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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由远及近！

　　那是什么？

　　上万头牦牛，在头牛带领下，笔直地朝着万人大军所在的草原上奔袭而来。它们被饿了一天，又喝了好多青稞酒，现在兴致高亢，横冲直撞，一心奔赴洒满了粒盐的青草地。

　　它们的牛角被削成了尖尖角，就像一根根巨大的铁钉，见什么顶什么，帐篷、篝火、士兵和马匹，什么都不放过。它们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搅得金石军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很多金石军反应不及，就被牦牛撞得翻飞，开膛破肚有之，头破血流有之，踩踏死伤无数。

　　后知后觉的金石军，被迫和牦牛干架，几个人合力才能险险制服一头几百斤的肥壮牦牛，牦牛的鲜血染红了青草地，浸入了泥土里。

　　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基本完全制服了这群发狂的牦牛。几千头牦牛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躺尸在草地上，还有些许幸存且平复下来的牦牛埋首吃草，舔大地上的盐渍，个别牦牛竟然在默默流泪。

　　牦牛的眼泪，让金石兵发憷。

　　金石军这边，情况更凄惨，伤兵无数，整个战场，狼藉不堪。差一点，八万大军就败亡于一万头牦牛之手。

　　雷均恨不得现在就将依米花抓到面前，狠狠地蹂躏。他感受到了来自依米花浓浓的恶意和挑衅，心里的怒火在疯狂燃烧。

　　巴卓轶却乐观很多，盯着牦牛群笑得事不关己：“送了这么重的礼。万摩国真是大方。可以美食几天了。”

　　如此一说，雷均脸色也好些了。

　　卡娜赶忙说道：“不能吃。这些牦牛吃不得。”

　　雷均深深地看了卡娜一眼，她的每一句话看似单纯地为万摩着想，但假如不按照她所说，就会出现问题。

　　雷均命几个小兵搭起篝火，砍杀了一头牦牛，将大块大块的牛肉烤熟了。他用长枪穿起熟牛肉，递给卡娜和米朵：“你俩先吃。”

　　米朵和卡娜对视一眼，米朵有些害怕，躲在了田升身后。卡娜从长枪头取下那块大如圆盘的牛肉，一点点撕成小条，送入口中。

　　卡娜没事，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没事。显然，这牦牛肉并无异常。可是卡娜还是坚持这些牦牛肉不能吃，雷均没给她好脸色，不作理会。

　　雷均这才派人，开始分食牦牛肉。金石军对着这么多光看不能吃的牦牛肉，早已垂涎不已，如今终于可以吃了，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大吃大喝。从金石军入万摩群山，金石兵从未有此刻的满足与得意。

　　篝火丛丛，金石兵围成圈，一个个痛痛快快地吃着牦牛肉。想着这么牦牛，够狠狠地吃上很多很多天了，整个军营都散发着一股激奋之气。

　　夏天牦牛鲜肉不易储存，但能做成肉干，随军携带，简直完美！

　　“哎……”卡娜深深地叹息，看着大快朵颐的金石兵，想着那被剖尸肢解、化为肉丁的几百头牦牛，内心有深重的担忧与怜悯。

　　金石兵不过半个时辰，全军上下已吃得撑肠拄腹，饱胀不已。然而，又是半个时辰的休整，却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发病，一个个脸色泛白，口吐白沫，手脚抽筋，全身抽搐。

　　雷均气急，拧着卡娜的脖子：“为何你没事？”

　　卡娜并不惧怕死亡威胁，脸色清平如许，不答反问道：“万摩人从小食万摩牛肉，为何会有事？但是，外乡人，难免吃不惯……”

　　不仅卡娜没事，米朵也没事，连巴卓轶和田升情况也还好。但是其他人，皆不可幸免。

　　雷均一把挥开卡娜，好在他吃得少，但如今也觉得四肢有些乏力。难道真的是因为被万摩水土养过，才能吃这些牦牛肉？

　　卡娜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裙摆，柔声道：“大将军，依米花已手下留情。谈和吧！依米花不想打仗，也不想看到亡灵！”

　　果然是依米花搞的鬼！

　　雷均红了眼，紧握着拳头，他从未吃过这般大亏，而且还是被一个女人一次次算计。这叫他如何甘心？

　　卡娜柔弱弱地站在那里，看似无害，每一句话都是戳在雷均心上的刀子：“若是大将军愿意谈和，我愿意献上解药。”

　　“好！”雷均爽快答应。

　　卡娜略微有点意外，但还是带着雷均大军继续前进。过了几座大山，渡过一条大河，就到了一个巨大空寨。这是，八仙寨。

　　八仙寨得名于，它四面环着八座大山，这八座大山就像是八仙寨的守护盾，抵挡着外敌入侵，将寨民护在怀抱里。

　　八座大山，都有其好听的名字，敦玉山、图锡山、松塔山、永庆山、云霞山、月落山、归汉山和女神山。每一座山上都有无数石碉，大大小小，新新旧旧，横纵交错，数百座之多，蔚为壮观。

