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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培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悲剧总是以惊人的相似度重现。
同样是大家都以为病情稳定的时候,同样是痊愈的曙光乍现的时候,同样是紧张过后的松懈,最后还是没能阻止悲剧,最后天人永隔。
他的额头轻轻撞着冰冷的白墙,阻止自己往坏处想,也许只是去了国外,或是信号被屏蔽的地方玩呢?
然而,他却摆脱不了那种毛骨悚然的不安。
门被冒失地推开。
他转过身,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是当初在医院问他抑郁症家属该注意些什么的人。他身上那股清隽的气质让他印象深刻。
他顾不上别的,急急地问:“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黎若谷走进来,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我们分手快半个月了。”
徐培宇愣住,“分手?”心里的不安就更确凿了一些,神情也带着几分些责怪,“她在减药期你跟她分手?不怕她复发吗?”
“是她甩了我,然后要去跟前任合好。”
徐培宇听了连连摇头,“不可能,她不可能跟前任复合。”
“为什么?”黎若谷来了精神,“对了,你肯定知道她很多事,能不能告诉我?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她是怎么说我的?”
徐培宇冷冷地吐出一句:“无可奉告。”
黎若谷悻悻的,“算了,尊重你的工作。”
“你知不知她前男友的电话?”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你说她要跟前任复合,那你确认过吗?”
“确认?你告诉我怎么确认?”黎若谷说,“我打电话她不接,难道去她家门口死缠烂打?”
“那你到底有没有电话号码?”
黎若谷气闷地垂下头,“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应该可以拿到。”
“快快!”徐培宇摘下电话机的听筒,冲着他扬了扬。
黎若谷没理他,掏出手机,认命地拨出了电话。
许久,那边接起电话,声音含混,带着浓浓的睡意,“老师?”
“把你男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
“您要他电话干嘛?”
黎若谷冷淡地说:“有事。”
“我回美国前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薛琪说。
黎若谷挑眉看了徐培宇一眼,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对着手机说道:“没事——”
“哦,想起来了,还有个办法可以找到他,”薛琪说,“他现在应该还住在半湾酒店,您打去酒店电话试试能不能找到他,房间号是7507。”
黎若谷听到酒店名字先是一愣,再听到房间号怒火又蹿了上来。
挂断电话,气冲冲地对徐培宇说道:“连房间号都是她的生日!”
徐培宇查到酒店总机,拨出了电话,故意切换了扬声器。
电话一直到了快断线时才接,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时,黎若谷的心里屈辱地揪紧。
徐培宇礼貌地问道:“冒昧打扰您,请问赵宁静最近是否和您联系过?”
黎若谷看了看徐培宇,他的问话方式和刚刚给他打电话不一样,并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表明他是赵宁静主治医生的身份。
那边迟疑了一秒,回答道:“没有。”
黎若谷一步蹿到桌边,盯紧了那部电话机。
徐培宇又问:“那请问您是否可以联系到她?”
“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吧。”那边说得轻松,提防地问道,“你是谁?”
徐培宇仍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继续问道:“你们最近有联系过吗?”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发出两声讽刺地冷笑,“我知道你是谁了?搞这种把戏你还能更幼稚点吗?想从我这里套话?做梦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那边粗暴地挂了电话。
黎若谷怔了怔,“他难道以为是我?”
徐培宇点了点头,“他们应该不在一起。”
“那她去哪儿了?”黎若谷一时没法从这团乱麻中理出思绪,晕头转向地没法思考。
徐培宇考虑过后,才说:“她一个月前开始减药,那时我让她填了紧急联络人的号码,她填的是你。”
“那她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
“我担心她可能复发了,而且情况还比较糟。”
“什么意思?”
