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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城主真是个好人！”

　　昔日的寻欢楼被改造一新，被城主府直接管辖，每日开放曾被霸占的水源给平民。沙漠里最珍贵的，不是黄金，而是水。

　　绝望之城，原本是是沙漠里最大的一块绿洲，人数也比其他城池更多。但是，这块宝地被权贵瓜分，历代城主无所作为，王室鞭长莫及，平民苟延残踹。直到独孤傲接任城主，不足半月，就将寻欢楼一夜灭门，杀死寻欢老怪。寻欢楼一倒，百姓拍手称快，对独孤城主更是感恩戴德，四处都是称颂他的声音。

　　“独孤城主是咱们女人的救星！”

　　过去的绝望之城，恶狗当道，强权压迫，女人更是生怕被寻欢老怪抓去，受尽折磨，屈辱而死。解救了全城百姓尤其是解救了全城女人，这让独孤傲俨然已经成了女人们的梦中情人，理想夫婿。

　　独孤傲所到之处，必是鲜花欢呼一片，女人们争相送礼，香囊、手帕、玉佩和同心结等等，数不胜数。然，独孤傲宛如天神，无情无欲，冷然拒绝各方好意，从不收礼。玉无心倒是代替独孤傲收礼，拿到手软，但许多女儿家用的物什转手就送给了步清欢。毕竟，整个城主府，只有步清欢一个女人。

　　久久未拿起针线的步清欢，也趁着这阵风势，竟重拾闺阁之趣，开始绣一张绣帕，上面是一支傲然盛放的彼岸花，一如独孤傲袖摆上一般。她绣工精细，弧丝花蕊，卷曲花瓣，自然伸展，如伞如霞，栩栩如生。

　　彼岸花的叶子长于深秋，经过凛冽寒冬，熬到夏末就会叶落，直到叶子全都化为花泥，才一枝独秀地在初秋开出红艳艳的花朵。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花叶生生相错，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太过悲伤，太过不详，轮回般的诅咒。

　　步清欢看着彼岸花手绢，不禁有些失神，她穿了绿丝线，准备画蛇添足，她也不管是否多此一举。她要给彼岸花加上叶子，既然现实中无法花叶相生，为何在绣图里还要将它们生生分离？她于心不忍。

　　其实她已经不太确定彼岸花叶的模样，隐约记得像极了蒜叶。她按照蒜叶的模样，在彼岸花枝下填了一丛丛叶片。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若是真情在，就逆天改缘！

　　步清欢满心欢喜地看着花叶相生、违背常理的彼岸花手绢，最后在手绢左下角留下了几个秀雅的小字：浊世清欢。

　　数日以来，安静养伤的步清欢，第一次主动去找了独孤傲。彼时独孤傲正在他的房门前练剑，重复一个拔剑、挥剑的动作，百十遍下来，枯燥而单调，步清欢却斜倚着合欢花树，看得入神。

　　大约真正的高手，无所谓多么反复的武功招式，他们只有一种秘诀：快准狠。将一个招式练到极致，就能所向披靡。

　　独孤傲终于收了剑，朝着步清欢走去。一朵如密针般纤细、如羽般轻柔、如红颜般动人的合欢花，恰好落在她的云髻上，她额角两缕随风而动的发丝更添韵致。独孤傲冷然地盯着她发髻上的合欢花，恍惚失神。

　　步清欢扬着笑，将彼岸花手绢双手奉上：“我接受着全城痴情女儿的好意，自然要代替她们表达心意。”

　　香甜的笑，绽放在绝美的脸庞，总会让人晃神，恍若看到了，春情萌动的三月，百花争放。

　　独孤傲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手绢，只是匆匆一瞥，便魔怔了。是花叶相生的彼岸花，踏破世俗藩篱，逆天改命，紧紧相依。

　　他的眼里竟有了一丝雾气，一双眼眸如雾岚青山，翠微高处。

　　步清欢也怔了怔，莫不是触及了他的隐伤？早知道她应该先向玉无心打听一下，为何独孤傲时常穿着绣着彼岸花的衣袍，也不至于此时竟不知如何面对。

　　清风悠悠，合欢花闻风而落，飘洒在二人之间，下着桃色花雨。

　　沉默了许久，独孤傲将手绢叠得方方正正，细致慎重地揣进了衣襟里。他注视着步清欢，将她云鬓、肩头的落花轻轻拂落，动作温柔如微风拂柳，他的声音也难得柔润了些许：“女人，给你两个选择：一则，做我的女人，只要你不背叛，只要我活一日，必保你锦衣玉食，平安无忧；二则，做我的手足，去无崖山受教，如若有幸拿到独孤玉牒回来，为我效力，忠诚与我。”

