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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神奇,从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纪苏索性不再多想,站起身来伸展下身体,便一头扎进镜水湖中,洗了个痛快的凉水澡。
半刻之后,他猛地从湖底游上来,借着那股加速的上冲之势跃出水面,稳稳地落在了岸上。
“呼!”
少年畅快地吐了口气,将水草般轻柔的乌发拢到背后,任凭其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在晨光中散发出绸缎般的光泽。
就在他抛掉一切杂念,脑海中回想着踏水的要诀,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双脚在水中借得更多的力量时,一阵鸭叫般刺耳的声音远远传来。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
连续不断,每一句间间隔的时间都完全相同,每一声都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出自一个声音洪亮的公鸭嗓,不带一丝感情,从中听不到任何焦急、恐惧之意。
可是又格外的刺耳,仿佛老鸹在黄昏中的枯树上聒噪,听多了还会莫名产生一种厌烦情绪。
林中飞鸟惊起,岸边的水禽也争相跳入水中,朝着湖泊深处游去。
纪苏眉头微蹙,他没有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来,随后他将气血和通识感应开启,发现对方竟在百丈之外,不觉有些讶异。
不过随后他就释然了,如果那人已经离得很近他还没发现,那才是需要警觉的事呢。
“可是能够将声音从百丈外清晰传来,想必也是修行者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气血之力勃发,蒸干身上水分,纪苏将地上的衣鞋穿起,束好头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距离那人越近,声音便越发洪亮,甚至纪苏看到,连前方树上的叶子都在震动中不断掉落,且声音中的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纪苏面色如常,仍是不紧不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临近之后他心中一动,收住脚步,又绕了个弯从其他方向走了过去。
这片不大的林子中他并未再发现其他人,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于是纪苏不再迟疑,直接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林中草木丰茂,纵然已是深秋,金风吹落了半树枯叶,可这清晨树影中仍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晰。
纪苏踩着柔软厚实的落叶,绕过一个两人合围的大树,终于见到了声音的源头,以及靠在树下之人的面貌。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干净华丽的宽大衣袍,脚上的鞋子却脏兮兮的露出两个大趾头,双手和面皮都很干净,头发却蓬乱如鸡窝,脖子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垢。
观其面貌,似是尚不足三旬年纪,可是须发之中已露出灰白之色,“川”字形的眉间纹如三道深深的沟壑,一直连到鼻梁上,应该是经常皱眉的缘故。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打开的玉盒,盒子中盛放一颗鸡子般大的黑色宝珠,散发出某种晦暗却让人心惊的气息波动,仿佛其中藏着一片海,隐隐有浪涛声传来。
其腰间坠着三块玉佩,一块莹白如凝脂,上头雕着老龙行雨的样式,有氤氲雾气和水灵精华散逸出来;一块赤红如火,刻着一只单腿直立的毕方神鸟,稍稍靠近便能感觉到魂魄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最后一块却是苍青之色,镌刻连绵群山,玉佩周边聚集着浓郁的灵气精华,显然是有着吞吐灵机之能。
在其露出的左手腕上,套有五只灵光熠熠的手镯,颜色材质不一,属性也各不相同。
右手五指摊开,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两枚精美的戒指,同样光华灿灿,释放出不同的气息。
甚至是他的腰带,呈翠绿之色,印有竹叶花纹,也散发出浓郁的木属性波动,尤其是这最醒目的腰带扣,似是青铜打造,呈饕餮纹的样式,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迄今为止,纪苏也已见过不少宝物,此时一望而知,这些都不是凡物,至少也达到了气兵品阶。
尤其是他腰间三块玉佩、饕餮纹样式的腰带扣、左手腕的那只金色镶嵌红宝石的手镯、还有右手拇指上的那枚翠绿扳指,竟都让他想起了辛藤手中的那只火红色葫芦。
至于玉盒中的那颗黑色宝珠,则让他也都完全看不透。
纪苏眯起眼睛,眼前这幅景象怎么看怎么怪,处处透着一股矛盾荒唐之感,以至于他都吃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是因为直到现在,此人始终双目紧闭,微张的嘴角往下流着涎水,鼾声如雷——只是却被另一种更大的声音掩盖了。
不错,那声如天雷滚滚,百丈外都清晰可闻,惊起所有林中飞鸟,震落十丈内所有树木叶子的求救声并非出自他之口,而是……
纪苏移开目光,望着他旁边地上的一个古怪的黑木匣子,露出奇异之色。
这匣子只有一尺来高,三面皆是木板,只有面向湖泊的那面由细密的黑色纱网罩住,匣子顶部排布着几个古怪的方形凸起,也不知干什么用的。
那一声声完全一样的“救命啊!”,就是从这里头传来的,每传出一句,那面黑色纱网就剧烈的震颤起来,还如吹气般往外鼓凸着。
直到现在,其依然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声音。
“咳咳!”纪苏趁着呼救声的间隙咳嗽了一声,可对方鼾声如雷,没有反应。
少年眉头微挑,又伸手在其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终于,此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中间还不断地吧唧嘴,舔舐嘴角流下的涎水,末了狠狠地抹了把脸,这才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似是有些懵懂的看着纪苏。
看到少年的眼神示意,他露出恍然之色,伸手在黑木匣子上一拍,那一声声震天响的“救命啊!”终于戛然而止,以至于天地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寂静无比。
“呀!你是来救我的吗?”他蓦然露出一种夸张的喜悦表情,眼神之中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惊喜地问道。
他的声音与方才的呼救声有点像,却并不是沙哑的公鸭嗓,反倒在低沉中带着点磁性。
纪苏心中的那丝古怪之感越发强烈起来,可同时他却忽而非常好奇,很想知道这人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此刻又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是啊,发生什么事了?”
…… 雾漫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