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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主义者和空想主义者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这根线就是“度”。过了度，就是空想。

　　凡人很多空想主义者，但不凡的人，其实个中空想者也不少。

　　越不凡越错觉自己无所不能，身在高位，所有人捧着、妒着，难免失去清醒的认知，直到被命运重拳警告。

　　这类人，很多，很普遍。

　　比如。

　　杨青玄。

　　......

　　杨青玄的夙愿一直是“和平”，这和柳云飞的夙愿“更美好世界”看似相同，其实截然不同。

　　“更美好的世界”比“和平”简单多了，因为追求美好是生物本能，但“和平”不是，相反争斗和妒忌，才是烙印在骨子里、与灵魂栖息。

　　杨青玄喜欢调停战争，用一种看似“双赢”的结果，令他们停手......可真的能双赢么？人都贪，侵略的想要更多，被侵略的不想吃亏，双赢双赢，到了最后，反成“双亏”，谁也憋着火。

　　战争是全速开拔的飞机，没有骤停，唯有迫降。小飞机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迫降，只要谁施以伟力。但北荒和中原呢？

　　这一艘，承载数千万欲望与仇恨的，庞然大物，又如何迫降？

　　北荒想侵略，中原想反击，仇要报仇，怨要报怨，谁也不会停下，这是数千万和数千万人之间的死结，是两个当今东方最庞大利益集团的千年宿仇。

　　逃不开的。

　　调停这场战争，岁月剑分量不够，柳云飞分量也不够，无论谁都不够。这个道理，柳云飞明白，但杨青玄不明白。

　　所以，在这一刻的午后：

　　杨青玄努力劝导，从言辞恳切到苦口婆心、再到心生意见、再再到拍桌子上火，最终，他挥袖离去。

　　他走到门口时，柳云飞忽叫住他，依然是那副“你想的太年轻”态度，这个态度令杨青玄很火大，因此杨青玄只是冷冷哼一声，站在那里。头也不回，等柳云飞发话。

　　“你能怎么调停呢？”

　　柳云飞靠着躺椅，苦笑无奈。

　　“你我是横压当世唯二英杰，说出去的话、作出的担保、提出的决断，他们岂会一点儿不考虑？”

　　杨青玄微愠怒。

　　他是个谦逊的人，更是个高傲的人，其实自命不凡的谦逊就叫高傲，只是，这个道理，很多年后杨青玄才弄清楚。

　　“会考虑又怎样，”柳云飞试图劝最后一遍，“最后还不是靠你的武力威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不服你威慑你要怎样？”

　　“我......可以借参战威胁。”

　　柳云飞目光一沉，“很好，”他直勾勾盯着杨青玄，“然后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他们不从、然后你真的参战？然后你不得不杀鸡儆猴？我问你，你要杀多少人来制止战争？十万？二十万？还是干脆把北荒中原杀个光？迟早杀到那些隐世的老东西都爬出来、杀到超然世外的高手以为强者协议作废......然后天下就真的大乱了，我和未来的你的努力全都喂了狗，这就是你要的么？”

　　“......”杨青玄不再说话，他似乎理屈。

　　但柳云飞清楚知道，杨青玄并未放弃他的想法。理想主义者的一大特点，就是0.1%的成功率，在他眼里是有可能的。但在理性人眼里，0.1%等同于0。

　　“自求多福吧。”柳云飞叹气。

　　摆摆手，送客。

　　杨青玄像块儿僵硬的木头似的，缓慢地挪出去，他一跃上马，连马儿也垂头丧气。他捡起缰绳，准备驾马。

　　忽然，远处的街巷，跑来抹一颠一颠的青色。青色的玉人儿拽住马尾巴，一拽一跳，便蹦跶到马背。

　　她横坐，轻轻倚靠岁月剑，笑嘻嘻捏玩头发。岁月剑表情有些愣，他不明白这个名叫“青青”的女孩，做此举的意思。

　　“你这......”杨青玄喃喃。

　　青青小手一挥，她豪迈：“别说了！我跟你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姐也有责！你和姐关系辣——么好！姐没理由撂下你！”

