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破云而出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陶正南转过了脸,可声音还持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能不能别总在外面这样?”
“天这么黑,又没人看——好了,我走了,你快回去。”
赵宁静痴望着早已走下楼梯的人,直到看不见时,才不舍般地转过身。
他一步踏出去,“你以为他会真的跟你在一起吗?”
赵宁静猛地退后一步,半只脚悬在楼梯边沿,她却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险似的,垂头说道;“多谢关心,请慢走。”
说着想从旁边跨出一步,陶正南却又堵住了她的路。
她只好收回脚,“你到底想干什么?”像被激怒一般地抬起头,“如果你觉得把我羞辱得不过瘾,你说个办法,一劳永逸行不行?”
“我们重新开始。”
“什么?”
“你不是说一劳永逸吗?”陶正南说,“我们重新开始,我就不会再恨你。”
“原来是这个?”赵宁静讽刺地说道,“你幼不幼稚?非要你再把我甩一次,你心理才平衡是吗?”
“不是——”
“那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像以前一样,我们还在一起,我们从来没分过手,我们马上结婚——”
“你疯了吗?不久前你还恨不得我悲惨落魄没人要。”
“希望你悲惨落魄没人要。那是因为你走投无路了,才会回到我这里。”
“你是不是忘了你一直有女朋友?”
陶正南冷笑,“女朋友?找一千个一万个有什么用?最终想要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你真是不可理喻,那样羞辱我后,你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那你让我怎么办?去死吗?”他突然吼道,胸口情绪汹涌,“先说喜欢的人是你,说完转身就跑的人也是你;先说想要个家的人是你,结婚放我鸽子的也是你——我不找个理由去恨你,难道接受你不爱我事实吗?”
她的表情逐渐软化,“那时候我——”
陶正南张着嘴,只觉得呼吸都痛,“这么多年,我一直冷酷地活着。充满了欲望,充满了孤独和怨恨,没有心,也没有安全感。找到你以后,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虽然愤怒,刻薄,痛苦,可至少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至少我知道,我这里面是装得有东西的。”
“你是真的不知道喜欢你的人有多痛苦吗?”赵宁静突然问。
“痛苦?”
“除了不要命地去爱你,放弃自己的一切,忽略自己的感受,任你怎么轻辱,都忍受着,才不会失去你。”
他错愕地望着她。
赵宁静接着说道:“我坚持了几年,就一次没坚持下去,你就放弃了。那么多年后,你还是一点没变,轻易就放弃,发现放弃不那么容易,又来纠缠。反反复复,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只顾自己的感受。你不好过,就要把别人都弄得很难受。”
他张了几次嘴,脑子里拼命地苦想,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我不会了——”他的话说出口便是一愣,随后黑暗的大脑仿佛亮起一点微弱的星光。那光逐渐地扩大,他的思维突然敞亮起来,只要她肯定回来,怎么都好。
他又接着说:“对,我不会了,我会对你好,你说什么我都听,我都答应你。”
他激动地往前跨了一步。
“我不要!”赵宁静大叫着摇头,感受到威胁她往后退,却一脚踩空,身体仰着向后面那坡楼梯倒去。
陶正南心跳暂停,一把拉住她,一股向下的重力拽着他俯倾,眼看两个人要一起摔落下去,他咬牙将她推上去,而自己却重重地倾倒下去。
眼前的景象不时的翻转,他身不由己地一级一级地滚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会不会死?会不会残废?但是他庆幸这些风险最终只会落到他的头上。
幸运的是,他很快撞上中间分隔方向栏杆,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靠着栏杆往上看,赵宁静穿的鞋掉在离他两级台阶的地方,黑色皮革上的金色装饰圆扣在黑暗中闪着光泽。
赵宁静看起来没事,光着脚跳下台阶,经过她的鞋时她也没停,径直冲到他的面前,焦急地拉着他,细心地察看他的身体和手脚是不是有伤。
她低着头,有几缕头发没扎到,掉到她的脸旁。不时在她嘴边的那颗痣上抚来抚去。那粒痣像钢笔笔尖留在白纸上的墨点,只有离得近了,仔细看才看得到。
他抬起手,捏起那一缕头发。
她垂着眼睛,动作一顿,身体紧张得僵硬起来。在她作出反应前,他将她拉近胸口,手臂紧紧勒住,不准她挣逃出去。
他期望她别动,安静的,任他抱一会儿。
他期望她跟他说话,不管是像以前他做作业时,她在旁边不小心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是阳光洒向灌木丛的路边,她闭起眼睛大喊着喜欢他的声音。
没有声音。
她沉默地挣扎,与他对抗。
他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那个大喊着喜欢他很久很久的人。
一道白光在他眼前亮起,他转过头,目光望进模糊的夜色中。
他松开了手臂。她立刻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的。
“一直没来得及恭喜你,”赵宁静说,“这么多年的努力,你终于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也是我——最讨厌的样子。”
“你喜欢的是什么样子?”
