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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尉迟顼与顾璟宸说了一整夜的话,无非就是关于尉迟琳,两人一个想说,另一个也实实在在想听,这不就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了。
虽说他们二人这是十数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可血缘这个东西当真是十分奇妙,顾璟宸对尉迟顼没有一点防备隔阂,或许是因为顾璟宸与尉迟琳那张七八分相似的脸,尉迟顼对顾璟宸亦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那彼时,苏柒柒时隔多日又坐在了凝香斋那个窗台边上,抬头仰望天空中的繁星,还有那一轮圆月,今夜的月亮真真是格外的圆,可她却是与亲人不得相见,如今她亦是不知究竟怎么了,兜兜转转许多圈,还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顾璟宸说,上官玦与西藩勾结,罪证确凿,将整个京都置于不顾,百姓安危更是抛于脑后,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再放任他离开,他是竫朝的君,就该为竫朝的民负责,上官玦被抓,那时候,饶是顾璟宸知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看苏柒柒的眼睛,那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懂这样的感受,而她,自然而然也就一同留了下来,不过两人的去处可是不同,一个在天牢,一个在凝香斋。
这里的东西陈设竟没有丝毫变化,亦是洁净的看不见一丝尘土,她虽离开了许久,还是能轻易找到从前的东西,如今她也是十分不喜欢有宫人在身边伺候着了,她想要一个人待着,有人在身侧总觉得不自在,且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些曾经在她身边的人,绿萍,荷蕊,这只会让她徒增伤感罢了。
苏柒柒不晓得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几天灯火通明,似乎是在大摆宴席,皇宫上空绽放的烟花格外绚烂,是从前她最喜欢的样式,只是这样的场景只在每年年末才能见到,她难得的提起了兴致,坐在窗台处看着漫天的烟花,伴随着砰的一声飞上九天,而后铺满整片漆黑的夜空,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撩起了她的发丝,她忽然觉得就觉得有些冷,想着去泡一壶热茶,她想起从前在揽月轩时,每到冬季她亦是十分喜欢坐在庭院内,泡上一壶热茶,几块点心,再焚一块儿好闻的沉香,看漫天的飘雪,别提多惬意悠闲了。
她记得从前看荷蕊便是在这里拿的那些茶叶的,怎么今日都看不见了,她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的匣子,将里边的小抽屉都一一拉开看了看,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真是奇怪了。
“顾璟宸这是连一点点茶叶也没给我留下吗!”苏柒柒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从前她是不喜那苦涩的味道,现在却也觉得还好,似乎不像以前吃着那般涩口了,里间那数个小抽屉都被拉开看了个遍,眼见着眸中的光彩慢慢消散开,却在最底层的抽屉里看见一个包得严实精致的小袋子,她眨了眨眼,伸手将它拿了出来,那小小的囊袋鼓鼓的,拿在手中却还是轻飘飘的,她方才打开,就飘来了一股熟悉的清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月光白。
她不是个惯会吃苦的,甜的东西最是合她的口味,所有的茶在她看来都是难以下咽,只有这月光白,甘甜清爽,饮过之后还唇齿留香,她极是喜欢的,可这是下属国的贡品,近几年才养出来的新品种,产量也是极少,每年京都中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三斗,颇受后妃女眷追捧,而各宫室分得一些,朝中有些家眷分得一些,剩下便没有多少了,每每到了冬季,京都中也就见不到了,从前自然是皇后宫中最多,她自然而然也会得到许多。
那小小的囊袋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近年来朝政一向繁重,各属国的贡品皆由内务司统一处理分配,这点点小事顾璟宸是从不会过问的,她似乎看见他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之下还惦记着那些旁人眼中无关紧要的茶叶,又是如何在早就分配好的茶叶中间抠了一些出来放在凝香斋中,而彼时的他根本不晓得她还会不会回来,只是想着她喜欢的他一定得留着一份。
她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在手上,又小心的拿了茶壶煮水,每一步都格外的细心缓慢,看着升腾起来的热气笼罩着寝殿,香气也在殿里氤氲开来,置身其间,神清气爽,满满的饮了一口,身子都暖和了起来,沁人心脾。
因着尉迟顼的缘故,顾璟宸也抽不开身去凝香斋看望苏柒柒,便差了桂齐去她身边守着才能放心,只是宫中那些手段,就算是最强的人往往也难以躲避,让人猝不及防。
尉迟顼不能在竫朝待太久,此回见到顾璟宸,同他一起出宫去为尉迟琳重新立了衣冠冢已经是解开了他多年的心结。
“阿宸,你可有喜欢的女子?”竫朝上回的大婚他不是不知道,而后来探子回报那位正妃的下场他更是印象深刻,对于那位,顾璟宸定是从未放在心间过的,那他又怎会不识相的提及呢,只是身为长辈,他还是想问一问的,毕竟他也是到了婚嫁的年龄,可这膝下却没有一个皇子,后宫中更是看不见一个女人,他都快要怀疑他是否有什么隐疾,又或者是断袖?
