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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宁园
谢儒旧居宁园是隐在半山腰间苍松翠柏间的一处深灰色建筑,建筑在正阳面,阳光落在深色门楣的那块大牌匾上,匾上描金字书写的几个大字晃的人眼睛不敢直视。
宁园。匾额落款处写着谢金,这个名字贺云初并不陌生,是陶先生的开门弟子,只是这书法,实在与陶先生相关太远,难怪陶先生评论他“一生被名利所累,竟是连一手好字都没习得”。
南夏皇室子弟要来拜祭谢儒,许常渊早已派人送了消息过来,宁园的管家带着十几个衣着鲜亮的小厮和仆妇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口候迎,看到将军亲自陪着贵宾过来,一脸福态的管家满脸笑意,竟是挤的眼睛都退让了位置。
许常渊也只是负责将人送到府上,并没有留下来作陪的打算,将人送进门,他转身就走了,连句多余的叮嘱都没有留下。
这片宅子原本就是武昌王做为人情暂借于谢儒的,谢儒离世后自然物归了原主。许常渊孑然一身赴任,武昌王便很大方地将这处即便是放在渭州都算得上豪奢的住所赏了他,也算是重恩,但许常渊到任之后,满共也就在里面住过五夜次,算是连路都没认清的新主人。
除了这处园子离营太远,不方便他往返之外,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府里下人那些阴森森的小动作,反感而不能清理,主人的身份其实连个奴仆都不如,索性避开。
但将贺云初扔进去他却丝毫不担心。贺云初新至,又是暂居,明面上还有个夏国皇族的身份,身边又有精良护卫随行,如果这样的螃蟹都敌不住园子里那些阴森森的蝎子,贺云初这十年,算白活了。
对方身份贵重,管家虽然又没得到将军的示下,为谨慎起见,他还是给这一行人安排了上等客房。
“公子身边也没个随身伺候的,不知可是需要安排两个进来丫头伺候梳洗?”管家瞄了一眼贺云初身边这些寸步不离的侍卫们,恭敬有加地前面引路,很有眼色地避开了主位。
贺云初一边走一边瞄这园子次第在面前展开的景致,知道这是下人的试探,也没有多说,矜持地嗯了一声。
管家很识趣地没有再再吭声,只是恭敬有加的在前面引路。
汾西虽然处在南北分界线,气候相对西北道湿润怡人,但毕竟是边城,回虽然园林建筑揉合了南北风格,要木石结构的合理搭配下雄浑且不失清雅,但格局毕竟还是低了些。
贺云初也在好奇地扫视了一圈之后,随即便失去了继续赏玩的兴致。
南夏富庶安宁风光无限,千里烟波风景如画,触眼楼台莺啼轻歌缦舞,向来个以安逸招致诸国垂涎的地方,从那个地方走过来,一个从出生起就过着优渥生活的皇室子弟,如果屈屈一阶文士的宅第,一处仿造江南仿的面目全非的伪南园都能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留住了他的脚步……那才真的是件奇怪的事。
一处儒生门第,再奢华,能奢华得过南夏王公豪酋的府院,能奢华得过江南烟雨楼台馆榭?
贺云初对道旁景致兴致缺缺,再加上远道而来又一路风尘,肚子里吃下去的都是灰尘,食物伴着天气的升温而不太好接受的味道……总之一副对身前物厌烦到了极点的状态,倒是对寝室的那双枕头倍感亲切,一挨上去就没声了。
管家派进来准备伺候的人见此景,络绎不绝地进来又络绎不绝地退出去了。
汾西时局雾霭重重,各方势力明逐暗合,就连位于栈桥上的通政司里都露出了些拉拉扯扯的身影。虽然他们及时将南夏皇族拜访谢儒的消息递到他面前来,给他过境提供了合乎情理的由头,但那些人存心绝不会如此简单。
贺云初在这种时候撞进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于她和她身后的势力,都是不利。
离开不多几时,正在行进中的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宗阳快步跳上来,压低了声音汇报:“都查了,前前后后没发现可疑,连与她一道排队的客商和贩们都一个个问了,从饶庆过来她们就这么十几个人,行事也不张扬,路上停歇都简朴的很。”
许常渊听完宗阳的话,好半天才抽了下嘴角:“低调了一路,为何到城门口了却偏偏闹起来?严控栈口,以防止疫病传播为由,对今天过境的商贩物资暂时隔离近控。”这是自上任以来,许常渊发出的最严厉的一条政令。
宗阳愣了一下,还是没明白:“七……那位爷也算是自己人了,应该不会卷到那事里去吧?”
