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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后,赵宁静捏起手又重新摊开,掌心里是一个透明的小药袋,装着几粒白色的小药丸。
医生的话又响在耳边,出现上次那种焦虑难受的反应时就吃一粒,睡不着也可以吃。
她拉开抽屉把药放进去,关门关窗开冷气,钻进被子里连打了几个哈欠。
现在的她,不用吃药也能马上睡着。
闭上眼睛,房间里好安静,他应该已经走远了。
她揪着枕头的一角,以后,这栋房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一觉睡得竟然很安稳,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坐起来,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窗外漆黑得不能视物,风裹着雨四处乱撞,发出呜呜惨叫。
她开了灯,站到窗前,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暴风雨,雨水一泼一泼地撞到窗玻璃上,她戚戚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飞快跑出房间。
走廊上的壁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她跑到一楼,开了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灯,每个角落都亮堂起来。
她心里稍安,手掌揉搓着手臂,准备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儿。
还没坐稳,一股不可抵抗的重力高速撞上这个岛,她惊跳而起,感觉到整栋房子都在风雨中摇晃了下,随后就陷入黑暗之中。
她僵直地站着,大脑一片空白。
风的呼啸声,惨烈得不忍耳闻。
大门发出卟嗵卟嗵的响声,仿佛有许多人接连在撞门。黎若谷说的话应验了,玻璃先后碎裂,尖锐的声音响起后,风雨声越来越清晰。
这些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赵宁静的大脑还没有从空白中恢复过来,一阵轰隆的巨响撞倒了客厅的大门,风裹着雨扑到她的身上。
那扇厚而结实的实木大门倒在地上,上面压着硕大东西,赵宁静远看着像是花园里的藤编秋千椅。
门破了,急风骤雨疯狂地扑进来,扑到昂贵的进口沙发上,扑到那些不知价值几何的收藏品上,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赵宁静不时感到有什么东西砸过来,一次又一次,惊险地擦过她的身边。
就在她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被什么东西砸得头破血流时,她突然想起了他走之前说的话。
她猛地转身,穿过厨房,推开了夹在阳台墙壁之间那扇矮矮的隐形门。
杂物间很狭小,充斥着灰尘的霉味,堆积在墙角的工具被手机的光一扫而过,那高高低低,或宽或窄的黑影像丛林怪物一样。
赵宁静瑟缩在黑影前面,抱膝坐在地板上。手机提示电池电量低,她看了眼屏幕,运营商的信号也断了,显示无服务状态。
恐惧这才从被忘却的深处苏醒,像一只手慢慢升上来,升到了心脏的位置,才张开手掌紧紧地掐住。
她像是蜷缩在巨兽面前的猎物,抱着双膝瑟瑟发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些声音,一些像是来自黑暗深渊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带着嘲笑,带着兴灾乐祸。
她堵住耳朵,把露在外面的脚尖藏起来,往里缩了又缩,仍然觉得害怕,便把整个身子也往后蜷了起来。
然而却响起了脚步声,她也本能的往后挪,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在这扇门前消失戛然而止。
她怕得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屏住了气息,根本发不出声。
门锁被转动时,她已经没有能力去分辨是真实还幻觉。
冰冷的泪水淌了一脸。
门外一道光束照了进来,不同于手机闪光灯微弱的光,这是专业的应急照明灯,顿时赵宁静的周遭全都亮了起来。
“你没事吧?”来自光源后面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关切的询问。
她几乎是没作任何思考地跳了起来,扑到那个人身上。
黎若谷被扑得一个趔趄,单手扶着门才站稳。
一个有着柔软身体,却可怜得如同小动物的女人,紧紧贴着他。
他的手按在她的背上,听到她的啜泣声,无言地收紧手臂。
“别怕——”他的话还没说完。
“咣咣呲啦——”又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几乎是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疾风骤雨贴着黎若谷的身后扫掠而过,他拎着灯往外一照,阳台上的那扇玻璃门也碎掉了。
他当机立断地闪身进来,将杂物间的木门锁上,灯照在地上,门缝下有水迹渗进来,拉着赵宁静席地而坐,关掉了应急灯。
丛林怪物的黑影,又在寂静的黑暗中显现。呼啸的风,穿梭的暴雨,暴击岩石的巨浪。赵宁静的神经又绷紧了。
“不能开着灯吗?”
