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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京都是一天之中最宁静的时候,万家灯火熄灭,白日里所有的喧嚣都尽归于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只偶尔听见打更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回荡,嘴里永远都是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睡梦中的人们只在自己舒服的被窝中翻了个身,接着入梦去找周公下棋聊天。
苏柒柒披头散发的坐在揽月轩的院子里,在那棵梨树下,只形单影孤的一个人在那里发呆,这场景还颇有些吓人,这夜间的风吹来甚是凉爽,她忍不住抬头望向揽月轩的屋顶,月光下只看见那乌黑的瓦片,那空荡荡的屋顶上空无一人,她想起顾璟宸是那么喜欢在屋顶上发呆,从前她还从未见过谁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吹风,不过确实是很舒服的。
站得高,望得远,往日在长信殿的屋顶上,她是可以瞧见整个皇城的,甚至能依稀见着九华山那片茂密的林子,她出生长大的这片土地,她现在脚下站立的这片土地,这里是整个竫朝百姓都向往的帝都,亦是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可几日过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些她熟悉的人,唐楠,晓合,薛晓,桂齐,听说南方的灾情已然是好了不少,他们不日也要回京了,只是她可能是见不到他们了,还有她心底最放不下的那个人,顾璟宸。
丞相府的墙头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惊起了隐秘处顾璟宸安排的暗卫,方才还平静的苏府一瞬间跃出了几道黑影,只是这一切苏柒柒都不知晓。
顾璟宸真的很是无语,今日怎么遇见的都是一些没脑子的家伙,先是兰旭,现在连自己手下的暗卫也是这般的愚蠢,也不知桂齐是怎么训练这群人的,平时看着一个个的也不算笨啊,莫不是谁教的就像谁,这一根筋有时候还是会传染的?看来日后有必要他亲自来带带这些暗卫了。
因为是进苏府,顾璟宸特意放低了声音,生怕惊着了府内的人,现在倒好,被自己安排的人团团围在中间,他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恐怖的光芒,透过这黑夜似乎要穿透面前这些人,那些黑衣男子看清他时,额上都开始冒冷汗,刚刚抽出的腰间佩剑现在因为手抖都快收不回来了。
“殿下,原来是您啊,我们还以为有刺客呢。”领头的黑衣男子壮着胆子尴尬的笑着,可他笑过之后才发现周围这气氛实在不对,顾璟宸的目光实在有些吓人,他低下头收敛了起来不再说话,一群人还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顾璟宸扶额,“你们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要我打你们走吗!”他可实在是不想动手了,今日与兰旭交手已经是例外,只将他手臂折了而不伤及其他地方,这也是个技术活。
那些黑衣男子面面相觑,十分识相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顾璟宸视线之内,他们可是不敢与顾璟宸过招,他们这位殿下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虎,在外人面前总是留了几分实力,他们可是有幸见过一次他出手的,那时候的他们还根本没将这位养尊处优的殿下放在眼里,直到他把那些个儿桂齐亲自特训了一年多的精锐全部击倒,目测只用了五招,一群人纷纷倒地,久久都没爬起来,他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让他们这些人都臣服于他。
一阵风吹过,有些凉意,苏柒柒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她白皙的面庞在这夜晚更加肤如凝脂,眼眸中似是盛满了星辰大海,闪闪的,她突然觉得肩头有些重,一件温暖的大氅落在她身上,她伸手拉住那件狐氅,过手尽是柔软。
“绿萍,你……”原以为是绿萍那丫头又出来叫她了,可抬头却是看见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正立在她身后,她披着的那件黑色大氅正是顾璟宸刚刚脱下的,上面还有些余温。
“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顾璟宸难得在她面前说笑,按着她坐在那石凳上,他伸手把那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她耳后,脸上展开笑颜,“这样才好看。”
苏柒柒拉紧大氅,暖得有些滚烫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肌肤,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放在火堆中炙烤一般,她现在居然不知道同顾璟宸说什么,他们几日未见,而这一见面她就要告诉他她要离开京都了,她实在不知怎么与他开口说此事。
顾璟宸最是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他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封得严实的油纸包,苏柒柒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将它打开来,一股香味儿从里面飘出来,她忍不住探头望了望。
