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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余勒让辛凉把车子停在与周宅一街之隔的步道边上，而后淡淡地嘱咐道：“我下车看看Ian在不在附近，你在这里等着就好，哪儿都别去，知道了吗？”
辛凉觉察到余勒的反常，可对于这样一个将心事藏惯了的人，再深究也是徒劳。因而她只是担忧地问了句：“可你正在被通缉，这样出去，不怕被人发现吗？”
余勒温和地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会很小心，别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解开安全带，可辛凉仍是忐忑：“余议员，刚才……在看过桑女士之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余勒却依旧云淡风轻：“算不上知道，只是大致推测而已。”
“所以，你现在是去确认自己的推测，确认好之后，就会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余勒微微一愣，再抬头看向辛凉时，这丫头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再接着，就多了一汪亮晶晶的泪。
他早该料到，辛凉那么聪明，并不是好糊弄的。
想到这里，余勒的目光因之轻柔了下来，而后回答道：“嗯，我尽量。”
只是当他的指尖触到车门把手时，辛凉却忽然拉住了他——
“等等，余议员！”
余勒诧异地回过头，面前的那双眼睛清澈无暇，就像是春天融了雪的湖泊。此时，辛凉认真地望着他，又接着认真地说：“我会在这儿等你，可你要保证，无论无何，都一定要平安回来。”
在短暂的沉默和迟疑后，余勒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辛凉丫头，有件事麻烦你，如果半小时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打电话给安全局的费曼。然后告诉他，你已经找到我了，就在这个地址，让他派人把我抓回去。”
辛凉点头答应：“好的。”
而余勒下一句话是：“还有件事——”
言至于此，他扬起嘴角，目光沉静而温暖：“我把周亦焰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说完这句话，余勒便轻轻地按了按辛凉拉着他的手，随即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现在，在这座废弃的洋楼里，余勒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绝。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凶多吉少。只是他不愿让周亦焰面临这样的生死抉择，如果可以，就让他来帮周亦焰消去一个选项。
想到这里，余勒狠狠拉过僵持之中周醒的手臂，顺带着拉过他手中的那只枪，而后对着自己的下颌，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余勒！”
周亦焰的呼喊还回荡在空气里，子弹就已经穿过余勒的颅顶，瞬间炸开了血花。
不仅周亦焰愣了，就连周醒也愣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像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慢慢松开了手，他呆呆地看着余勒脱离自己的桎梏，随之滑落到地上。没过多久，暗红的血液被分割成无数细流，顺着余勒的头顶滴落下来，划过他的眼睛，鼻子，以及嘴唇。
直到最后一秒，余勒的眼睛还微微睁着，他用尽全力望向周亦焰，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温柔。时至此刻，在余勒脑海里浮现的，竟都是自己曾对周亦焰说过的话语——
“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成为负累，不配拥有爱。”
“那些过错的惩罚，由我一人承担就好，不必拉上别人。”
“Ian，我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
……
转瞬后，他忽而释然地笑了，所有的表情都停在了那个罕见的微笑上，随着他停止的呼吸一起，定格成永恒。
周亦焰的心脏如同瞬间被敲碎成齑粉，再不复原来的形状。而就在周醒同样震惊失措时，他果断地持枪，狠狠朝对方的心脏击发。
一枪过去，干净利落，顷刻间，周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往后推了一下，一连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控制住身体平衡。
他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胸，那里出现了一个疯狂涌着血的弹孔，仿佛成千上万只红色的蝴蝶飞出了他的身体，他又重新结成了一个茧，结成一个脱离了杀戮和罪恶之后、毫无灵魂的干瘪躯壳。
这一枪抽走了他生存的全部力量，周醒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倒在了余勒身边，接着和余勒一样，渐渐地失去体温，堕入彻底的，完全的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门被外力猛地撞开，周亦焰听见了费曼熟悉的声音：
“STF(即Special Task Force，特别行动队)！不许动！”
子弹上膛，蓄势待发，可大家即刻看见的，却是客厅内这般惨烈的场景，费曼不由得懵了，他迅速向身后的队员做了个手势，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放下了枪。
接着，费曼上前走了几步，声音干涩地唤了句：“头儿，周……周队……”
可现在的周亦焰已经没有力气做出其余回应，他缓缓走到余勒身旁，又缓缓地双膝跪地，继而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他极度温柔而又留恋地伸出手，覆上余勒微睁着的双眼——
“你这辈子真不值得，哪怕临死前，也从没想过自己。”
“余勒，别丢下我。”
“算我求你，别丢下我……”
说到这里，周亦焰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低下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却强行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音。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件事没做。
片刻后，周亦焰小心翼翼地将余勒的遗体重新放回到地上，他随即站了起来，举起手枪，枪口对准正上方的天空。
其余人见状，默契地明白了周亦焰的意思，他们接连举起手中的枪，当听到周亦焰下令一句“鸣枪”之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扣动扳机。
枪响，默哀。
安全局的最高殡葬礼仪
此时，阴郁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辛凉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那栋洋楼前，在离大门五米开外的位置，她听到了数枪齐发惊天动地的声响，因而猛地刹住了脚步。
屋顶上栖息的冬鸟被枪声惊得纷纷飞走，辛凉呆呆地站在原地，几乎站成了一个漂亮的雪人。
只是没过多久，这个雪人将脸埋进双手掌心，泣不成声。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