　　步清欢不禁讶然，独孤傲竟然给了她这样的两条路？

　　也许，许多女人都希望成为独孤傲的女人，但是步清欢清楚，独孤傲对她还谈不上男女之情，更多的这是歉疚、同情和负责。毕竟独孤傲虽然对步清欢有救命之恩，联手之谊，但步清欢为了协助独孤傲扳倒寻欢老怪，牺牲了名节，还废了一只手，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养活自己，都成了难题。但这样的感情基础，步清欢不想要，她也不想在独孤傲庇佑下，像一只囚鸟。

　　而做他的手足呢？听说独孤傲门下从无女人，而且他手下皆是能人异士，贵精不贵多。无崖山独孤门，是走投无路的江湖中人的首选，他不问过往，只要忠于独孤门，就会教你一身本事，并护你不受他派欺凌。若能投入独孤门，学得一身本领，无疑是最好的，毕竟没有谁能保护谁一生，只有自己才能依靠自己，而且她实力不足，大仇未报。

　　其实步清欢早已下定决心，可是她却还是扬起天真的笑，侥幸一问：“如果，我想要的，是自由呢？”

　　独孤傲当时看步清欢的眼神，由暮春转瞬成冰，甚至有淡淡的失望和嘲讽：“无能之人，奢望自由，自寻死路。”

　　是啊，外面世道那么乱，一个无能又貌美的女子，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个男人，出口不留余地，但直击要害。

　　步清欢并不为受到轻视而气馁，反而犹如醍醐灌顶，转瞬灿烂一笑，眼睛里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星辰。她也很清楚，有本事纵横江湖之人，才有来去自如的资格。但是她还是看着冰川般的独孤傲，继续扬着笑，问:“那可不可以贪心一点，既做你的女人，又做你的手足，嗯，如手足般的女人？”

　　他难得的深色微动，却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这算是默认？算是答应？

　　步清欢望着独孤傲的背影，深思飘远，男女之间，往常是互相勾引。独孤傲，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那片刻的温柔与眼里一闪即逝的波光，都能让我想要不顾一切勇敢去追；那片刻的失神与一如既往的冰寒气息，让我心疼心酸想要融化自己抚慰你。你总是孤单而冷硬，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何种往事？

　　此后已是数日，已不闻独孤傲踪迹。寻欢楼虽倒了，但还剩下哈家斗兽场、言家买卖场和寇家青楼赌馆，这三大家权大势大，资产丰厚，但行事毫无原则，没少干恃强凌弱的坏事。它们在绝望之城根深蒂固，影响深远，不容小觑，也不得不处置。

　　三个势力主见寻欢楼一夜灭门，又惊又惧，有意投诚，送上珠宝美人无数，但是独孤傲又不是寻欢老怪，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应酬敷衍都不屑，一一拒绝。

　　他整日不见踪迹，一定就是忙着将这些人一锅端。

　　关于三大世家，步清欢也曾献计：“摧毁，才是新生。”

　　但是独孤傲是否采取，步清欢就不得而知了。她整日无所事事地养伤，其实除了左手伤筋动骨，暂时好不了，其他并无大碍，城主府也逛无可逛。

　　独孤傲声名远扬，年少英武，又未婚配，尤其得女人欢心。

　　城主府门口，从来不缺女人蹲守，连后门都没人放过，如今独孤傲要出门都成了困难。

　　步清欢乔装打扮，一身男装，带着纱帽，偷偷从城主府后门溜出，走在大街上，混迹在人群中。入耳最多的，还是对独孤傲的溢美之词。

　　她不由得有些感慨，独孤傲成了绝望之城的英雄，而她作为最大的功臣，却依旧默默无闻。未免太不公平？

　　三五九流混杂的无名酒馆。

　　几个武林人士打扮的中年大叔，围坐在酒馆里，讨论着近日的江湖流传。

　　“听说寻欢老怪死前透露，神鬼图在绝杀师太手里。”正说话这人，满脸胡茬，一脸憨实，体壮如牛，可不就是多日未曾露面的仲牛？

　　寻欢老怪与绝杀师太本就有一腿，空穴不来风。有人接话了：“哼，看来那老尼姑有麻烦了。”

　　难免会有人贪图神鬼图，去找绝杀师太讨要。绝杀师太杀人如麻，臭名昭著，死了才活该。

　　步清欢面纱后面的嘴角微勾，买了一壶竹叶青，就出了酒馆。她百无聊赖地在大街小巷上晃悠，人生无外乎吃喝玩乐，但一个人形单影只，反衬得孤苦。

　　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根冗长而偏僻的窄巷子，前头已经无路了，才恍然回神。她回头，才发现她竟已经被五个蒙面人围困了。

　　面纱下的绝美容颜，一脸淡然。#####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