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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浦冉揉了揉快被压扁的鼻子，狼狈地站了起来。可刚直起腰，他就看见陆闻澜拧到一处的眉毛，也听见对方低声训斥道：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非搞得这样偷偷默默！”

　　如果放在往常，浦冉一定会不甘愿地和他老爸顶几句嘴，但此时此刻，因为心中那些肮脏的秘密，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最终只是挠了挠头发，小声嘟哝道：“我……我看客厅里没人，也不知道你们去哪儿了。”

　　可陆闻澜显然不买他的账，正欲继续呵斥下去，周亦焰却打圆场道：“也对，听浦冉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饿了。”

　　这番话似乎起了效果，陆闻澜暂时压下怒气，转而挥了挥手道：“算了，先吃饭吧。”

　　只是在经过浦冉身边时，陆闻澜特地停留了几秒，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周亦焰只是默不做声地紧随其后，将浦冉视作了空气。

　　浦冉记得，从前的周亦焰并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被老爸当着众人面教训的场景不在少数，周亦焰总会认真地附和着陆闻澜，同他一道把浦冉狠狠数落一番。

　　正是这样“一个鼻子出气”的策略，最后总能成功地让陆闻澜火气消掉大半。每当警报解除，周亦焰就会立刻跑到浦冉身边，对他调皮地眨眨眼道：“搞定了，好好想想怎么还我的人情吧。”

　　如今物是人非，而罪魁祸首，或许就是浦冉他自己。

　　晚餐期间，浦冉刻意将座位远离了周亦焰一些，自始至终，他都在闷声不吭地吃着东西，筷子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碗里的米饭吃完了，他也不敢去盛第二碗。

　　没过多久，周亦焰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饭碗，不露声色地伸出一只手道：“要帮你添一碗么？”

　　浦冉闻言愣了几秒，周亦焰却直接将他的碗拿过来，起身舀了几勺米饭，又在浦冉够不到的位置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鸡腿，一并放进碗里递给他。

　　有那么一瞬间，浦冉觉得，周亦焰仍然像从前一样罩他。

　　可这样幻觉转瞬破灭，片刻之后，他听见周亦焰开口道：“市长，认真算起来，从上次一块吃饭之后，我好像一直没来您家里。”

　　他微微一顿，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之前是有有打算来和你们聊聊天的，但余勒被指控，我的未婚妻也因为一场车祸流产，我实在分不开身。”

　　顷刻间，浦冉的后背迅速冒了一层冷汗，手指也变得冰凉。此刻的他如同被关在一个玻璃罩里，外界的声音传进耳朵时，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所有的话语都带着嗡嗡嗡的回响，显得极其不真实。

　　下一秒，毫不知情的陆闻澜关切地询问道：“那你找到肇事司机了吗？”

　　“找到了，那家伙承认得很快，说自己的车之前就有故障，送修好几次却还是问题不断，导致后来刹车失灵，才不慎撞上了人。我让费曼把车子扣下来检查了一遍，确实，刹车专用的液压油少得可怜，刹车盘也磨损得厉害。”

　　说到这里，周亦焰低头笑了笑：“所以这个解释乍听起来，确实还算过关，但只要调取停车场的监控视频仔细复盘，就能发现奇怪的地方——”

　　当周亦焰在言语之间稍事停顿的时候，浦冉总觉得自己是个等待宣判的罪人，仿佛下一秒，法官的法槌就会重重地砸下来，旁观席上所有听众的目光会像刀子一样望向他，紧接着，狱警会纷拥上前，把他拖到暗无天日的监牢里。

　　可即便他心如刀绞，周亦焰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市立医院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在东侧，辛凉当时站的位置却是西南角，车子绕了个毫无意义的直角弯，不偏不倚地撞在她身上，我不相信，这个巧合也能用刹车失灵来解释。”

　　陆闻澜听着听着，不由得放下碗筷，很显然，他明白了周亦焰的意思：“这样看来，车祸不是意外？”

　　周亦焰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个司机不仅认错认得快，缴纳事故赔偿金也很快，快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赔钱的准备。”

　　下一刻，周亦焰拿出一个U盘，起身递给陆闻澜道：

　　“所以我查了他名下所有银行卡，发现五张不同的卡里都有日五万的进账，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万。你们也知道，出于反侦察角度考虑，汇款人要想不暴露自己的账号，最好的方法就是拿着现金，在银行自助存款机上向某个特定账户汇款，可自助设备每天只有五万的现金存款限额。”

　　言至于此，周亦焰侧头看向浦冉，声音变得低沉：

　　“市长，我刚才给您的是两周前几家银行自助设备周边的监控录像，您会看到……有个人背着双肩包，重复着同样的汇款操作，他的包里装着价值二十五万的纸钞。即便戴着帽子和墨镜，我也能认出他来，相信您也一样，因为这么多年，我们对他那些形成习惯的小动作，已经不能再熟悉了。”

　　当浦冉“啪”地一声将饭碗砸在餐桌上时，陆闻澜觉察到了气氛的诡异，再望去时，浦冉已将双手捏成拳头，从肩膀开始，整个上半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一刻，浦冉忽然有些近乎冷血的好奇，如果第二天，市长儿子雇凶伤人的事被曝光，陆闻澜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在媒体面前声泪俱下地道歉，会不会卸去职务，或者，会不会大义灭亲？

　　周亦焰把最棘手的难题丢给了他最亲的人，亲者痛，他也痛，这无疑是种双重折磨。

　　所以，现在的浦冉不能抑制地湿了眼眶，连声音也在跟着身子颤抖：“爸，答应我，别去看U盘里的东西……”

　　这样的情形下，再蠢的人都能觉察到端倪，陆闻澜脸色煞白，看向浦冉的目光满是震惊。可浦冉又将方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爸，真的别去看，算我求你……”

　　周亦焰心中清楚，该是让他们父子独处的时候了，于是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却在转身离开前缓缓道：

　　“市长，我是受害者家属，我等您的答复，多久都等，希望您别让我失望。”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口吻像是覆着冰霜：“放心，一码归一码，您交办的任务我还是会好好完成。只是从今往后，请管好您的儿子，让他离我未婚妻远一点！”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