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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面战场。

　　北荒军抛下炎军奔袭玄武门的时候，上京城里依然一片寂静。

　　脆弱的炎军没了北荒掩护，很快就被龟缩阵型的江湖人士剿灭，但阵型使然，这时候江湖人士已追不上骑兵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北荒冲向上京、以北荒的残暴和效率，等他们赶到......上京城、皇族，早成一片枯骨血海。

　　唤作“四叔”的人，自责内疚。

　　但陈家人，不少却在暗自窃喜皇帝要倒霉，毫不管同样倒霉的，还有上京数十万平民百姓。

　　“北荒人停下了！”

　　人群中忽有人惊呼。

　　所有人定睛一看，顿时大愕，北荒骑兵却是停下，不但是停下，而且是硬生生勒马骤顿。

　　为什么呢？玄武门明明城门大开，没有军队阻挡啊？

　　他们都很奇怪很奇怪，不过，等他们再细看，才发现玄武门并非没有阻挡。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那人太瘦，太淡薄，灰衣在黑夜里太平平无奇，被他们忽略了而已。

　　是他吗？

　　是他一个人，阻下了北荒么？

　　人群中，有人认出那灰衣男人，更加错愕。因为在他记忆中，那男人，只是玄武门边一个做菜贼难吃的烤鸭店掌柜而已......

　　何其渺小、何其脆弱的凡人。

　　可。

　　正是这个男人，站在玄武门前，数十万铁骑不敢进一步。他拔出刀——那数十万铁骑，甚至都因这动作齐齐吓一跳。但那男人调皮地没有出刀，反而转刀抱拳，朝北荒大营里、朝那个北人环绕的盛名“天可汗”，中气十足地，高喊了一句话。

　　所有人，呆愣一秒，然后各处的人群喧哗爆炸，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因为柳云飞喊的是：

　　“在下，上京烤鸭店主，兼天下第一刀柳云飞。”

　　“参见淑宁公主殿下。”

　　天下第一刀，柳云飞。

　　淑宁公主，殿下。

　　两个足矣让江湖快讯记者疯狂的身份、江湖八卦史上最神秘的两个身份，如今，竟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一起出现。

　　天下第一刀是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可......公主殿下又是谁呢？

　　江湖人士都疑惑，殊不知，北荒大营，注意到柳云飞目光所凝视之物的诸可汗，这一刻，全都是面色大变，惊疑不定。

　　因为。

　　柳云飞看的——正是假术儿彻！

　　......

　　“参见淑宁公主殿下。”

　　石破天惊的一句，而柳云飞本人的内心，亦并不平静。

　　淑宁公主，没错，这个人是淑宁公主。假术儿彻的身份，柳云飞想过许多，起初他曾怀疑过淑宁公主，看到万岁爷身边的淑宁后又打消......但经过圣教真身显露、假术儿彻一系列眼神姿态、以及北荒行军个中疑点之后......他灵光一闪，想到某个可能，而假术儿彻的真实身份，也随之重又确定。

　　假术儿彻就是淑宁公主。

　　至于万岁爷身边的淑宁公主，则是......

　　“哈？有趣。”

　　“墓主大人，此言是何意？”

　　这时，假术儿彻、或说淑宁公主说话了。

　　他（她？）平心静气，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着。这声音打消不少人疑惑。众人望望武太郎，也都释然：那么可爱那么软的孩子都是男生，他们这手段狠辣的新主子，凭何不能是男生呢？

　　“我意思很明显，”柳云飞目光如剑，“为何你突然出现？为何你突然从软弱的‘小王子’变得如此狠辣聪慧？为何你这么轻易就能破长安城？难道真是你成长了？难道真是你悔过了？难道真是你用兵如神？不......不对。真相是，这是一个局，以中原苍生为诱饵，皇帝亲手布下的局。”

　　掷地有声的一句句，穿透夜雪，传遍北荒大营和军阵，军阵里的骑兵和大营里的部族首领们，顿时哗然。

　　“哦？”

　　假术儿彻饶有兴致，

　　“所以呢。”

　　柳云飞沉声继续，

　　“会和术儿彻外貌相似的，并不止北荒内部，还有作为术儿彻母方亲戚的朝廷皇族，譬如，淑宁。”

　　他顿了顿，盯紧假术儿彻的胸部、咽喉，惋惜摇头，

　　“所以——陛下身边的淑云公主根本不是淑云公主，而是别的谁。真正的淑云公主，实际已经割去那对姣好美乳、毁去那道百年来皇族最好听的天籁妙音，如今，坐在北荒王座上，和中原皇帝联合演戏。”

　　重磅炸弹缓缓抛出，在北荒的人群里爆炸。那些人，更加惊疑不定、更加惶恐震撼。窃窃私语的人愈来愈多，暗自打量的人愈来愈多。似乎人心乱掉了。然而......