　　这是陷阱吗？

　　雷均站在寨门口，寒了目光，若是全军入内，却遭遇八山伏击围攻，而如今全军上下皆病弱体虚。

　　“石碉是空的。”卡娜抬眸望着八座仙山，眸里映着天上的白云。

　　雷均整出八千体力尚可的大军，每座山派出一千人去探风声。爬山的士兵，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匍匐而行，却一直到顶，都未遇袭。果然像卡娜所说，并无伏兵，她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可是听起来却都像是陷阱。

　　八座大山头，传来金石兵的呼喊声。

　　雷均这才带着大部队，走进了八仙寨。所谓的解药，就是八仙寨里的一眼井水。雷均胆大心细，对每一个环节，都存有质疑，先请了一支小队，喝井水试疗效。

　　喝过井水的士兵，不再痉挛，却毫无力气，一个个瘫软在地休憩。也算是好转之象。这才下令，几万人只能排队取水解读，慢慢悠悠地不知道要折腾到几时。

　　占领山头的八千人，已是主力部队，他们负责占山为主，守卫八仙寨的同仁。但也有人负责给他们送去了井水与吃食。

　　是夜，黎民微光，人最困顿之时。

　　八个山头都传来了打斗声，但是打斗声很快就停歇了。石碉里的金石军喝了井水之后，全身瘫软无力，根本难以抵抗，突如其来的袭兵。

　　“降军不杀！降军不杀！”八座山头，传来了阵阵高呼，响彻云霄。惊醒了沉睡的夜。

　　八仙寨里的金石兵这才看到，八座山头陆陆续续地点起了火把，火把不断增多，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火光冲天，十数万火把错落在大山里如满天繁星。火把不断游离走动，犹如鬼魅，阵仗之大，令人咋舌。

　　“天啊！万摩到底有多少兵？”金石军斗志全消，一个个垂头丧气。

　　“撤出八仙寨，回大阳平原。”雷均下令之后，带人撤离。奇怪的是，山顶上的万摩兵并未趁势追击，反而是继续镇守山顶。

　　八座大山的火光依旧蓬勃，像是催命的符咒。

　　金石军互相搀扶，仓皇逃串，终于回到了大阳平原。他们才发现，被他们辛苦干掉，又遗憾抛弃的几千头牦牛肉，早已被人搬空，一头不剩。

　　原本他们梦想的珍馐盛宴，却为万摩人做了嫁衣。

　　雷均这才惊觉，他上当了。但此时不宜进军。

　　好在，雷均的后勤兵一直没受到波及，而且他手里还有足足五万可战之兵。休整了几日，雷均派人攻山，八座大山，他这次不再分散兵力。

　　五万人的大军，一同攻上敦玉山。他们小心翼翼，匍匐前进，却一个伏兵也未遇到。这才惊觉：“敦玉山是空山！”

　　“图锡山是空山！”

　　“松塔山也是空山！”

　　“永庆山也是空山！”

　　“云霞山也是空山！”

　　如此反复，连续翻了五座山，都是空山！

　　难道全是空山？

　　直到开始爬月落山，金石军已经大着胆子往上爬，但是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

　　山顶总有檑木滚石，还有暗箭如雨。金石军举步维艰，用生命与牺牲朝上登去。

　　忽然，八仙寨里传出了唢呐擂鼓以及歌舞之声：“我向上苍祈祷，愿你亡魂归乡，从此安眠地底，荫庇子孙后代……”

　　歌声悲壮哀怨，歌声重重震天，好似几万人在哀鸣。

　　雷均听得心意烦乱：“万摩人当真如此之多？”

　　卡娜目光黯然：“这都是些老人之声。他们在唱引导亡灵的古歌。今夜，死了太多人。”

　　铜锣鼓莽之声震动林越，歌声如泣如诉、满含悲痛与绝望，在这个漆黑的夜里，犹如魔咒，让每个人心惊胆寒。

　　金石兵依然在攻山，人多势众，源源不断，前仆后继，以战友尸身为盾，犹如洪水猛兽，袭上山顶。

　　山顶守兵逃无可逃，拼死抵抗。

　　石碉里的弓箭兵也被成千上万的爬山队伍，打得措手不及，纵然三头六臂，也杀不了那么多人。石碉也很快被攻占了。

　　终究，月落山也失守了。

　　寨子里的歌声也渐渐小了。

　　接下来，雷均一鼓作气，下令攻另外二座山。然而，另外的归汉山和女神山，也是空山。

　　原来八座大山，竟有七座都是空山。金石军劳神费力，几乎是爬了一夜空山。空山里全是熄灭的火把，以及一些马羊脚印。难道，那吓得七八万大军狼狈逃串的数万火把，只是牛羊乱串？

　　雷均成功占领了八仙寨，而且俘虏了几千俘虏，不过全都是些耄耋老者，很难相信，他们年老力衰，却有那般好嗓子。

　　他们不愿意搬走，他们宁愿死在自己的故土。他们的庄稼被糟蹋了，草原被糟蹋了，牦牛被杀光了，他们的青年男女全部都牺牲在月落山了。好在他们的孕妇与小孩，都去了纳吉盆地，依米花会照顾他们。

　　宝吉盆地已经彻底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都被金石军践踏成渣，他们本来就不想活啦！#####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