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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穹安县内
迎驾来迟的穹安知县蒋鸣一脸愕然，匆匆卷起裤脚，只当自己是个刚刚教百姓春耕的好知县，却不知那雪白膘肥的小腿和干净的锦绣长裤出卖了自己。
跟在易水寒身后，把这一切看得真切的苏之筱打算先去与找周无显，这个时候他理应在她抬眼便可见的地方，以确认她到了穹安，随眼向四周望去，没有他的身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御辇亲临，未能恭迎，我等不甚惶恐！”
知县蒋鸣几乎是匍匐在地，嘴巴啃泥，嘴里不断的“惶恐”“万岁”，战战兢兢。
赵锦韶余光转向一旁的尚碎云，见她难掩困倦，随意摆摆手，觉得这知县无趣得很，偏头翻个白眼。
“罢罢罢，那些虚礼不要也罢，朕累了，找块干净地方给我歇息就是了。”
蒋鸣立马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放下卷起的裤脚，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手忙脚乱地迎着皇上的仪仗，到一处青瓦白墙三进三出的天雅小院去。
离天雅小院不远处，有一处相对僻静的凤凰阁，便是易大人和易夫人的下榻处。
天雅小院应该是蒋鸣平时自住的别苑，干净整洁，家居陈设，样样俱全，凤凰阁是才派人前来匆匆打扫的，要啥缺啥，还留着擦拭后的水渍。
墨儿在凤凰阁盯着那些下人们打点行装，可操碎了心，生怕错漏，每一处地方都要仔细检查一番才肯放心。
易水寒坐在堂屋的书桌前，翻着手中的账本，刷刷几下，便轻而易举的把蒋鸣在穹安的这笔糊涂账算的清清楚楚。
苏之筱碍于易水寒的“深情注视”，想要出门找周无显的心一直未得逞，挽起袖子，支肘偏头，靠在桌子上，嘴里嘟哝着：“易水寒，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嘛！”
“怎么？想要去见那个姓周的？”
易水寒头也不抬，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目的。
被点破心思，苏之筱有些恼羞成怒，心中烦躁不安，拍桌朝外大嚷：“墨儿！上茶来！”
墨儿在外面正忙着嘱咐下人们打扫厨房，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嚷，只朝堂屋道：“姑娘，我忙着呢，你找扶昀去！”
“扶昀？”眼睛一亮，走到易水寒跟前晃来晃去，定住，然后问道：“说起来，易大人，你得力助手扶昀去哪儿了？”
“找人。”
易水寒只低头看着账本，不受她的干扰，他认真起来总会将旁的视作无物，要不是因为是她，连话都不想回。
找人？扶昀在这时候会找什么人呢？哦，说起来，他一时纰漏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呢！
苏之筱嘴角带笑，问道：“他是去找皇商了？”
“嗯。”
苍天啊！终于找到理由出门了，苏之筱利落起身，拍拍手道：“我不出面，他是找不到皇商的。”
她若是不出现，周无显是不会把皇商的行踪告诉扶昀的，说着整理整理衣裳，就要往外迈步，
“过来。”
脚好像被他不容反驳的话拽着，不得不转过身来，站在门口，挡住了照进屋内的阳光，自己的身影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暗影，正要解释出门的缘故，他却放下手中账本，朝她逼近，带着强大的气势。
“我……我去找扶昀，不是去找……嘶……”
颈窝间一阵滚烫，随之而来的就是轻微的疼痛，以及耳边听到他深深的呼吸声，抬眼看向易水寒，眉间紧锁，疑惑泛上眼眸。
“早点回来。”
苏之筱默默地用手摸了摸那被他轻咬过的地方，跨步出门时候，易水寒在身后淡淡一句：“回来的时候，别让我在你身上闻到别人的味道。”
别人的味道？
人有味道吗？抬起手来仔细闻了闻，自己就没有什么味道啊。
一出门，便是河堤，这穹安正是因为有河口的优势，每年来这里的商旅络绎不绝，水运十分繁忙便利，再加上柚木为业，每家每户都算是富足。
路上熙熙攘攘，口音混杂，有很多都带着西边地区边民的口音。
