长相。”他拿眼角瞟了贺云初一眼,道:“七爷挑侍卫向来如此标准吗?”

  贺云初回过头,冲他诡谲一笑:“我身边都是死卫,没有侍卫。”

  穿上衣服,出门坐上许常渊那辆小马车回去了。

  贺云初一天一夜未回,南吕几乎翻遍了汾西所有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翻找了一天一夜,小虎急的几乎要哭了。贺云初一进院子,小虎几乎带着哭腔迎上来,被贺云初瞪了一眼:“没死呢,哭早了。”一抬眼,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元澈和坐在树下乘凉的游七,也不知冲谁吩咐道:“胃里翻搅的难受,有什么能压一压的吃食没。”带着浓浓一身酒气,跨进门去。

  内室的帏帐后,南吕幽灵似的身影刚露了个头,贺云初手中脱下的外衣带着劲风就朝他飞过去:“都滚出去,爷要泡个澡。”

  正跟在身后进门的元澈一怔,收回了刚迈入门槛的一只脚。

  房中不知熏了什么香,刚想打喷嚏,没想到一张口,胃里翻搅的东西轰轰烈烈涌上来,贺云初来不及喊人,奔向墙角的铜盆就开始了吐。

  喝了一夜酒,夜里没吐,白天也没吐,没想到却在这个温香软柔的寝室内吐了,而且还吐的一发不可收拾,头晕眼花,差点连胆汁都倒出来。

  小虎拿了杯水给她漱口,刚喝了一口,漱口薄荷味往嗓子里一冲,胃蕾被刺激,第二轮吐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除了苦水,什么都没再吐出来,只是干呕。贺云初整个人象虚脱了般的就着小虎的臂力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游七及时调了碗羹汤,让小虎扶着给灌下去。胃里舒服了些,嗓子也舒服了些。虽然味道不怎么样,还好没再吐。喝完之后身上的燥热感渐渐退去,竟然还恢复了几分力气,还有余力挑逗从卫所一路跟着过来的离镜了:“还是你这小机灵在身边舒服,来伺候爷脱衣服。”

  离境是许常渊的亲卫,而且还不是心腹的那种,即便受吩咐跟着许云初,也不敢离得她太近,倒是很有眼色。看着贺云初吐,小虎忙的腾不开手,他便一趟一趟往外面跑,提水进来换盆出去,比一身近侍装束的元澈还还象近侍。

  听到夸自己,离境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受宠若惊,挪了挪脚步,刚要凑过去,却被元澈一记狠冽冽的眼刀瞪的倒退了两步,站到门口去了。

  小虎扶起贺云初,满脸担心的神情,道:“还是先洗洗吧,这一身酒气,熏都给人熏醉了。”

  离境似乎得了某种启示,朝屋内四周扫了一眼,飞快地跑出去了。

  贺云初借着他的搀扶,将一条胳膊搭在小虎肩膀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去,一只手拧了拧自己的鼻子:“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闻言,小虎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竟量减少她自己支撑的力度,低声埋怨道:“还说呢,刚熏了上好的龙涎香,可惜了。”

  贺云初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腿脚绵软地被小虎拖着往净室去。刚一进门便突然反手掐住了小虎的脖子,眼中喷着冷冽如冰刀般的灵火:“谁派你来的?”

  小虎完全没有料到刚刚还虚不胜力的少主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大的力气了,呼吸艰难光伸舌头说不出话来。

  贺云初的手劲松了些,却并没有去除威胁。小虎乘机吸了一口气,极快地回应道:“少主您是不是还没醒酒,我是小虎啊,黎大夫带过来的。”

  贺云初松手,闭上眼微微仰头,象是下了什么极难决定的决心一样,转身面对着小虎,眼神冰冷。

  小虎惶恐地走到浴桶前,伸手试了试水温,招呼她:“水有点儿烫,您稍等一下。”说着,从墙角拿了个盆过来,舀起桶中的水,再次高高地洒下去。如此反复几次,一会儿功夫,屋内便水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昨天早晨您刚走,田参事来把府里的侍卫都带走了,随后门外又来了几个人,石管家说来的是您的侍卫,让出去个人确认一下,他就跟着出去了,带进来七个人,一个都不认识,全都守在廊下,游先生说,屋顶和墙外也有人,不下三十。”小虎此刻脸上的惊恐完全消失不见,眼神坚定象换了个人似的。

  洒水的声音一下高一下低,完全盖住了他的轻声细语。贺云初站在桶边,一只手浸在水中,半天没说话。

  “他不让我们出去,也不让我们跟府里的人接触,事先没办法知会……”

  贺云初冷笑一声,象是在讥讽他:“你不是跟他很能说得来吗,怎么,他连你都防。”

  小虎边舀水边委屈道:“他身份特殊,我跟他走近,只是不想让您难做。可我清楚我自己的主人是谁。我跟随少主时日虽然不长,可我身负的使命从来就只有少主的安危一件。驸马爷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少主您,您活着,我和我的家人都能活,您若活不好,我和我的家人都得受您十倍以上的煎熬。但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家人,更不知道他们活的如何,我只知道少主您若不好,我会先于您而死,却不是因为家人,是真的想替少主做些什么,请您相信我。”

  小虎望着贺云初,朝她点了点头。

  贺云初眼前浮现出斧口那场熊熊大火之中,小虎背着她冲杀突围的场景,叹了一口气,手从桶中离开:“好了,至此结束吧,却做你该做的事。”净室内,洒水的声音停止,水气氤氲,安静的落针可闻。

  贺云初是女子之身,哪怕是近侍,小虎也不能贴身伺候,抱着她脱下衣服,退出净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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