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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红灯转绿，停滞的车流重新动了起来，周亦焰发动车子继续向前开去，并没有回应辛凉的话。

　　辛凉知道他一定听见了，也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心中思考着什么。暮色之中，那张侧脸被光影勾勒出刀刻般的线条，衬着高高的鼻梁和迷人的唇线，更显得他眉目深邃好看。

　　可在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上，神情却是冷的。得不到回答的辛凉有些尴尬，转而又道：

　　“那……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你可以把我送回家吗？我是说，送回我自己的家。我已经请好了家政，她可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你放心，我不会再到处乱跑了，也会让伤病迅速恢复起来。”

　　说完这番话，辛凉依旧在等待着周亦焰的回应，可等了许久，回应她的依然是车内暖气运作的轻微响动静，以及被设置到不能再小声的调频新闻。

　　不知过了多久，周亦焰终于低声道：“所以，刚才我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你一人待在病房里，就琢磨出了这些？”

　　辛凉闻言一愣，而这时候，车子忽然朝城郊公路的入口驶了进去，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成片的落叶乔木林。到了冬天，它们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先前落地的叶子已经在泥土里腐烂，车轮碾过时再不会有叶脉组织清脆的“咔哒”声，取而代之的是土壤潮湿而沉闷的低吟，像在轻唱着一首夜的亡灵诗。

　　当“文森特庄园”的路牌出现在视线里时，辛凉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去往周亦焰私人别墅的方向，她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要去那儿？”

　　这次，周亦焰回答得十分迅速：“因为你担保的'不会乱跑'压根不可靠，我之前已经错信过你一次，所以现在，我长教训了。”

　　言语之间，车子平稳地绕过了一个“S”弯，有只小松鼠慌张地从道路的这头蹿到了另一头，辛凉被吓了一跳，而周亦焰淡定地接着道：

　　“之前他们借口病人情况恶化，让你参加会诊，下次呢？是不是哪个病人回光返照了，说要见你最后一面，你也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说到这里，他侧头望了她一眼，像在温和地斥责不懂事的孩子：“辛凉，你有敬业精神，这很好，但前提是，你得先有脑子。”

　　辛凉似乎听明白了，从让她来市立医院，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其实是个环环相扣的圈套。

　　想到这里，她开始后悔自责，当初不该那么冲动地跑到医院去。

　　而周亦焰适时补充道：“别说对不起，我之前也说过，错不在你。对方知道你有这样的弱点，断定你接到电话后一定会来参加会诊。这种无条件的善良是种职业病，让你短时间内改正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限制你的行动。”

　　话音刚落，车子就抵达了别墅门口，周亦焰在第一时间将她带进客厅，又让她坐到了最靠近壁炉的小沙发上。

　　这里安装的是电壁炉，栅格下面自带燃料，只要转动控制旋钮，就可以燃烧供暖。片刻之后，火焰从壁炉底部升腾而起，辛凉望着那片热烈的暗金色，仿佛是在参加一场无声的祭祀。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段时间，许久之后，停好车子的周亦焰推门进来，他摘下范思哲羊毛围巾，走到她她面前俯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道：“还冷么？”

　　之前车上的暖气加上现在壁炉里的火焰，已经让她温暖了不少，辛凉睁着一双山泉般干净的眼睛望着他，然后摇了摇头：“不冷。”

　　下一刻，周亦焰伸手将她的兜帽扯了下去，继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儿冷么？”

　　看着他慢慢贴近的脸，辛凉开始紧张忐忑，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靠背退了一寸，再度否认道：“不冷。”

　　可周亦焰拽住她的手臂，又重新将她拉近自己的方向，辛凉一个重心前倾，直接栽进他的胸膛里。

　　周亦焰转即抬起她的下巴，右手拇指的指腹缓缓抚过她的嘴唇，声音更加低沉：“那这儿呢？”

　　只是这一次，辛凉还来不及摇头，他就毫不犹豫地吻了过来。在周遭渐渐升高的温度和亲昵接触的作用下，周亦焰卸下了自己的西装风衣外套，也替辛凉解开了羽绒服，可辛凉能感觉得到，这次的亲吻不复往昔的暧昧温存，而是多了一丝隐忍的哀伤。

　　现在的她刚刚打完点滴，身上还有伤，虚弱得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听由周亦焰的一切摆布。只是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她还听到了更多更密集的窸窸窣窣声，于是理所当然地在亲吻中分了心，扭头看向落地窗。

　　外面的天地白茫一片，原来，是下雪了。

　　觉察到她的走神，周亦焰也停了下来，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半晌之后，他回过头看着辛凉道：“你看，连老天都知道，应该用一场白色葬礼来缅怀我们的孩子。”

　　辛凉听罢，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瞬间疼得彻骨。而近在咫尺的周亦焰接着道：

　　“你刚才说，让我停止调查，辛凉，好人不是这么当的。如果说谁对我重要，我就能包容他犯下的一切过错，那市长早该把我撤职了。”

　　“另外，我把余勒别墅的家政请来了这里，明天一早就到。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她提，她也会照顾好你。接下来的日子，你只负责好好养病，其他的事别管。我也和她说了，好好看着你，不许你踏出这栋别墅半步。”

　　辛凉蓦地明白，这不就是关禁闭吗？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派了个人来监视她。这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声音也开始颤抖：

　　“周亦焰，你表面上说，过错不在我，可你还是有在埋怨我的，对不对？”

　　周亦焰闻言，干脆地回答：“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你会给我的行动计划带来顾虑，所以我必须先确保你乖乖听话，不惹麻烦。”

　　听到这席话，辛凉心中的绝望更甚，她想挣开周亦焰的怀抱，却被他死死按在沙发靠背上，他低下头，手指温柔又冰冷地覆上她的眼睛：

　　“把眼睛乖乖闭上，你的病还没好，除了接吻，我什么都不做。”

　　在辛凉机械的闭上眼时，他的吻也随之落了下来。火光映照下，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投出长长的影子，而意识逐渐混沌之际，辛凉听见周亦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只想给难过找个宣泄出口，辛凉你知道吗，我现在的难过，根本不比你少。”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