这里几乎每三年就有来自西边的流民，或是因为天灾，或是因为人祸，水路逃难而来，刚开始来到穹安的时候，流民们会聚集在一些破庙里休憩，随后就干起采伐柚木的活来，每月也能养活全家，便不再往别处去，在此定居。
易水寒把持全国财政，几乎每年都会拨给穹安修整寺庙的钱与疏通水利，为的就是安定这些流民，若是再往东去，这些流民便会入京，造成更大混乱。
这也是当初舅舅要在穹安栽种这些柚木的原因，这五千亩柚木，全都是二十多年前，舅舅派出淮都定安军前来栽种，花了整整五年多的时间，为的就是长远计。
那时候，穹安还只是一个无人愿意踏足的蛮荒之地，连个小镇都算不上，如今竟然成为晋州最大的县，这五千亩柚木功不可没。
穹安与柚木密不可分，前人栽树，后人虎视眈眈。
沿着河堤往上走，手里摇晃着杨柳枝，远远的就看到扶昀在询问路人一些话。
扶昀前额冒汗，拉过几位行人便匆匆问道：“你们见过几位商人吗？淮都口音的。”
路人纷纷摆摆手：“没见过。”
扶昀紧皱眉头，看起来很疲倦，有气无力耸着肩膀，甩着四肢，拖着双脚走路，继续问下一个人道：“你见过……几个商人吗？淮都……口音的。”
声音仿佛历经千难万险，拖得老长，每一个字都透着疲惫不堪。
“巧了，我见过。”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如救世主一般，伸出一只手把他从疲乏的沼泽中拉了出来。
“周……周无显？”
周无显一身青灰粗布衣，脚上穿着一双磨破的布鞋，从青白的墙头一跃而下，轻轻落地，手里还拿着一块梅菜油饼，吃的津津有味，手指着一个方向。
“往东边的深山去了，因为有个过路人说那里才有上好的生丝，他们下了船便径直去了。”
扶昀摸摸下巴，双手抱在胸前，狐疑地望着他那双幼鹿般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很值得信任，姑且相信他一次，不过……
“过路人？是你吧！”
周无显抹了抹嘴：“承蒙谬赞，正是在下。”
“谁夸你！”扶昀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佩剑，露出不好惹的表情来，上前道：“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无显丝毫没有被他的“官威”吓住，随意地转个身，伸伸懒腰，再抻抻脖子，掰折处，骨头咔咔咔的发出响声，望着昏黄的天，道：“最早也得明日晌午过后。”
听到这个消息，扶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小跑着回去复命，皇商那边暂时拖延了一些时间，总算没有闹出大事来，只要明日皇商回来，再与他们解释清楚，至于他们要的生丝……
夫人选的这个生丝还真是极妙，易大人正打算下半年在江浙一带改田为桑，只是还未拟出方案来。
皇商还有一处难缠的便是，他们到这地界来，便不可能空手而归，花了那么多时间，来这么一趟，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总要带些利益回去，否则多半会怨怼于大人，这一点，易大人说他会解决。
这就很让人放心了，终于能好好吃一顿晚饭了。
站在远处苏之筱等着扶昀走后，扔掉手中杨柳枝，疾步上前，若无其事地跟在周无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直到他所下榻的客舍。
“这位姑娘，是打尖还是……”
略过殷勤的店小二，哒哒哒的往楼上客房走去。
“吱呀。”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梅菜肉饼的味道，正如他所言，滋油生香，房间纸团散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无显说那些纸团都是他一时的灵光闪现，统统都丢不得。
客随主便，所以她只能稍稍踮起脚尖，提起裙摆，艰难地越过一片狼藉，终于找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那就是窗下那一块地。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入县？” 佞臣夫君猛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