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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卿珩眼前一黑,关于辛夷与冰夷的关系,她之前也曾有许多的猜测设想,但却始终没有想到,冰夷竟然会是辛夷的父亲。
辛夷温润如玉,待人和善,而再看冰夷,阴险刁滑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可他二人,除了名字里面有一个一样的字,哪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
自己刚刚还骂他作龟孙子,王八蛋,这不是将辛夷也连带着骂了么?
卿珩有些心虚的瞄了眼辛夷,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已经晕厥过去。
卿珩松了口气,又猛的抬头,神情紧张了起来。
此时她无比清醒,想着之前来凡界遇到的种种:寻死的书生,待嫁的新娘,强娶凡人的河神,这一切看起来,都不过是最为寻常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却都让她遇见,难道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难道,自她来凡界之时,便已掉到这个幻境中了?
不对,卿珩兀自摇了摇脑袋,她瞧了一眼一旁的辛夷,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小师叔也在这,不可能是幻象。
那他们两人此次身陷囹圄,便只有一个解释:有人从她到凡界的第一刻起,就备了个幻境在这里等着。
卿珩懊恼的摇了摇头,都怪自己没用,居然没看出来,害的小师叔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望着昏迷的辛夷,她很是自责,若不是她此次不听话,私自跑出来,辛夷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卿珩将辛夷轻轻放到地上,站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处都结着很厚的冰,手指碰触到四壁时,她感觉身上的灵力在自行流失。
卿珩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这些冰,果真不是凡界的水结成的,看来,害他们的,确实不是冰夷。
她之前听婆婆说过,冥界的冥尊有一宝物,乃是至阴至寒的玄冥真水所化,是当年冥尊为了克制金乌一族的神仙,消耗了自身一半的法力,制成的法器。
世间之物,相生亦相克。
这玄冥真水,便是专为克制金乌一族法术而生,金乌一族,无论是谁,只要遇到冥泽鉴,都会被冥泽鉴吸干修为。
神仙被吸干修为,若不会立时便死,也会成为废物,还无论是修为多厉害的神仙,不幸碰上这么个法器,便只能自认倒霉,坐着等死。
但所幸的是,世间有玄冥真水的地方并不多,唯独只有极北之地的冰渊深处有那么一点,而极北冰渊却是神界中最难到的所在,倒不是因为冰渊远,却是因为冰渊深处有一头可敌万千神兵的神兽,那神兽,便是卿珩那从未见过面的父王扶桑大帝的坐骑,名叫窫窳。
窫窳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跟着扶桑大帝东征西战,自扶桑大帝失踪后,它也离开神界,一直在极北之地的冰渊守着玄冥真水,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金乌一族。这些年来,众人摄于窫窳的法力,怕是也没人能靠近冰渊。
但冥尊却不知在哪得到了玄冥真水,而且将它制成了法器,这便成了曾经叱咤风云的神界主人-金乌一族在这世间唯一忌惮的东西。
难道这便是冥尊手中的绝世法器冥泽鉴?
