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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静皱着眉头,疑惑看着自己的手。大脑里不断有话一句一句地蹦出来——
“如果会造成短暂的记忆缺失的话,那就让他以为我忘记他了吧。”
“不让他带走我,也不让他探视,他就会彻底放弃了回到美国。毕竟都想不起他了,那段感情即使存在,也不可能再继续了。”
这是她说的吗?是什么意思呢?没有前因后果的?
她要再去想,头却有些胀痛,只好放弃了。
说放弃她就真的没再去想了,跟以前陷在一个思绪里拔不出来完全不一样。
她望着走出去的两人,心情又松快起来。
黎若谷怎么也没想到,再看到赵宁静的字迹,竟然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一句话。
声明
本人没有亲属,为了清静地治疗,本人不接受探视。
赵宁静
没有亲属?他们确实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亲属,所以他被这样一张字条拒之门外。
黎若谷试图说动徐培宇,“你知道她生病,就是东一会儿,西一会儿。进去之前,她还说过要跟我好好过。”
徐培宇却想,如果她改变主意了,为什么治疗前没跟他说起过?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能怎么办?现在赵宁静已经记不起这个人了。
他纠结了半天,决定先按照她嘱托的办,“她只有一个疗程,总共六次,两天一次,所以住院是十二天。治疗当中,她的记忆有可能越来越差,但是随着治疗结束会慢慢恢复。等她出院,就不是我能管得的了。”
黎若谷算了下时间,神情显得异常焦灼,“我要不出现在她眼前,她就把我忘得更彻底了。下个月我就得回美国,然后去德国开会,这个行程已经定好不能改。”
“抱歉,这个我帮不上忙。”
黎若谷两手拍到他的桌面上,“你不是帮不上,这样的结果你是巴不得吧。”
徐培宇的神情平静无波,“抱歉,这个你也管不着。”
黎若谷的头一乍一乍地疼,明明说好了一起回家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难受地摁着太阳穴,知道现在语气不能冲,不能得罪人。冷静下来想,赵宁静一直都想分手让他回美国,再加上抑郁,她的确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进去之前,她也说过,她是突然想通的。
意外就是,她忘记他了。
他想起以前师兄曾得意地说起他与老婆的关系受法律保护。
可是他跟赵宁静呢?
她单方面想要结束这段感情都是她的自由,更何况她失去了关于这段感情,关于他的记忆。
没有记忆,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急没有用,他要先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多久她会记起来所有的事?”他问。
“应该不超过半年。”
半年!半年!他在这里能停留的时间不到一个月,GRC会议一定要去,而辞职也不是马上就可以走人。这半年里,她傻乎乎地又交一个男朋友怎么办?
万一脑子不清醒,还被人骗去闪婚了。
不不——这些都还好,不好的是,被遗忘真是个难以承受的痛楚。
而他现在必须去忽视这些强烈的感受,去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再次回到病房,站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神满是戒备,仿佛他随时会突然粗暴地扑上来一样。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这就回去,”他消沉地说,然后掏出手机拨出电话,直到她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刚刚这个的电话就是我的,有事就打我电话。”
他看着她一脸困惑的样子,自嘲的笑了一下,“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这句话是白说。”
她依然用陌生的目光望着他。
他心痛地闭了下眼睛,连告别都省了,转身仓促地离开。
等他一出去,赵宁静就立刻扑到床头柜上,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找到那个未接电话,手指一滑,就进入了对话信息,她一眼就看到最长的那一条:
“早安,赵宁静,我是你的男朋友黎若谷,虚怀若谷的若谷!”
她反反复复地读着这条信息,眼泪一行一行地喷出,流了满脸,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脑子里开始飞快地闪过一些飘缈不清的碎片。
隐隐约约的仿佛有海,有阳光,海面反射的光里,有一个清浅温儒的笑容;也有风声和涛声,有一个总在静夜中响在耳侧的声音。
她走进雾中,在那茫茫大雾中穿行,最后不但没有走出重雾,连回头的方向也迷失了。
那个人是她的男友,很亲密的关系,已知的只有这点东西,就像一座孤岛。
没有相关他的记忆,就像是没有通向孤岛的路径,她远远看了一眼,对去探索孤岛,兴致缺缺。
她记得抑郁症的痛苦,以及为重获新生的自己感到欣喜。至于其他的,她的头很疼,逃避似地不再去深想,而她被重启的这个大脑总是很配合她,果然就不再去想了。
黎若谷走出医院大楼时形单影只,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是一副衰到底的可怜相。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一下,要么把自己当成最不幸的人,找个人来同情一下自己;要么把别人变得比他更不幸,让他好去同情别人。
他可以给师兄打电话,或是去给博士后或者学生找点事,手机就在他口袋里,他却懒得一点心思都没有。
逼近极限的痛苦是累,身心俱乏,只想躺着,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在沙发上一躺就是一天。他现在也只想回公寓床上躺着,让身体沉陷进床褥里,什么都不想。
可是大脑偏偏最活跃,木头一样身体里,大脑在亢奋地活蹦乱跳。
要分手就分手,要结束就结束,可为什么给他希望呢?
