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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绣花将军

云深处 妖麽 5917 2021-04-05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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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绣花将军

  从卫所到通政司府衙,短短不到半里路的老街,夹在喧闹的两条商业街中间,安静的出奇。老街道路不宽,但路面修整的很平坦,晨时的阳光被道路两侧树冠高大的悬铃木摭挡着,甚至还有点儿微凉。

  许常渊每天的日常便是从卫所到通政司衙门的打卡开始的。

  年轻的将军还未及冠,身量硕长身材也不怎么健壮,但蜂腰猿背体型还是很打眼的。只是他不喜修身的衣袍,甚至连宽肩窄袖的军服都很少上身,明明一副好皮囊,却常年包裹在一身烟霞色的宽松袍服里,如果不是衣襟上那排茜色刺绣的图案,暮色沉沉简直尤如与刚从道观里出来的修士。

  即便如此,一身暗沉也压不住他羞煞天下女子的明媚五冠,所以,出道后他还有一个更艳亮的名字:绣花将军。

  与如此漂亮的男儿相比,跟在他身后的这支队伍就寒碜的有些过了。

  明明是一支身穿白色军服的制式武装,但队伍中的人……

  走路时身体微微前倾的,显然是少了一只缺胳膊,那只空荡荡的衣袖随着身体移动的幅度轻轻摇摆;

  跟着队伍前进的速度一晃一晃的,显然少了一条腿,手中那只代替缺席了的腿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木棍,早已被时间打磨的如水般光滑;

  行进中的队伍很安静,突然从哪儿响起一阵疾带奔跑的脚步声,终于有人发出示警的声音全体警戒,这时候才听出来这个几乎半边脸上都是刀疤的人,说话的声音就象在大风中拉大锯般的撕扯……很明显,这个人的肺是曾经受过重伤的。

  疾奔的脚步声从长顺路口转入老街,示警之后,刚刚还是松松散散的长队列,瞬间分散开来,只肖片刻,一组呈前后锥形紧密相守的防御阵型已重组出现,三十多只青筋凸起的大手同一时间握住了腰间统一制式的刀柄。

  来的是自己人。瘦小的身形象个没长成的孩子,不知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刚刚不小心失足落过水,满头满脸都是湿的,头发虽然已经半干,衣衫却象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湿漉漉的,衣角和裤脚甚至还在不停地滴着水。

  他从老兵们身边窜过,只是稍稍的停留了一瞬,似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身份的查验,旁边的人甚至都没听清楚老兵们问了些什么问题,那人又回答了什么,只看到他瑟瑟发抖的身体突然打了个激灵,片刻之后,从严谨防守的队列前又继续跑开了,地上留下一滩浅浅的水迹。

  老兵们又恢复了松松散散的长队列,只是此时的行迹与刚刚行动起来时的灵敏轻捷,悬殊的仿佛残疾的表象只是他们用来伪装身手的一层假衣壳,只有他们手握住配刀的刹那,才能相信,他们真的只是些身有残疾而且还有些风声鹤唳的老兵。

  许常渊一个人沉静地走在队伍的前首,他和老兵们早就默契了这种相处模式,没有人向他转述刚刚的询问结果,但他明媚阳光的脸上,那抹温暖的微笑却不知不觉地敛去了。

  与其他依靠家族恩荫上位的将领不同,许常渊自小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锤炼过来的,对西胡人的警惕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西胡在两个月前跟南夏交接了沱泞的驻防,瞬间将未与西胡达成边境和解的北梁推到了临战前的紧张之中。

  西胡接手沱泞之日,除了入驻的守军与南夏戍防规模保持一致外,并无增兵迹象,甚至接手之后的行政权属也由当初与南夏主持和谈的蔡痊担任,而无另派他人。而昨夜,一支近五千人的队伍却浩浩荡荡地开近了饶庆大营,天将晓时,从饶庆大营中行出了一支近五百人车马,缓缓向沱泞城而来。

  这支队伍如果路上没有停歇,最迟午时便能抵达沱泞城。

  出发前宗阳边替他整理衣服边轻声禀报:“东门那边的人回了个消息过来,城门外有些小躁动,事主看着象是咱夏州的一个熟人,问公子的示下,要不要咱们干涉一下。”

  “夏州的熟人见的多了,具体是哪一个,又因为何事,查清楚了再来报。”

  许常渊脸上没有什么不耐烦,宗阳的胆子才大了些,回道:“探子说是一支十八个人的卫队,短衣软甲行事练达,不似江湖人,有沙场气。服饰是夏国人,听口音象是定州人,中间被拥挤之人年纪略小,行事乖张眸光阴戾……象是咱们府上打发到营里的那位……”

  宗阳的话还没说完,许常渊的眼皮倏地抬起来:“谁在东门?”

  “贾六和萧俊都在,消息是萧俊亲自送过来的。”

  贾六和萧俊都是许常渊孩童时就跟在身边的旧人,是从军中为他选的护卫,一眼认出贺云初来是正常的。

  许常渊眉头稍稍收了收:“休哥儿去的沱泞?”话还在口中,他眉头一挑,就知道原因何在了。“还穿着夏人的衣服过来?”他只是自言自语地反问,却没有允许宗阳为他腰中系佩玉的动作:“你找带两个靠住的人过去看看再说。”

  他眉头微皱脸上没了悦色,宗阳便知道公子是极重视这件事了,再没说二话,转身就出了门。

  太阳已悬在额头的位置,虽然是清晨,却并不轻凉,汾西的热,向来是从清晨开始的,这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何成泓,我记得衙门口的那棵榆树底下落了油腻腻的一层虫尸,今年怕是要闹腻虫害了,你去跟衙门里要张贴子,我们到对岸去一趟,买些药粉回来,再要两条船,在河上等着。”