这时,头顶传来的一阵粗犷的声音打乱了卿珩的思绪,声音是从冥泽鉴外面传进来的,周围十分的空旷,声音碰到四周的冰后,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回声。
他声音浑厚,修为也应该不低:“里面神界的小丫头听着,你二人现以被困于我冥族圣物冥泽鉴中,神界的神仙,只要进了这冥泽鉴,元神便会慢慢消散。冥泽鉴中尽是些玄冥真水,你小金乌在里面,死的会更快。我乃北溟四圣,你若是答应将你頵羝山上的混沌钟拿出来交于我,我便即刻放你二人出来,决不食言。”
卿珩皱起眉头暗叫倒霉,果然是冥泽鉴。
北溟四圣?冥界中以冥尊为尊,座下北溟四圣亦是十分厉害的角色,今日就算没了冥泽鉴,北溟四圣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她这个修为才三万年的神仙可以对付的了的。
更何况,此次,四个人是一起来的。
卿珩冷笑,冥尊还真看得起她,对付一个小小的神女,竟然派出北溟四圣这样的大人物。
这是个陷阱,方才若是结界没有被二人打破,他们两人会一直被困此处;而打破结界,二人便会掉入冥泽鉴,法力失了大半,在冥泽鉴中自然也活不久长。
而北溟四圣此番却是为了金乌一族守护的圣物混沌钟。
神冥之役后,冥界便封了冥河,据说前不久才解了禁,他们竟惦记上了混沌钟,还在凡界给卿珩下了套。
辛夷适才施了斩魔咒,受了反噬,若不及时救治,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他此时脸上已然血色全无,气若游丝。
而卿珩也发现自己身上的术法像是被封住,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才道这冥泽鉴果然厉害,竟能将她身上的术法完全克制住。
冥泽鉴中空无一物,加之北溟四圣的修为深厚,他说的话,卿珩听得十分清楚,但她没有回话。
外面的人见卿珩许久没有回应,又开了口,语调较之前多了几分不耐烦:“如今你们二人待在冥泽鉴中,法力会越来越弱,我方才说的事情,你若是想好了,尽早答复我一声,我便放你二人出来。”
话音刚落,从冥泽鉴中传出一个声音,语气不卑不亢,声音虽不大,却也足够让一众人听得清楚:“纵是我法力修为不高,却也知道混沌钟于神界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即便我元神散尽,你们也休想从我手中拿到任何东西。你们冥界的冥泽鉴不是号称天下无敌么,今日我倒要看看,冥界的破法器,到底能有什么用。”
外面的人冷哼一声:“你若是执意顽抗,我兄弟四人也不与你做这口舌之争,冥泽鉴自会整治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神仙,好自为之吧。”
一阵嘈杂之后,外面没了声音。
卿珩倒是松了一口气,北溟四圣离开,她与辛夷的处境,虽比之前好不了多少,但如今少了几个强敌,她如今也不用担心外面的形势怎样,只专心的思量怎样离开冥泽鉴便好了。
眼见辛夷身子渐渐变冷,卿珩想着,或许能用自己的绝技炎火咒救一救命。
她盘腿坐了起来,即刻凝神聚气,动用自己所有的灵力,召唤了一团火出来。
那火球在卿珩的手上十分欢快的跳跃着,渐渐分离出许多的火星,向四周延伸开来,朝着辛夷的周围聚拢,火光在冰冷的冥泽鉴中显得格外温暖,辛夷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但美国多久,火球像是受了冥泽鉴的克制,逐渐变小,之后便尽数熄灭了。
炎火咒果然还有些用,辛夷的体温渐渐回升,一瞬之后,灵力越来越弱的卿珩缓缓倒了下去。
卿珩只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堕入了无边无尽的寒冷之中,她挣扎着想逃开,却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一声声的叫唤她的名字,她拼命将眼睛睁开,眼前却是冻青了脸的辛夷,正满眼欣喜的望着她。
辛夷穿的很少,她低头时,才见辛夷将自己的外袍衣衫全都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卿珩此时想对辛夷说一句,自己并不冷,只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觉得很困而已。
但她却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好困。”
辛夷摇了摇卿珩,说道:“你稍微坚持一会,千万别睡。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卿珩没有什么力气回答,微微的眨了下眼睛,算是应了。
辛夷扶起卿珩的身子,将她温柔的抱在怀里,望着远方缓缓说道:“许多许多年前,神族之中有一个男子,是一个神族的族长。他遇上了一个女子,被她深深的吸引,他爱上了她,便想将她娶回家来。却不料,这件事情遭到了族人的反对,只因那个女子是妖魅一族,妖魅自古因擅长魅惑之术,虽有高深的道行,却仍旧被视为妖魔,为神仙们所不耻。而且,他碰到这个女子时,女子已怀有身孕。但身为族长的他,却不顾族中众人反对,在外面坚持与那女子成了亲。族中人听说此事后,各个心怀不满,他们逼着族长杀了女子,族长却斩钉截铁的告诉他的族人,即便是要他放弃一族族长的位子,放弃神的身份与修为,他也一定要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处。”
辛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这族长却不知道,其实那个女子最初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他手中执掌的神物。这女子后来终于被族长打动,他们成了婚,婚后两人很幸福,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在一个夜里,女子终于还是盗了神物,独自逃走了。只是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将神物带回本族去,就听说族长替自己担下了所有罪责,为了向他的族人有个交代,他选择了以死谢罪,在神物丢失的地方,族长当着全族人的面前,自己将元神散了。女子这才追悔莫及,她拿着神物,找了一处地方,生下了孩子,之后便自尽而死,跟着那族长去了。”