　　这一句说完，青青的小脸儿，忽红润微末点儿。当然，初哥杨青玄和初哥柳云飞，完全没发现。

　　“不行！”杨青玄终于反应过来意思，一口拒绝，“姑娘，我们非情非故，这一路行程遥远，你不能跟我去！”

　　青青却是不反驳，也不说话，默默掏出一团方帕。她把方帕展开，里面包裹着一块儿蟠龙佩坠。

　　杨青玄盯着那块儿玉坠，表情一滞。他急迫从怀里也掏出一块儿玉坠——和青青的一模一样。

　　不对。

　　应该说，就是同一块儿。

　　“为什么你也有我母亲的遗物......”杨青玄失神。

　　“你给我的。”青青捂嘴笑。

　　“是么......是么......”杨青玄仍傻愣着。呆成一块儿木头？一块儿石头？

　　青青心里只想说：傻杨是只可爱的大呆鹅。她才不想给大呆鹅解释呢！她撇嘴，就不说话。

　　“不可能啊......母亲只让我把传家玉坠给我未来的妻......”杨青玄还在愣。

　　青青打断，“喂！车票，这个够了么~”她扬起倔强的小脑袋。

　　杨青玄张张嘴，他点点头，算是默许青青跟他走。

　　呆鹅终于肯许了，青青欢喜地抱住呆鹅的腰。软绵绵的少女皮肤贴近，杨青玄肩膀一抖，脊椎僵直，像被蜘蛛拥住。可他脸上一瞬间的慌乱和少男羞涩，还是暴露他隐藏内心的真实感受。

　　青青脸上，应该叫做幸福的颜色吧，真是诱人。杨青玄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他赶紧地一甩缰绳，把整颗心沉浸在驾马和“天下大业”里，不敢触及、但也挥之不去，身后的柔软少女。

　　“戚，狗粮咯牙。”

　　柳云飞默默观望这一切一切。

　　那匹马渐行渐远，长影流到砖缝里，消失在岁月的角落。

　　忽地，背后忽传来岁月剑的讥讽。

　　“羞耻啊，啧啧，我看着他都羞耻。”

　　柳云飞默默回头，果不其然，老岁月剑，嚼着芦苇，正吊儿郎当摇脑袋。

　　“是啊。”

　　被杨某人的年轻态弄得有点儿不爽，柳某人果断抱胸附和。

　　岁月剑笑笑，“没办法，毕竟他现在才十二岁，”他感慨着，“不过等这次回来，他就长大了。”隐隐有些哀戚。

　　“因为受了大挫折？”柳云飞问。

　　“不，”岁月剑眺望，“因为他爱上了那个睡他怀里的青色女孩。”

　　柳云飞撇嘴，想吐槽这其中酸臭味儿，一抬眼，却看见岁月剑眼角有泪光。

　　他忽想起岁月剑曾说过：在很小的时候，杨有一份无法忘记的回忆，也曾说过，他变“现实”和“稳重”的原因，就是因为那股烂傲气，害惨了他最不想伤害的那个姑娘......

　　很多事情似乎明朗，一瞬间，柳云飞想明白很多事。但他没有说，岁月剑也默契没有再提，两个人并肩站着，遥望冷清街巷渐黯的影重。

　　“什么.....意思啊......”

　　陈钰儿忽然出现身后，看来已经暗中观察.jpg不少时间。

　　只是此刻，女刀客的大眼睛里，“惊疑”满到要溢出来。她被杨青玄弄得好迷糊，超混乱。

　　什么才十二岁？什么成熟？他们两个是谁？是一个人么？还是孪生兄弟？

　　“前辈......”

　　陈钰儿目光愈来愈炽热恳切。

　　此情此景，杨青玄却是先扭头望一眼柳云飞，发现柳云飞微不可察点头。如此这般，杨青玄才清清嗓子，缓缓道：

　　“其实我已经四十三岁了。”

　　“那个啊，是十二岁的我......” 我们只做正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