　　“肃静。”

　　假术儿彻无力一抬手。

　　——所有的喧闹、所有的目光，全数硬生生骤断，好似闭上什么开关。所有人，全都只毕恭毕顺垂头、目光不敢乱动。

　　他们在怕，怕一个人，怕一个割掉乳房，熏烂嗓音的女人。

　　“你很厉害。”

　　柳云飞由衷赞叹。

　　这等掌控，连庆朝亘古第一帝都做不到。她生错了性别，也生错了时代。她若不是女人，定是皇帝抢着立的新帝。

　　“有什么用，还是输了。”

　　淑宁公主摇摇头。

　　“你甚至不需做什么，你点破这件事，就已经断了我御下的根基，也毁了我所有我死去之后的布置。没人会再相信我，更不会执行我留下那些后招。你只要强行带走我就赢了。他们不信我，就是一盘散沙，即便我是真心想帮他们强盛。”

　　说着，她竟有点哽咽，也有点苦涩：

　　“瞧吧，人就是这样。对生来的东西，那么看重。贴一个简单的出生标签，就以为看透一切。愚蠢地去信奉，不会去思考内在......柳云飞，你相信么？其实你说我是个女人，比说我是个南人，更令他们怀疑我的能力。”

　　“没有男人想被女人统治，在这个时代。”柳云飞遗憾，“这是他们错过最大的机遇。”

　　“是啊，在他们眼里女人只是附庸，而那个男人只想上我。”淑宁公主嘴角嘲讽微笑，“可我偏不。”

　　“你很厌恶和讥讽万岁。你果然是在为‘那个人’服务么？”柳云飞问。

　　“你不是猜到了？”淑宁反问。

　　“大概吧，反正现在的确是彻彻底底确定。”柳云飞叹气。

　　淑宁这样的回答，终于令他，对那件事，对那个人的身份，有了十成把握。

　　......那个，活跃在，所有所有事情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那个，利用万岁爷的自大和信任，暗中掌控一切的智者；

　　......那个，令他从不怀疑，即便无数次怀疑到，也主动打消怀疑的......尊敬长者......

　　全都明白了。

　　“就这样吧。”

　　柳云飞提刀。

　　刀尖遥指，是数百丈外，精致玉人的喉咙。

　　“呐，的确该这样，”淑宁毫不害怕，反而赞许，“这样子最快，上京城的变故，不容许你浪费时间了。”

　　“谢谢你告诉我。”柳云飞怜惜。

　　淑宁爽朗大笑，那毁掉后的嗓子沙哑似罗锅，说不上好听，但莫名地亲切悲壮，

　　“无所谓谢不谢，反正你也能猜到。真相一事，要么彻底摸不着，要么举一便返三。你很厉害。我不在乎。以现在这个身份，刻到问苍生上，我无憾！”

　　“一路走好。”

　　柳云飞沉声，刀出无影，化为流光。

　　天地间瞬间只有刀光与黯月，极快的一刀，谁也未反应过来，或者北荒人并不愿反应过来——甘心借柳云飞之刀埋葬被女人统治的“屈辱”记忆......无匹的锋锐刺破长夜，化为一道光，直刺而去......但，最后那一刻。

　　刀忽悬停住。

　　笔直的刀，直愣愣顿住，没有刺下。

　　并不是心软。

　　只是，一个双目赤红狰狞的威武汉子，用他这辈子最快也是最后一次快的速度，挡在淑宁公主前面，挡住那无匹的锋锐。

　　刀刺进他左胸一寸。

　　很疼吧，但剑眉星目的汉子浑若不知道，最疼不过心底，他只是，痛苦绝望唤着那句，他唤了许多许多次的：

　　“柳哥......”

　　红雀愣愣望着忽然飞奔出去的龙九，以及柳云飞刀刺出这一幕，呆呆不动。

　　“嗨呀好累！”

　　幸好——某只气氛破坏专长max的陈钰儿跳出山丘，望见柳云飞，望见龙九，她愣了愣，认真严肃道一句，立刻打破此时所有或悲凉或凝重或尴尬的气氛......

　　“瓜皮柳！你那把刀好娘炮！好不符合你的品味！”

　　“......”

　　沉默，柳云飞默默抽回刀，换成菜刀，重摆好姿势。

　　“这下对了嘛！”

　　当着数十万铁骑的面儿，陈钰儿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 我们只做正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