卿珩十分艰难的开口,用虚弱的声音问道:“那,后来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却还是敌不过一波一波袭来的倦意,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辛夷答道:“他成年之后,想办法查到了自己的身世,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尚在人世,也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对母亲从未动过感情,而自己的存在,却甚是可笑。”
辛夷苦笑,继续说道:“好在,他现在的生活很好,师尊对他很好,他也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辛夷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却发现她双眼紧闭着,已然晕了过去。
“你怎么了,睁开眼睛,不要吓我。”辛夷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大喊,想要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
就在此时,冥泽鉴上方撕开一个口子,辛夷听到异动,抬头看了看,却没发现异常。
低头时,眼前却多出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楚脸,眸子却似曾相识,她低垂着脸,脸上像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看的出来,此时她正盯着辛夷与卿珩两人。
眼前的女子身形诡异,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冥泽鉴中华,辛夷心中紧张,登时警觉起来:“你是何人?要干什么?”他警惕的看着这个无声无息出现的蒙面女子,眼中充满了戒备。
女子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朝着他们抬了抬手,卿珩便从辛夷怀中升起来,向着那女子的方向飞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她。”辛夷脸色阴沉,因是受伤无力,声音虽是吼出来的,听着却不具任何的威胁。
女子并未理会辛夷,她只朝着辛夷使了个术法,又将头转了过去。
而后,辛夷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满含愤怒的眸子瞪着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并没有对卿珩不利,她将自己身上的灵力缓缓的注入到卿珩的身体里。
虽然相距甚远,辛夷却也看到卿珩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眼前不明身份的蒙面女子竟是在为卿珩疗伤,辛夷见紫衣女子没有伤害卿珩,才松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紫衣女子将卿珩轻轻放下,走到辛夷身边,解了辛夷身上的术法,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辛夷。
辛夷犹豫了一阵,伸手接过瓶子,打开瓷瓶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来。
辛夷又瞥了一眼紫衣女子,将药丸放进了自己嘴中。
说来奇怪,吃下那药才一会的功夫,辛夷就感觉到适才的疼痛感减少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身体舒服了许多。
适才女子为卿珩疗伤的时候,辛夷看到女子身上的气息与他们不同,却绝不是妖道与魔界中人。
她修为高深,周身萦绕着紫色的气息,像是上古的神族。
但她在冥泽鉴中,术法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冥泽鉴乃是冥界圣物,专为对付神界中人所制,对修炼冥界术法的人,却是丝毫起不了作用的。
辛夷走上前一步,郑重的拱手施礼道:“前辈今日出手搭救,小神铭感五内,今后若有机会,小神定会报答前辈的救命之恩。”
紫衣女子稍微愣了愣,颔首轻轻说道:“你不用叫我前辈,我适才出手,救你二人的性命,倒是不需要你报答我什么,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辛夷望着紫衣女子,思虑片刻之后,点头答应道:“前辈请说。”
紫衣女子指了指卿珩,问道:“她可是金乌一族的?”
辛夷看一眼卿珩,眼神中有些迟疑,并没有作答。
紫衣女子见状,却忽然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若是我要对你们下手,适才也不会浪费灵力去救你们二人,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辛夷望着女子,点头答道。
女子身子一震,她低头看着卿珩,沉默了半晌。
辛夷目光紧紧盯着紫衣女子,这位紫衣女子自从进来,眼神便一直落在卿珩的身上,而且,她看卿珩的眼神很复杂。遂对眼前女子的身份添了一丝怀疑,他试探的问道:“前辈像是认识卿珩?敢问前辈仙府何处,改日我必携她前来拜会,答谢今日救命之恩。”
女子抬头望着辛夷道:“她叫卿珩?她今年多大?”
