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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曼德勒城的时光近似于一段小小的蜜月旅行，但因为工作缘故，辛凉和周亦焰仅待了三天便回到格林市。她的伤口渐渐愈合，拆线后只留下了几道很浅的疤。只是她没想到，除却伤疤之外，自己还拥有了别的东西。

　　这天傍晚，市立公园的河堤边有一场焰火表演，而透过周亦焰家的落地窗，正好可以将烟花升空的盛状一览无余。走出浴室经过客厅时，辛凉看到了漫天缤纷的花朵，就像看到了一个神赐的礼物。她的目光被牢牢牵引，因而来到窗前，望着那些由硫酸钾和镁粉组成的绚烂图案发呆。

　　升起，复又坠落；绽放，随后凋零。

　　在河边的观景台上，数以千计的市民发出惊艳的欢呼声；而在空荡清冷的私邸里，暖气让窗户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辛凉缓缓伸出手，在玻璃上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烟花的各种形状。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推迟了整整半个月，忐忑之余，便去药店买了两盒不同牌子的验孕试纸，可测试的结果出奇一致。

　　两道杠。她怀孕了。

　　知道这件事后，辛凉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手脚冰冷，不知所措。洗手台旁的镜子里中映出一个陌生的自己，长发披肩，容颜若雪，眼眸清澈却无助。

　　辛凉曾经也不是没预想过同周亦焰厮守、结婚、生子，可真当她面对这样的事实时，脑子却全是空白的，喜悦也不是，恐惧也不是，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茫然。

　　对，那些今后未知的时光裹着一片浩瀚的雾气，根本看不到结局。也没人会站出来，大发慈悲地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辛凉就这样在窗前机械地用手指画着画，片刻之后，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伸手接起，那头传来周亦焰的声音：

　　“今晚临时有任务，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辛凉先是答应了一声，可迟疑了一阵子后，她又小心地问道：“对了周亦焰，你……喜欢小孩子吗？”

　　此时的周亦焰坐在办公桌前，手边是堆积如山的案卷和笔录报告，他一面轻轻翻着纸页，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还好，只要别太闹腾。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他们给捆起来。”

　　这倒是实话。小时候，陆闻澜和余勒工作都忙，每当需要周亦焰照顾小浦少爷时，他总会把这个不省心的小祖宗用腰带扣在椅子上，再丢给他一瓶饮料和一盒蛋糕，自己则继续跟那些复杂的高年级习题缠斗下去。

　　可对方给的答案还是让辛凉觉得没底，她想了想，又问：“那如果你……”

　　“辛凉，抱歉，我现在很忙，可能没时间和你继续聊天了。”说到这里，周亦焰的声音不觉得柔和下来，更像是在哄她：

　　“我这周末就回来陪你，很晚了，先去睡觉，听话。”

　　没等辛凉说再见，他就已经挂了电话。大抵是近期几场强降温的缘故，周亦焰轻微有些感冒，他将右手握拳置于唇边，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而站在办公桌另一头的费曼见状，有些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头儿，打扰你和家属通话了。”

　　周亦焰只是揉了揉内眉心，随即道：“没事，把你听到的消息给我复述一遍，说重点，少说废话。”

　　费曼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地转换状态，于是也不敢怠慢，迅速开始汇报：

　　“在唐秘书……哦，不对，唐理文先生被关进监狱之后，我们还在北山休养所抓获了十几个腹蛇组织的成员。起初，提审都还算顺利，可直到昨天，这些家伙突然一边倒地说，曙光大楼里还有另一个内线。”

　　言及此处，费曼突然变得十分小心，他犹豫地看了周亦焰一眼，接着放缓了语速：“他们说，这个内线……是余勒议员。”

　　听到这个供词，周亦焰沉默了片刻，不怒反笑道：“真有意思，这年头，随便什么狗都可以出来咬人了。”

　　费曼知道周亦焰和余勒的关系，也知道多年以来，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已经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因而极力解释道：

　　“头儿，我和你一样，也是打死不信。但是这帮畜牲的供词太一致了，尤其是单独提审的时候，哪怕是很小的细节，他们都能说得一模一样。我们用了各种方法——疲劳战术，轮番轰炸，上测谎仪，可是……”

　　费曼不安地挠了挠头，接着道：“可还是找不出破绽，昨天，雷维长官把审讯视频交给了市长，市长决定暂停余议员的一切职务，让他先接受调查。”

　　从来都只有余勒暂停别人职务的份，而这一次，他居然成了被停职的那一方，听上去竟像个笑话。半晌之后，周亦焰合上案卷，低声问了句：

　　“为什么要绕过我？”

　　听到这个尖锐的问题，费曼就愣住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后开始结巴道：“呃……因为市长他……因为你……”

　　周亦焰适时打断了他：“我没问你，当然你也不可能知道。”

　　下一刻，他直接推开椅子起身，利落地扯下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一面熟练地系上扣子，一面快步向门口走去，同时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原因的，只有市长一人而已。”

　　费曼闻言顿觉不妙，急忙上前道：“头儿，你……你要去找市长啊？要不……要不咱们先和雷维长官商量商量？”

　　周亦焰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声音凉薄得彻骨：“他都已经一声不吭的把审讯资料交上去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说罢，正准备推门，可费曼还是不放心地追了上来：“头儿，我知道你一直都特别冷静，所以……”

　　只是话音未落，周亦焰就直接把随身佩戴的手枪和弹匣全扔到费曼手里，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道：“这样放心了么？我不是去找他干架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扬长而去，留费曼一人捧着枪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几分钟之后，周亦焰来到陆闻澜的办公室门前，早在秘书阻拦他之前，门内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得到准许后，周亦焰走了进去。此时，陆闻澜背对着他站在窗边，难得地摘下眼镜，也难得地抽起了烟，虽然他的身板仍然笔直挺拔，但头发也花白了大半。

　　长久的沉默后，陆闻澜淡淡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但是阿焰，你并不应该来的，凭你和余勒的关系，我没有停职提审你，已经算是格外优容了。这件事你绝不能出面，相信我。”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