可亏得顾璟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只是这个问题,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自然是有。”他微微笑着,眼前都是那个笑容灿烂而又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尉迟顼听见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庆幸自己这个外甥没什么问题,“既然有喜欢的女子何不赶紧将别人迎娶进宫,要是错过了便宜别人到时候你去哪里后悔。”
尉迟顼从来是口无遮拦,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方才还好脸色的顾璟宸瞬间变沉了下去,他何尝不想,可如今,世事多变难料,谁能料到他与苏柒柒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算是同在一片屋檐之下,也再不能像从前一般依偎畅言。
“从前我也是同舅舅你一般想法,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她永远待在自己身边的,可现在,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好,其他都无所谓了,就算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只要她开心。”书中说的那些执手白头读来是多么轻松简单的一件事,不曾想,多少人在一起走的旅途中便因为各种原因分了开来,曾经他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可终究敌不过残忍的现实。
聪明剔透如尉迟顼,似乎立马就明白了什么,看着顾璟宸愈发低落,赶忙转移了话题,“明日我就要回东僅去了,我可是会时常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我这个舅舅了,阿宸,日后东僅便是你的后盾,有任何事,都告诉我,我定会帮你!”
不知是要面对与尉迟顼的离别,亦或者是方才尉迟顼的那一番话让他觉得心头郁结,总之,那一夜的酒格外醉人,顾璟宸睡得沉沉的,从未那般沉过。
冷宫凄清,林熠离京后再没有人定时来打开这扇有些破旧的大门,林娆住在这里不知多久了,尽管是住在冷宫的断壁残垣还有那堆蛛网之中,林娆依旧保持着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只是她那鲜艳的服饰以及为了掩盖脸上伤痕可怖的妆容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那颗被欲望燃烧的心倒是没有因为这冷清消减半分。
那扇老旧的门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被悄然推了开来,那刺耳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冷宫中格外响亮,一个周身都包裹在黑衣中的人踏入了这片如今连鬼魂都不想踏足的地界,迎面不知扑来的究竟是一股怎样的腐臭味又或者是夹杂了许多尘土,来人忍不住抬手挥舞了一番,想要驱散那莫名让人作呕的气味,那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暴露在空气中,只一瞬便又迅速收了回去。
她拢了拢头上的斗篷,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路,而后快步走了进去。
林娆正正坐在那面都裂开的铜镜前,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是在盯着镜中的自己,她周围的一切都那般破败,床榻上的被褥也已经露出了几个洞来,四面的墙上更是爬满了蛛网,黑乎乎的一片不知沾染上了什么东西,而那股腐朽的味道在这里更甚,让人无法呼吸。
身后的门吱呀推了开来,铜镜中林娆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她伸出手理了理鬓边那抹乱掉的发束,露出了脸上那条可怖的疤痕,那一刻,她突然就躁狂起来,双手在桌上不停地翻找着什么,而后拿起那盒胭脂往脸上涂抹,想要彻底遮住那条疤痕,可任凭她如何遮掩,它还是在那里,脂粉全都填塞进了那条疤痕之中,让人更加不敢直视。
她发狂的将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面色涨得通红,“苏柒柒,苏柒柒!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都是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转头看向那个走进来的人,眼神凶狠带着泪光,几乎是咬牙切齿。
“门外的侍卫我已经处理好了,你走吧。” 吃货王妃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