“是你怎么努力也成为不了的。”
他仰起头,“他不可能真的跟你在一起,如果你非要试试,那我等你哭着回来。”
赵宁静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走上两级台阶捡起鞋趿到脚上,又继续走,直到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陶正南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强迫自己去忽略心头的焦虑,往下一步一步,走到薛琪面前站住。
“你应该已经不能再用我的账号了,怎么还能找到这儿?”
“你的车刚走,后面就来了辆出租车。”薛琪说话时,嗓子仿佛绷住的,异样的阴沉感,“真没想到,因为她是老板的女朋友,我一直不敢多想。”
陶正南再不否认,“现在才知道你错怪好人了?”
薛琪摁亮手机,举到他眼前给他看,正是他抱着赵宁静的照片,因为开了闪光灯颜色发白。
“亲眼见到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冷冰冰的,这副深情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恶心。”薛琪说到这里,咬紧了牙,眼里却渗出水光,“她不就是漂亮一点,你们男人都疯了吗?”
陶正南盯着那张照片,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我喜欢她,这不是什么怪事。奇怪的是你那个老板吧,以他的头脑和智商,在他那样的年纪很难有敌手。他也看上她,这不正好说明了她有过人之处——”
薛琪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将牙齿咬得更紧。
陶正南又接着说道:“不过她刚刚拒绝我了,往后你见到她,说不定就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师母。”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离开了。
3同类
薛琪坐在一个夸张的祖母绿沙发上。
她的背后是一墙的颜色张扬的包袋,左侧的小桌上展示着几双镶着宝石的高跟鞋,伸伸手就能拿来试穿。
她的目光穿过闪着宝石光芒的鞋,专注地望着不远处的柜台。
那个女人有时在那里,有时不在。多数时候她都在那间小办公室里,就是老板威胁要开除她的那间小办公室。
今天上午,她却一直在外面,一会儿站在货架前比比划划,一会儿又跟店员低声耳语,精彩的是,她有时候还得陪同客人购物,虽然一个早上只出现过一个。
那个客人一看就是个更年期妇女,头小身子壮,头顶很尖,颈背堆着厚厚的肉,她还披着一条黑白竖条纹的披肩,就像只在草丛中穿梭的獾,凶狠狡诈。
薛琪看着她一路紧跟着獾,笑脸相迎,卑躬屈膝,左一个江太太,右一个江太太。试鞋的时候,她甚至还要蹲下去系绊扣,或是用手去检查鞋的大小松紧。
薛琪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拿着几件衣服,手指勾着一双鞋,边往柜台那边走,边接电话,看起来是去结账。
尽管她讲电话时声音很低,但这片无人的区域太安静,她说话的内容还是进入了耳朵里。
来电的人似乎让她很意外,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知道,没想到是你……你要过来吗?”
谁要来呢?薛琪想着,不会又是哪个男人?
那天以后,她急切地想了解这个摧毁了她所有的女人,所以她来了这里。
一连观察了几天,亲眼所见,她不止惊讶,甚至觉得荒谬。
老板肯定是被她欺骗了吧?
正想得出神,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薛琪吓得屏息,视线朝下,看清楚那是一只肥厚的手,手背上还长着粗黑的毛。
那毛手从挂架上取下一只玫红的高跟鞋,那感觉太怪异了,就像大猩猩握着粉红的蔷薇一样。薛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只手,转移到了手掌的主人身上。
那只更年期的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到她旁边的,她把鞋子“啪”地摔到地上,一只同样肥厚的脚也挤了进去,鲜嫩秀气的鞋可怜地被撑开。 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