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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监控角度设置的问题，从笔记本电脑里，周亦焰只能看见辛凉的背影，而此刻的她面对着两米高的巨大容器，正用手指在玻璃表面写着些什么。

　　下一秒，他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几下，是两条短信，虽然号码被加密，但他知道是余勒发过来的。

　　第一条内容是——“让辛凉去现场是我的决定，只有她走进圈套，这张网才能打开，我们才能看清腹蛇到底要做什么”。

　　而第二条是——“我保证她会好好活着，曙光大楼这里交给你了”。

　　从始至终，唐理文都在边上偷偷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可周亦焰依旧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短信内容根本无关紧要，就如同电子账单一类的寻常东西。

　　但唐理文并不知道，周亦焰的心中仿佛历经一场海啸，浪潮滔天，地动山摇。

　　两个都是他最亲最近的人，他无法理解余勒怎么敢下这么大的赌，把辛凉推进这个漩涡里。而一旦牵扯进去，今后就再难逃得开。

　　这时候，唐理文将一张沾满血迹的面巾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周亦焰见状，又抽了张干净的递给他，对方接过之后说了句：“谢谢。”

　　“别谢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血脏了地毯。”周亦焰又看了电脑屏幕一眼，而后说：“先不说辛凉了，说一说你吧，唐秘书，最近身体还好么？”

　　因为牙齿断裂的缘故，唐理文嘴巴里的伤口依旧在渗血，很快地，这张新纸巾又染红得差不多。可这次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是平静地说：“在你揍我这一拳之前，挺好的。”

　　周亦焰听罢，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句：“其实我挺好奇，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解决的？”

　　唐理文闻言一愣，就在同一时间，他的记忆回到了两年前那次高校讲座上，他毫不犹豫替陆闻澜挡下那一枪，子弹穿入肺叶，身子就像被狠狠地摇晃了一下。倒地失去知觉之前，他看着头顶明晃晃的LED灯，心中淡然地想，这一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可没想到72小时后，他在病床上再次睁开了眼，医生说他已经接受了肺部移植，如果能熬的过排异反应期，今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陆闻澜也特地赶来看望他，言语之间，都是对他舍身相救的感激之情。

　　唐理文不无庆幸地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等待自己的是个更大的灾难。

　　在他思绪游移时，周亦焰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两份资料，将它们平铺在茶几上：

　　“你没猜错，把你和滨洋集团捅给媒体是我干的，我只是为了有一个光明正大调查你的理由。这是搜查你别墅时找到的胸透X光片，你在去年三月进行过一次体检对吧？从体检结果来看，这个新换的肺和你共生得还不错。”

　　下一刻，周亦焰的指关节敲了敲另一份文件：

　　“而这是两年前医院对进行你器官移植的留档资料，我把两个肺部进行了对比，阴影不一样，大小不一样，纹理也不一样。所以在你中枪昏迷时，实际植入的器官根本就不是资料上那个，而是被人调了包。另外，新安置在你身体里的这个肺，曾经吸入过超量的雾化吗啡。”

　　说来也奇怪，两年都没出现的器官排异反应，似乎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唐理文感到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仿佛此刻进入肺部的都是浊气，它们一经血液转化，就化成了无数只蛆虫，疯狂啃噬他的血肉，打算带着这副肮脏的躯壳入土。

　　周亦焰说得没错，出院之后的唐理文先是在家静养，可有一天，他忽然浑身剧痛，痛到满地打滚不可自制。就在他开始绝望轻生时，腹蛇组织的许先生找上了门，给他带来了一瓶吗啡。

　　许先生告诉唐理文，他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他接受移植的器官来自于一个死去的吸毒者，他也因而染上了毒瘾。唐理文起初不相信，可在许先生胁迫下强行吸入吗啡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真的立刻好转了。

　　也就是这一瓶吗啡，让他彻底变成了腹蛇组织的傀儡。

　　周亦焰看着唐理文逐渐惨白的脸，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两年之前的你一定是个工作努力、心怀善意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冒死替市长挡下那一枪。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原本能拥有的大好未来，都毁在了许先生手上。”

　　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降了温：“其实在第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你是有机会将这个阴谋公之于众的。可那时人们都说，等你伤情好转，就能获得市政厅荣誉勋章，还能因此升职，你不想因为半年的强制戒毒期错失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周亦焰冷冽地笑了笑：“天使或恶魔，都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很遗憾唐秘书，你选错了。”

　　在空寂的大楼三层，辛凉静静听余勒说完关于唐理文的事，她大抵理解了他用吗啡分子结构图作为密码提示的意义，因为这是他心中逾越不过的一个魔障。

　　她并不觉得这人可恨，反而感到无比唏嘘。在缓和了片刻之后，辛凉说道：

　　“余议员，对于密码……我目前只有两个思路，单从化学分子式看，吗啡对应的分子式是C17H19NO3，如果从中提取出原子个数，确实可以排出一个六位数——171903。但我觉得，这样未免太简单了。”

　　余勒并不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问：“那你认为的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是我推测他的心理，这六位密码会不会代表着他接受器官移植的日期？毕竟这是他由白转黑的分水岭，应该永生难忘。”

　　说完这番话，辛凉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她开始自我否定：“不对，还是怪怪的，我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一些东西……”

　　余勒思考了片刻，语气透露出难得的温和：“别着急辛凉，你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包括你来时经过的地方，把看到的都告诉我。”

　　辛凉听从了他的建议，开始从后往前观察身边的陈设，很快地，她来到刚下电梯时走进的那条长廊，随后将目光投向两排悬挂的电视上。

　　辛凉抬着头，踮起脚尖，逐台地观察了过去——每台电视都有一个字母编号和数字编号，而两边皆是从 A至Q排序，联系到刚才的分子式，辛凉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连声音都激动得颤抖：

　　“余议员，我知道密码了！”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