辛夷答道:“还望前辈恕罪,这,小神不能告知。”
女子见他不肯再多透露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今日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感应到有人被困于此,这才出手救了你们,不过是巧合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你我既非同族,今后也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过一会便能醒过来,你不必太担心,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女子说完,化作紫色的雾,消失在了辛夷的眼前。
而辛夷再看周围时,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凡界,像是有人收回了冥泽鉴。
辛夷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连忙召出独角兽,抱着卿珩,翻身骑到了它的背上,朝着頵羝山去了。
回去之后,辛夷倒是没有将他们在凡界遇到的事情告诉圣尊,他只是去后山找了秦艽来,让他按时给卿珩送些有利于术法恢复的汤药。
自打他们在凡界吃了亏,卿珩回去之后,总算是消停了几日,整日安静的在枕霞居中躺着,身体好了之后,也没有再溜出去惹事生非。
辛夷则是一头扎在了后山,他整日与管弦丝竹打交道,继续当起了他的逍遥神仙。
卿珩身子见好之后,便去依云阙看了一眼从未见过的玉裳。
她与玉裳聊了几句,发现玉裳的性子极好,很是娴静,与记忆里馥黎活泼的样子不同,她们两人,除了一模一样的相貌,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卿珩自小是跟着頵羝山上的一众男神仙长大的,有些大大咧咧,调皮活泼的不像神界中其他的女神仙。
玉裳是个温婉的性子,与她待在一处,却也感觉不到闷。
玉裳身子很笨重,如今正躺在榻上待产。
她见躲了她好几年的卿珩突然来依云阙看她,虽不清楚是何缘故,但还是十分欣喜,拉着卿珩说了许多话,两人聊得很是开心。
卿珩起身为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却突然扔了杯子。
杯中的水溅到卿珩的衣裳上,撒的到处都是,玉裳表情很是痛苦,一只手一直捂着小腹,立时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卿珩见她额头尽是汗珠,吓得呆在原地。
玉裳握着卿珩的手,十分费力的答道:“我肚子疼。”
卿珩闻言大惊,连忙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快来人。”
殿外随侍的两个仙娥听到卿珩的喊声,连忙跑了进来。
两个仙娥见着这副情景,吓得愣在了原地。
卿珩起身望着两个仙娥交代道:“你们两个在这好好看着她,我去药坞找秦艽。”
说完,她跑出依云阙,急急忙忙的去了后山。
卿珩在后山药坞前找到正在为玉裳熬汤药的秦艽,拽着他,二话不说就往依云阙赶,撒丫子跑了一路,累的秦艽差点断了气。
仙娥们早将婆婆找了过来,见医仙到了,榻前的众人都自觉避开。
秦艽上前瞧了一眼榻上的玉裳,转身说道:“你们都出去,拿些热水来。”
众人按照医仙的吩咐纷纷退了出去,一众仙娥听了秦艽的话,连忙出去准备热水。
卿珩与婆婆站在依云阙外等候。
玉裳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卿珩望着神色凝重的圣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婆婆,适才,玉裳喝了些水,便叫唤肚子疼,我想,那水不会有问题吧?”
婆婆看了眼卿珩,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孩子,不是水有问题,是你嫂子要生了。”
“啊?”
頵羝山上第四代孙子辈,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终于降生,是个大胖小子,圣尊为孩子取名璹钰,满月宴定在下月的初八。
随着璹钰的降生,自以为自己还嫩的可以的神女卿珩,一时间也长了辈。
上一次頵羝山办喜事,才是三年前,此番听到頵羝山传来的喜讯,神界的神仙们好不容易有个由头能在一起聚一聚,自然个个乐得捧场。
满月宴还没开始,众神仙送来的满月礼就堆了满满一屋子。 赤水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