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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公平，仿佛是为了维持物质守恒所做的此消彼长的牺牲。罗兰最初遇见周亦焰的时候，她背靠窗子，逆着光，因而光芒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样完美无缺的五官和轮廓，如同从博物馆壁画中走下来的救世的神。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圣经里的句子——

　　“我到世上来，乃是光，但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

　　说来真奇怪，在她的潜意识里，周亦焰从此变成了她的光源，她像一颗机械运转的卫星，必须要追逐着光奔走，无休无止，乐此不疲。

　　她于洪流之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发了疯地攀附上来，没有策略，不讲道理，但求周亦焰能多为她停留一阵子。

　　但世事不遂人愿，他已经有辛凉了。

　　此时，周亦焰站在她的床边，安静地听着她崩溃的话语，听她抱怨世事如何不公，听她说她有多恨辛凉，恨得大于嫉妒。良久之后，他沉着眉目，淡淡地说：

　　“这就是蝴蝶效应，每一个微乎其微的选择，都影响着你今后的命运。罗兰，你没什么可恨的，因为从一开始，你的选择就错了。”

　　对齐巍山催眠，和兰斯特偷情，进入黑网交易，勾连上腹蛇组织。她以为自己无辜，但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就是腹蛇组织的帮凶，她的手上也沾着别人的血。

　　眼见罗兰眼中的光芒熄灭了下去，周亦焰关上了录音笔，而后对她道：“你先在医院待着，辛凉会好好医治你的病，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在这期间，如果还有想到其他关于许先生的线索，记得及时告诉我。”

　　而下一句是：“我先出去了，好好休息。”

　　可罗兰却猛地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一只手不够，她就再加一只手。顷刻间，她的双手像藤萝一样缠绕到了他的肩上，继而死死地抱住他。她将下巴枕在他的肩头，一边低声啜泣，一边苦苦哀求：“周亦焰，你别走，算我求你，再多陪我一下子，好不好？”

　　周亦焰明白她此时的脆弱，在僵持了片刻后，他回答道：“好。”

　　但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给你60秒的冷静期，你也可以在心中默数，时间一到，就放手。”

　　罗兰默认了他的要求，在短暂的60秒之内，她静静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周亦焰的肩膀结实宽厚，心率平静而沉稳，传递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罗兰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时间到了之后，罗兰听话地将手从他肩上挪开，在分离时，她隔着最后的亲昵距离，认真地看着周亦焰的眼睛，看着他深邃的瞳仁中那个污浊而无助的自己。那一瞬间，又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地贴近他的脸，轻声道：

　　“周亦焰，如果我说，我也许会比辛凉更爱你，你相信吗？”

　　此时此刻，周亦焰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就像划破天际的流星，他微微地扬起嘴角道：“这就是你和她不一样的地方，哪怕她的眼睛再藏不住心事，都绝口不提爱我这样的字眼。”

　　罗兰听得怔住，而周亦焰退离她身边，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在这之前，辛凉和那位小护士待在办公室里，将电子处方系统里的药物又检查了一遍。小护士拿着罗兰的配药单，对着屏幕里的条目逐一确认了过去：“盐酸洛贝林，地塞米松……”

　　辛凉一边听着，一边认真思考，随后又补充道想：“哦对了，她的肺部已经出现感染，抗生素也可以适当添加了。还有，一定要记得在交接班日记上注明，随时观察她的症状，呼吸机24小时都要备着。”

　　小护士刷刷添了几行字，忽然颓丧地放下资料板，叹了口气道：“果然啊，医生和护士都是受气包，我们在这里认真地琢磨着救她，人家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告你的状呢。”

　　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罗兰病房的方向，气鼓鼓地说：“什么世道，连帅哥都被妖精抓走了！”

　　小护士并不知道周亦焰和辛凉的关系，因而抱怨得丝毫不加掩饰。辛凉只是苦笑，然后温和地问：“刚才被她推了那么一下子，我见你都磕到柜角了，没受伤吧？”

　　对方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伤不了。以前练习扎针的时候，结对子的小姐妹都说我的手只能看见肉，看不到血管。”

　　这句话把情绪低落的辛凉逗乐了，小护士也是笑：“看你开心我也就放心啦，我等会去配药，辛医生，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辛凉点了点头，轻柔地回应了一句：“好的。”

　　待小护士离开后，她便把身子陷进旋椅里，先是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大脑的运转越发困难，最终疲惫地睡了过去。

　　大抵是她太累了，以至于周亦焰走进来也没有被惊醒。办公室关了灯，只剩下电脑的屏保还在闪动，一个魔方一样的小盒子不停地变化着颜色和形状，从屏幕的这一角缓缓挪到那一角。借着闪烁不定的光线，周亦焰看清了辛凉的睡颜，她的睫毛又弯又长，几缕头发落在脸颊，干净的黑衬着雪一般的白，看得让人心悸沉沦。

　　他先是把冷气调高了一度，随即从储物柜里取来一条珊瑚绒毛毯，轻轻披在辛凉身上。接着，他半蹲下身子，在桌边安静地望着她，手指从她的眉梢温存地抚至唇角，睡梦中的辛凉似乎被打搅到了，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把脑袋侧另了一个方向。

　　这是他的辛凉，从发梢到脚趾，从身体到灵魂，都属于他的辛凉。

　　只不过她有时还是会偷偷藏着秘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看不太清她真实的悲喜。周亦焰最初觉得没什么关系，时日漫长，只要他等，总会等到她开诚布公的那一天。

　　但人爱的越深，就会变得越贪得无厌，他开始想要得更多，他恨不得她变得透明，也恨不得圈地为牢，让她这辈子都走不出他身边。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许久之后，周亦焰还是选择起身离开，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咔哒”一声，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一个小时后，辛凉从梦中醒来，她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条温暖的毯子，而手机的信息提示灯在黑暗里一下又一下地闪着，像只一翕一合的眼睛。

　　她强撑着精神拿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发信人是周亦焰——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晚安。”

　　在这条信息发送完毕十五分钟后，他又发了一条——

　　“我爱你。”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