“那倒不会,我只是担心她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宗阳支着耳朵听,抠着心记,也没明白自家公子嘴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速度要快,她留下的窟窿太多,晚了怕是补不上了。”
许常渊动作很快,今日的沱泞和汾西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很是多了些与较往日明显不同的变化。比如进关的商贾车货中,象约好要来参加什么集会似的,多了那么几批豪族高族的车驾,夹杂在行脚贩商的队伍中待检入境的,和已经入境的,都相当有涵养,打点门隶的打点门隶,配合检查的配合检查,象那位夏国的皇室闹的那一出,倒是没有再出现第二例。
总体来讲,今天是个好日子,城门隶兜里的进项哗啦啦地流入,城内的客栈相继爆满,天很晴,花开的也正盛。
车厢里,许常渊的手边压着一摞简报,都是汾西各镇乡村每日例行上报的寻常事,这些东西不管他走到哪儿,田樱樟都能吠着他的味儿找到他,给他送过来。
许常渊揉了揉眉心,慢慢的抽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封,这是刚刚宗阳拿进来之后压在最下面的,桐油纸信封,口用朱漆封着,是封极普通的信,收信人写的是安慎。
是封家书。
贺云初身边的人其中有药师也有厨师,虽然没有小虎那样的近侍服侍,但丝毫不影响她深度睡眠的质量。
这里是许常渊的地盘,至少从目前情形判断,此人还不至于背家叛国,只要不是敌人就没什么可顾忌的。
但汾西毕竟不是北梁朝势力的可控之地,那位生性狠辣的武昌王也不是西北道上可亲可敬的任何一位上司,贺云初并不能完全信任许常渊。
许常渊突然出现在沱泞是个意外,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意外会发生,就象准备一场尚未开始的战争,胜负不单单是拼投入的战斗力,战争前的准备和最终的实力往往才是决胜的关健。
现在要做的是乘形势不明前抓紧时间补充精力休整,这是贺云初在入睡前给谈玄越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依照这个命令,谈玄越将护卫的力量分成了三个批次,除了留在寝室外寸步不能离的人,一组人迅速进入休息状态深度睡眠,另一组人要了几桶热水关起门来沐浴,等贺云初醒来时,所有人已过了一遍轮值。
而此时,已近黄昏了。贺云初昏昏沉沉,足足睡了四个时辰。
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灿烂的有些欠揍的脸。
宗阳是自小就跟在许常渊身边的,从小厮伴裆到书僮近侍,可谓是许常渊的透明□□,打发他过来的时候,主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聪明如他,自然知道眼前的故人,只能当比敌人稍微友善点的客人来对待。
客人既然睡足了,想必也饿了。但吩咐上来的饭菜却有些……让管家倒吸凉气。客到的很意外,府里配备的厨师和物资储备自然不能自如应对,所以饭菜都是宗阳亲自去一品香现做了送过来的。
菜品并不寒酸,却也不豪奢,七八个荤素搭配的小菜,一碗北梁很常见的粟米饭,一道羹汤,不奢侈也不寒酸,接近于素餐标准,又符合祭祀之礼,却胜在做工精致。
偏厅里进出悄声细语摆桌布菜,寝室中,丫头仆妇流水般进出,将醒后餐前的侍奉过程流水般演绎了一遍,过程虽有些繁冗,却一点都不拖沓。
做为府里的首席大管家,宗阳那张向来能说会道的嘴就象被什么东西给粘上了似的,除了招呼下人点菜布菜,多余的话多余的事,竟是一样都没有,甚至除了象征友善的笑容,连多余的表情都没一个。
这让一直默默守在外面探头怕太露,缩头怕事儿大的管家心惊了不止一重:之前,他那番过于亲近的举动,是不是太冒失了?
宗阳有距离的客套给贺云初带来的便利,具体体现在管家给她安排的那一大群乌怏怏的仆从不见了。
一直到落日西沉,许常渊都没有再过来,宗阳在布置完饭菜之后也离开了,许常渊没有任何吩咐的事情让他转述,他也只当面前的这位是陌生人。
屋内各个角落的灯开始点了起来,贺云初睡足了也养足了精神,这时候反倒比白天更精神。所以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夜魇星沉时分,可在贺云初面前,眼前的庭院依旧物景毕现。
特异功能这种事,有时候也是很痛苦的。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了对面厢房的顶上有个暗暗的身影!
她没看错,那堆缩着的小小的一团影子,就是个人。就在她发现对方并看过去的同时,对面的人也看到了她,绻缩的身形蓦地展开,站直了的影子瘦小的身形整合在夜色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甚至贺云初还没有作出指示,身后数道身影已掠上了屋顶,随即传来,拳脚相向的打斗声。 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