  梁夏开了互市,两国的地方行政长官和军事将领往来于彼此的地界,已经随政延续了五十多年,不管是地方行政还是军事领域,彼此在对方安插各种势力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便西胡接手了南夏的防务,这些事项也不可能一时便随政怯除,所以许常渊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来,倒也没什么突兀的。

  身边被他称呼为何成泓的,是队伍里少有的几个健全都之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建议道:“那边必竟换了人,将军这样过去怕是有不妥,要不,我们哥几个过去一趟,您就在这头远远地看着。”

  许常渊温柔一笑:“不就换成了西胡人么,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大梁的营武卫,这权力现在不用,要等到何时用。”

  何成泓想想也对,反正西胡和北梁也不打仗,将军乘机到对方的城防之地走走,没准还能扬我北梁的威风呢。

  许常渊一行悠哉悠哉地刚行到通政司府衙,也没打算进去,站在那棵叶子上已结了一层油腻腻的黑色虫茧榆树下面,跟前的人拿剑砍了一断树枝下来,叶子上的虫茧却厚的扒都扒不动。

  这时候衙门内疾疾地跑出一个身穿灰色吏服的衙役,手中捧着一个檀木漆盒,极为郑重地递了许常渊。

  盒子上的封漆已经除去,盒子的份量也不重,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贴子,是用火漆烫封的。

  贺云初从东门入沱泞,所持的关防明籍,身份是南夏皇帝的亲叔叔娴亲王陈劲的庶长孙陈长休。他手里所持的拜贴是由南夏朝礼部出具的度碟和一封代表皇室前往吊唁的国笺,看似很私人的一份通关文书,却因为礼部的那张度碟而成了加重了身份和份量的黄金贴。

  按常理,这种尤如国书般贵重的通关文书,只有足够身份资格的使节或是专事外交事务的大臣方可接手。但陈长休的这个身份一是拿来时匆忙,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二是娴亲王的这个身份,此刻恐怕四国都已知晓,叛臣之后,即便持有再贵重的国书,由自身身份带来的劣势也没有使其四处炫耀的底气。

  再则贺云初只是冒用了陈长休的身份,没有骨子里对家国的认同感,没有护国之心爱国之情,即便是持有这个国家的最高外交使权,这个国家也依旧是她心中的他国。

  所以任由一名没品的守门隶轻飘飘的接过她手中的檀木漆盒,任其象要从中挖宝似的动作将盒子随意打开,她也只是神情黯了一黯。

  贴子用极品锦帛粘合而制,红色帛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金粉,用黑漆烫了一朵花,极其精致。打开贴子,里面是一块四周用繁复花纹绣了边线的锦书,固定在贴子上,上面是同样黑漆漆上去的文字,写着持贴人的名字,和受访者的名字,文字不多,但做工精至到令人生不出亵玩之心的敬意。

  持贴者除了皇亲的身份,还是前朝明儒陶隐修的关门弟子,受访者是南夏国已故名士谢金。

  胡夏两国易地只不过短短两个月,南夏国却做了沱泞上百年的主人。谢家是夏国的望族,而这位名士谢儒生前一直在沱泞居住。做为北梁国大儒陶隐修的开门弟子,谢儒一生致力于梁夏两国的和平事业,半生都活动在两国的边境线上。直至他在沱泞去世,居住的都是由北梁国提供的住所。是位名望很高的在野人士。

  谢儒虽无一阶官名,但夏国几乎一半以上的文臣都出自他的门下,又加上谢氏在南夏国的地位,这位两袖清风的儒生也是实际上望族中的望族。

  沱泞易主,名士身陨,为了南夏士人前往沱泞吊唁之便,西胡特意为此开辟了一条专用通道,凡进入沱泞吊唁谢儒的夏国人士,可持拜贴,经由胡梁两国通政司验明后,直接入境。

  但这是两个月前的事。哪怕国殇,两个月的悼期也算长的,更何况是一位身无阶品的士人。

  十天前,这条专用通道在送走最后一批悼念者之后关闭,并且再无接到悼念信众的入境请求。

  西胡护城都虞使只是个从基层提拔起来的军官,四处征战见过的好东西多了,但对于国与国之间的礼法,他懂的恐怕还没有身边的小兵多,在身边小兵的建议下,为了不给自己惹事,在看到国笺的第一时间,他连翻都没敢往下翻这个锦绣笺盒,便将这个烫手的东西打发人送到了通政司。

  胡梁两国的通政司衙门原本就在两隔壁,南夏来的人要去往的目的地是汾西,现在北梁在汾西的最高军事长官又恰好在府衙外研究虫尸……于是这个贵气十足的锦绣笺盒,在刚刚落到北梁通政司政使桌上,还没来得及被他圆润的指温预热,又郑重地落到了营武卫许常渊的手上。

  许常渊伸出修长细腻的指尖,先从府吏手中掀开紫檀木锦盒,慎重地查验了度碟,确认无误,才从锦绣笺盒里拿出来一封落着私印的帛书,这才是真正的国笺,特殊时期,君王与君王之间互通的信函,极为稀有也极为珍贵。

  如果不是陈长休本人的身份问题,光凭这两样东西,和平时期,不论是西胡还是汾西,他都可以享受国礼相待。许常渊将信函重新放回笺盒中,眸光落在精美的盒子漆纹上,半天都没有移动。

  阳光在旷野里格外灼热,被投射到地上的身影已稍稍倾斜,沱泞的官道上,一队车马正浩浩荡荡地驰来,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到达西胡有史以来,第一个兵不血刃拿到手的城池,沱泞城……沱泞城门的贺云初,此刻所享受的,依旧是如贩夫走卒们一般排队等候晒太阳的待遇,拥挤在各种牲畜熏天的气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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