“只有这一盏灯,电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只能应急的时候用一下。”
“哦。”赵宁静不能再说什么。
“怕黑吗?”他问。
赵宁静没有回答。
他迟疑了一下,坐得离她更近了些,“这样还怕吗?”
他感到身边的人像根弦一样地紧绷起来,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挪回原来的地方,手被握住了。
黑暗中终于响起她的声音,“这样你介意吗?”
“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可——”他聪明地及时住嘴,改口说道,“台风已经登陆,最坏也就这样了。”
两人掌心贴掌心地握着,外面的风雨似乎减弱了些。
“你不是走了吗?”赵宁静问道。
“本来是要走的,”黎若谷想了想说,“走到大门口,突然又不想走了。”
“为什么不想走了?”
黎若谷没有回答,感觉到她的手还有些发抖,忍不住问道:“吓成这样,不是白天振振有词地跟我逞强的样子了?”
“我不是怕台风和灾难。”
“那你怕什么?”
“怕黑影。”
“那就是怕鬼。”
赵宁静摇了摇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你有证据证明没有?”
“如果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那么就不应该只见到那种躲在浴帘后吓你的鬼,也能见到你想念的鬼对吧?”
“按照一些流传下来的说法,好人死后都转生了。”
“按照一些流传下来的说法,人在转生以前会在亲人身边盘桓一段时间,逢七就会回来,窗帘会动,或是铺平的床上有折痕,一直到七七,才会听到亲人离去的脚步声。”
黎若谷听得背后有点冷飕飕的,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什么都没看到,窗帘没动,床上一点折痕都没有,七七那天一直等天亮,也没有听到脚步声。”她低声说着,“那时我就跟自己说,别傻了,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人一旦死了,就别想再见到了。”
黎若谷透过黑暗,看到她伏在膝盖上,肩膀剧烈的耸动。
他的手抬了几次,几经斗争,最终落到她的肩膀上,将她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冒失,她突然不哭了,靠着他虽然没动,身体却僵得像块木板。
他抿了抿唇,有些大义凛然地说:“你不要多想,这只是一个正派的人,用国际通用的形式安慰你而已。”
赵宁静愣了一下,悲伤的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破涕为笑,心里又有点奇异的震荡。
黎若谷见她并没有挣脱开,想了想,就开始安慰起她来,“这世上其实是有鬼的,只是和人类幻想出来的鬼不太一样,类似量子纠缠——”
他顿了顿,终于在大脑里搜寻到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说法,“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像电波一样的存在,你之所以看不到他,是因为他接触不到你,只能在一边旁观你的一切。”
“那鬼到底是量子还是电波?”
黎若谷语塞,心想,也许跟她说是平行世界的投影,只能看到,不能相互作用这种瞎扯更好。
“嗯,都可以,你喜欢哪个就哪个。”他慷慨道。
“你知道吗?”赵宁静闷着声音说,“本来我是打死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现在我觉得,这小屋子挤满了盯梢的小鬼。”
一直到了后半夜,狂风暴雨歇住,他们才从杂物间里出来,把整栋房子巡视了一遍。
大门被暴风刮来的秋千撞毁,秋千的金属底座也变形了。他们一起把秋千扔出去。
赵宁静还想整理客厅损毁或完好的物品,被黎若谷制止了。
“什么事都等天亮以后再说吧,现在先休息。”
“可是休息——”赵宁静欲言又止,整栋房子的玻璃都碎了,被子床褥全被灌进的雨水浸湿。只除了阁楼那间房,玻璃在房顶,没有受正面的作用力,所以还完好着。
只剩一间房,他们有两个人。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黎若谷看着她,“还是你愿意在杂物间睡一晚上?”
“不要!”
“我也不要,”黎若谷说,“我提示一下,现在我俩的身份都是灾民。你想想在受灾的情况下,人家会发我们一人一顶求灾帐篷吗?既然一顶帐篷也得挤,现在有个宽敞的房间可以住,你还别扭什么?”
“说得也是。”赵宁静觉得不能再矫情下去,“但是只有一张床。”
“把你的心思收回去,”黎若谷傲慢地抬头,“一,我不会睡地板;二,睡哪里我或许还能凑合,但睡的对象可不能凑合。”
赵宁静忍住了没理他,掉头就上楼去了。 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