“喏,这是从前凤鸾宫那个厨子做的卤鸭,”他的手摸了摸油纸包,里面还透着些温度,“快尝尝,还是热的。”他伸手拉起苏柒柒的手直接塞到她手里,看着她有些呆呆的一直望着他,顾璟宸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儿,苏柒柒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看嘛,快吃。”
苏柒柒仿佛是魔怔了,捏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一股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好吃。”自从苏婧离宫,凤鸾宫原本的宫人也是被分散到了宫中各处,那个厨子不知是去了哪宫,或者是被调进了御膳房,苏柒柒知道要弄到他的这么一些吃食也是十分不易的,这确实是从前她去凤鸾宫中喜欢的,可今日嚼着却如同嚼蜡一般,她把它放在桌上,盯着顾璟宸的眼睛,他看着自己却是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顾璟宸,”苏柒柒觉得自己叫出他名字时声音都有些嘶哑,她清了清嗓子,显得颇为郑重,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走了,过几日我便跟着阿爹回扬州了,”她观察着顾璟宸的脸色变化,可他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不过我还是会回来的。”
“我知道。”他只淡淡的回了这一句。
“你知道?”她记得这件事她没告诉顾璟宸啊,阿爹说此事要先保密,不能透露给外人知晓,任何一些小小的泄露都有可能给他们招来大祸,可顾璟宸并不是外人,她本就不想瞒他的,但他竟然是知道的。
“我不放心派了些人守着苏府,看见兰旭常常出入。”说到这里顾璟宸又忍不住想说一下兰旭了,眼下的苏府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算他与苏擎那层关系在,可这整日明目张胆出入丞相府也实在有些不妥,若不是他几次三番为他善后处理那些尾巴,恐怕这事已是京中百姓又一谈资了,指不定又编出什么畏罪潜逃之类的故事来了。
苏柒柒点着头,手又伸向了桌上那包肉,顾璟宸看在眼里,嘴角上扬,“我说门外那些人个个看着凶悍怎么从家里出去采买的小厮每次回来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原来是你的人护着。”她前几日还在与绿萍说那些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想着让人带信去给顾璟宸的,结果后面收拾着府中那些东西竟是给搁置了。
看苏柒柒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顾璟宸这才放下心来,其实让小柒先回扬州也是挺好的,唐楠一行刚传信来说是过不了多久也要入京了,届时京中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兰旭那个死脑筋怎么都不肯把守备图交于他,那他只能自己动手了,到时候他也会派一路人马将苏家安全护送到扬州,等事态平息后,他再接她回来。
“顾璟宸,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去了扬州也会给你来信的。”苏柒柒吃着那肉,她这才发现纸包里的肉都是细心的剔了骨头的,而且还除去了她不爱的鸭皮,她细细的咀嚼,满口的香味,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个青衣男子站在灶台边慢慢剔骨的样子,他从来做事都是如此细致,苏柒柒身为一个女子就从不会想到这些。
这深夜的丞相府,万籁俱寂,只有揽月轩中时不时有几声细语,顾璟宸今日可算是奔波了一天,夜间还去找兰旭打了一架,又拿了守备图亲自去查看了一圈,原本巡查之事是可以交给桂齐的,可他实在是不放心,必得自己亲眼看了才安心,这周身的疲倦在见到苏柒柒时却是莫名的好了。
“日后夜间可千万不能穿这般单薄出来吹风了,万一着凉了不要又怕药苦又不吃药,我去城西铺子里给你买了糕点,晚些时候桂齐会给你拿来,还有味全楼那个马蹄糕,我会提前一日去买来给你留着,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最近你就不要出府了。”顾璟宸一件件的数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苏柒柒看着他扳着手指细细计划着,这样子像极了从前府里那个老管家出门采买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顾璟宸,要是你再长几根胡子就跟以前那个管家一样了,你知道那个管家吗?小时候你是见过的……”
话还没说完,顾璟宸将苏柒柒拥进了怀中,他紧紧抱着她,似乎是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她发间带着淡淡的梨花香,顾璟宸贪婪的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的小柒独有的味道,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她了,他这才发现自他回宫,这个小姑娘就一直在他周围,是她陪着他在那个冰冷的深宫长大,现在她还可以离开他,而他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可真正要离开时才知道自己根本放不开她了。
他喜欢她的一切,只要她在他身边他才有温暖安全的感觉。
“小柒,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他绝不会再亲自送她离开了。 吃货王妃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