“她的父亲是自杀的,”徐培宇说道,“两年前她有过自杀计划。”
“她父亲的事我知道,可是她——”黎若谷说,“不可能,她一点不像。”
“你看到的是她稳定时期的表现,就是她和正常人一样,积极,阳光,热情,充满爱心……”徐培宇说着,话锋一转,“但是抑郁一旦复发,她会失去所有的希望,会比以前更严重。而尤其在减药期,极有可能触发她强烈的自杀念头。”
黎若谷尽量叫自己的头脑恢复冷静,“我可以查到她的位置。”
“快看看她在哪里。”
“她的电话打不通,如果是关机就——”黎若谷说着,越是急切,手指却颤抖起来,导致他的动作几次都不成功。
“她应该只是开了勿扰模式,因为怕听到电话铃声,不想接电话,但是她离不开手机。”
黎若谷看着手机,心脏像被利爪撕碎一样,“她在半湾酒店,”他痛恨地眯起眼睛,“我就说她上次在半湾酒店干什么?原来就是去找他的。”
他摔了下手就往外走,却被徐培宇堵住了门。
“他们未必是在一起。”
“什么停药反应,什么复发,什么顾不上——”他冷笑,“一次次地证明,我就是个可笑的备胎。”
“你知道什么叫旁观者清?”徐培宇劝道,“我现在就是那个旁观者。相信我,她不可能去找他。”
“那她去干嘛?”黎若谷咬牙说,“去开间房看海港风景?”
徐培宇想了一下,“她以前跟我提过这家酒店,说她去过那家酒店天台。”
“酒店的天台根本上不去。”黎若谷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看我一身穷酸,住不起那么豪华的酒店,就随便哄我!”
“她上去过。”徐培宇说,“你现在只能相信。”
“凭什么?”
“有时候,就是一个疏忽,一个阴差阳差,就再也挽回不了。”
黎若谷呆住。
“你不知道那是种怎样可怕的悔恨,”徐培宇悲伤地说,“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一有空,你就会想起那件事,如果当时不那么绝对,如果那时再想得周全一点,如果当时……就这样,你的时间再也不会往前走,永远停在了她离开前的那一刻,你的大脑永远只会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黎若谷猛地往后跌了一步。
徐培宇恳求,“你不用去,只要报个警,叫人去看看,就算是他们在一起,就是算是那样也没有不好,总比你看到她在血泊里——”
“我马上去,”黎若谷说,“我马上就去!”
陶正南把听筒扔回电话机上,顾不上生气,扯了浴袍就去了浴室。
每次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必定是换下沾上各种味道的衣服,彻底洗过;如果在外面回不来,他也会找到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午饭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在淋浴下冲了半小时,只有被水冲刷着,才会让他感到洁净和舒适。
别人都明白他已经越来越病态,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像披上了战袍。他又出门征战了。
到了地面大堂,值班经理一见到他,脸上就带着恭敬的笑容,他对此十分受用。和往常一样,他也露出矜贵内敛的微笑。
可这次值班经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侧身等在旁边,直到他经过。而是仓促地抢到他前面,往酒店正门的方向跑去。
他顺着视线看去,值班经理已经到了正门,躬身和一个刚跨进门的客人在说什么。
陶正南看到那个客人,不禁出神,竟然是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电话里不想理他,还找到酒店来了?
他愣神这几秒钟,几个级别更高的管理人员也围了过去。
众人簇拥着他往里走,那前呼后拥的排场,正好落入陶正南的眼中。却没有人留意过他的存在,包括那个一见面就把他当作眼中钉的人。
他站在原处,目睹一行人进入电梯里。值班经理站在电梯前,待门关上,便走了回来。
陶正南走回值班经理面前,“刚刚那个人经常来吗?”
值班经理微笑道:“不常来,我在这里上班快十年了,他一次没来过。”
“怎么看你们都跟他很熟的样子?”
“当然得熟,连你们这些常住客人的样子我们都要记熟,更何况是他,即使他永远不出现在这里,我们也要时时更新他的照片记牢,确保他一走进大门就能立即认出来。”
“他是什么人?这么重要?”
“他爷爷是我们酒店的创始人。”
陶正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十多年都没来过,那他现在来干什么?”
“这个我就不得而之了,似乎是严格保密的事。”
值班经理说着,又望着电梯的方向。
黎若谷的手肘支在胸前,指节撑着下巴,就这么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摆在桌上的那台对讲机,除了搜寻信号时发出的噪音外,始终没有响起过。
他一直保持沉默,挤在他身边的人也没有谁发出声音。 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