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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周亦焰入职安全局开始，余勒对他的要求就近乎挑刺般的严苛，那些放在别人身上的毫不起眼小错，到了周亦焰这儿，不是扣工资写检查，就是一顿后山林场的十公里负重越野。

　　久而久之，许多曙光大楼的工作人员都在感慨，得亏余勒无婚无子，否则他家小孩的日子肯定过得比周亦焰还惨。而很多次，都是陆闻澜主动出面，把余勒对周亦焰的惩罚小事化了。

　　只是这次，一涉及到腹蛇组织，陆闻澜就变得六亲不认。周亦焰自知扭转对方决定的可能性极小，可那是余勒，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市长，我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这个关口您能同意见我，已经算是破例。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犯人的口供找不出破绽，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从玻璃窗的倒影中，周亦焰能清晰地看见陆闻澜脸上的犹豫与恻隐，他紧接着说了下去：

　　“市长，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一个精心设好的局，每一个环节都卡得精准无缺。如果他们成功地让余勒掉进去了，那您觉得，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很显然，无论下一个目标是谁，最终的靶心都是陆闻澜，或者说是整个曙光大楼，再进一步，就是整个格林市。

　　陆闻澜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听完这番话，他迅速转过身子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只听“嘀”的一声，顷刻之间，所有窗子的百叶片都闭合了起来，这间屋子变得如同一个封闭的洞穴，没有人能窥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下一刻，陆闻澜走到周亦焰面前，加快语速道：“阿焰，下面我对你说的这些话，等你走出这间办公室后，就给我彻底忘记——”

　　他顿了顿，而后道：“我，余勒，我们共事了几十年，最苦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我和你一样坚信他的清白。可现在，如果我保了他，那就是在害他。到时候，我会被指责纵容包庇，而话语权也会因此落到高级议会的手上。”

　　周亦焰知道，高级议会采取的是民主投票制，少数服必须从多数，哪怕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余勒清白与否，全看议会成员三分之二的票数，但那些人里面，有几个是干净可信的，他还真不能确定。

　　言及此处，陆闻澜伸手按了按周亦焰的肩膀，神色凝重异常：“所以现在，我首先要确保余勒的绝对安全，哪怕是软禁，他也必须软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亦焰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而他接下来说的是：“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请您准许，让我也暂时离职。”

　　陆闻澜听罢，先是一愣，但到底是在名利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他很快明白了周亦焰的用意，继而低声问道：“你想卸掉特别行动队队长的身份，私下调查余勒的事？”

　　周亦焰承认得坦然：“没错。”

　　在这个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就像刚出鞘的利刃：

　　“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才会格外被动。但这一次，必须有人走到和他们一样阴暗的位置，否则，我们永远都是被瞄准的靶子。”

　　两天后的中午，到了市立医院例行用餐时间，辛凉慢吞吞地来到二楼的自助食堂，刚从消毒柜里抽出一个餐盘，各种煎炸蒸炒的菜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钻进了她的鼻子。她一阵反胃，迅速丢掉餐盘，跑到角落里开始干呕起来。

　　在这期间，她屡次说服自己过去吃点儿东西，哪怕吃几口都是好的，但又屡次以失败告终。到了最后，她难受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扶着一旁的栏杆，跌跌撞撞地离开。

　　在饭菜飘香的大楼里，辛凉无处可去，只能猫到住院部的露台上，也就是很早之前，周亦焰开枪的地方。

　　光阴太爱和世间的人玩把戏，那个时候，辛凉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时时同他保持距离，避之不及。可到现在，她居然戴着他给的订婚戒指，怀着他的孩子。

　　此时，坐在台阶上的辛凉沿用了小时候防止晕车的做法，拿了片橘子皮放在鼻翼下，用力地嗅了几口，仿佛这样一来，就能把那些油烟味全部拦在神经系统之外。

　　原来这就是妊娠反应，来得毫无预兆，却能把人虐得个死去活来。一想到这样的症状可能要持续至少三个月，辛凉就觉得无比忐忑。

　　可没过多久，她的身后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辛凉正想回头，来人却先一步伸出手，递给她一个保温罐。盖子已经打开，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燕麦南瓜粥，甜甜糯糯的味道调皮地窜了出来，蔓延得周遭都是。

　　辛凉愣了愣，随即看见了浦冉亮晶晶的眼睛：

　　“呐，这个给你，我家保姆做的，她的手艺特别好。我那位古板老头儿还说——咳咳，你的伤在愈合阶段，饮食要清淡，这段日子不许吃炸鸡薯片了，就喝点粥吧。”

　　浦冉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起陆闻澜一贯的语气。果然是亲生儿子，和他老爸在新闻上正经的模样如出一辙，正当辛凉看得忍俊不禁时，浦冉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喝粥，喝得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辛凉，你最好了，帮我解决掉它，好不好？”

　　虽然对方态度诚恳，但辛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迟疑着不敢接过，轻声问了句：“那你呢？”

　　“我已经在食堂吃过了，不骗你，我还可以把今天的菜目背出来，你听好了，有鲫鱼汤——”

　　只是刚说到这儿，浦冉无意瞥见辛凉左手戴的那枚钻戒，他猛地一怔，那些菜名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难以言状的失落。

　　冬季温煦的阳光下，有只不肯以卵越冬的蝴蝶落在了露台栏杆上，它轻轻地忽扇着粉紫相间的翅膀，就像一朵漂亮的铃兰花。浦冉刚想伸手去捉，它却迅速飞远。

　　即便他从小家境优渥，事事顺心，却也有求之不得的东西，比如蝴蝶，比如人。

　　下一秒，浦冉落寞地笑了笑，而后望向辛凉道：“真不公平啊，从小开始，什么都是周亦焰的，优异的成绩是他的，大人的偏爱是他的，所有的目光焦点都是他的，就连现在，我最最喜欢的辛凉，也是他的。”

　　“辛凉，我的心态有些崩了，我也是个凡人，没那么豁达无私。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