她因为麻醉而沉睡的时候,他少见的没有工作,没有看手机,而是握着她的手就盯着她。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就一点不像病房。他反复回想着她治疗之前,突然想通的那些话。
反复地回想,一遍遍地体会那种少有的甜蜜。
明明是很美好的一天,早上体贴的三明治,公寓楼外的阳光,金黄色的棕榈花……进去之前,她还说今天晚上还——
而到了晚上,他却一个人走出医院,一个人坐时出租车里,一个人在公寓楼前下车,一个人回到公寓。
睡觉吧,把今天过完,今天就没有了。
他躺在床上,黑暗当中,翻了个身,又翻个身。指尖却触到一丝柔滑的触感。
他像挨了一记闷棍,猛地坐起来,拉开了台灯。
在床的另一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睡衣,深蓝色的,领廓边沿走着白线,它安然不动地占着主人平时睡的位置。
他的手伸过去,落到睡衣上,没有了主人的体温,睡衣如水一般冰凉。
早上她站在床边叠睡衣,在厨房给他做三明治,在楼下拉着他看棕榈花……
一天发生的事,又在脑子里重放了一遍,那扇门关起来前,她说:“今天晚上还你。”
他把脸埋到睡衣里,鼻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真的能结束吗?
不能!她忘记了,总会再想起来。
他一定能想到办法。
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在手机解锁的那一刹那,有什么被忽视的东西也一并想了起来。
翻到最新的照片,他逐个辨认那潦草的字迹,幸好是笔很简短的记录,却令他如坠冰窖——
与对方父亲谈话后,产生强烈的自罪感,或是复发的诱因。
3 重新认识
黎若谷大概快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妈妈去纽约时会顺便去他那里住几天,于是他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不去加州。
这栋房子也算是他的家,然而一进门,那种彻头彻尾的无奈便笼罩下来。如果这世上有什么难题是黎若谷解决不了的,那便是他无法为自己挑一个满意的父亲。
大概父亲也一样,没得到一个令他骄傲的儿子。
黎伯耀看到他,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倒是还记得门在哪里。”
黎若谷坐到沙发对面,刚想像从前那样也冷嘲热地回两句,嘴才张口,就觉得很没意思。
他沉默了会儿,抬头望着父亲,目光恳切,“我想问,如果我求您,有用吗?”
黎伯耀张嘴就想说不可能,可当他看到黎若谷的恳切的神情时,他有些犹豫,极少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没有一开口就嘲讽,没有自负得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但恳求,神情还满是疲倦和无奈,是在外面受到什么挫折,还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黎伯耀或许对别人铁石心肠,但对独生子绝对不是,“未必,看你求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深信没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起码也应该让受挫的儿子看看,虽然他逆反,可是家是一个永远会保护他的地方。
黎若谷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求您,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交往什么样的人,与什么样的人结婚,您都不要再干涉。”
黎伯耀先还侧耳听着,到了后面,他的手拍到扶手上,眼皮一抬,目光冷酷而严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吗?”
黎若谷确定地点了下头。
“不要老子干涉,那就滚出这个家。我的一切,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黎若谷仍旧点了下头。
黎伯耀暴躁地捡起旁边的电话,摔到黎若谷脚边,“那你还坐这里干什么?这个家是你的吗?”
黎若谷难受地垂下视线,并没有动,“我还坐在这里,不是想要您的什么东西,而是因为您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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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新坑,虽然背景是校园,但男女主是研究生,所以应该算职场文。
新文跟这篇是系列文,但新文只有黎若谷出现,其余的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还是算一篇独立的文。 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