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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破云而出,洒下淡淡月芒。
仙人抱起绿意,并未转身,声音极其清淡:“你们,走罢。”
暗卫纷纷散去,独孤傲与步清欢两手相牵,十指相扣,朝着东苑侧门,稳步而行。原以为会是一场血战,却不想仙人竟然就此放过二人。
越过拱门,步入花径。
一边是假山掩映一支支紫薇花如锦,一边是麦冬铺地一树树石榴花如火。万紫千红开遍。
步清欢忽然驻步,旋身挡在他面前,目光落在独孤傲微抿的双唇上,心念如弦轻颤。微微仰头,温软凉薄相接,却轻触即离,不敢贪恋,仅烙下一吻。
日里夜里,梦里梦外,念他想他。如今,近在眼前。
独孤傲眸中火光一闪,箍着她的后颈,埋首重重一啃。唇齿相扣,湿热相缠。胡茬渣得她下巴微微刺痛,风尘之气扑鼻,她却心满意足,情暖身舒,口齿间,是他的衷肠离殇,是他的一路困苦,是他的温柔怜惜,是他的情难自已。
直到,她的小腹微微撞上他炽热,他才猛地醒神,松了她。大手落在她微微隆起之地,是绸缎丝滑,是小生命潜藏其下。握剑杀敌绝不手软的大手,此刻指尖轻微颤抖,小心翼翼,脉脉含情。
步清欢怀有阿桑之时,独孤傲并不知晓,直到他回到她身边,她已孕有八月有余。上一次她意外小产,伤病得死去活来,他怕,怕他护不住她,护不住她腹中胎儿,怕她受到一丝一毫地伤害。
“走吧!”步清欢抓起独孤傲双手,扯着他朝前走。她嘴角越扬越高,笑意越盛越大。
夏夜温热,夏风微凉,相牵双手薄汗微醺,却难舍难分。没有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浪漫长情的祈愿。
独孤傲与步清欢刚刚踏出王府东侧门,只见骏马喷鼻,银甲泛光,长枪指天,一共二十四人。是乔乐夜守银卫队。
银卫队背后,不远之处,乔乐骑着高头大马,嘴角含笑。步清欢眼睛微眯,他,何时学会骑马了?
“小皇叔到底是老了,心慈手软。”乔乐一手持马缰,一手把玩着一柄刀刃金扇。
步清欢只是一瞥,便知乔乐手中武器,十分了得,片片扇叶,利如刀,可攻可守,暗藏玄机,可发暗器。白夜也有一柄剑刃铁伞,异曲同工。
乔乐不是不会武功么?可他这阵势,分明不像玩闹。他眼角上翘,不笑亦有三分迷人:“出了庄亲王府,便再无人可护着你。姐姐,缴械投降吧!”
绿意临死前那句话,犹在耳边:他不是坏人。家主,你要相信他。
可事到如今,步清欢总不能永远龟缩于仙人庇护之下。
独孤傲与步清欢各持玄剑玉刃,靠背而立。皇帝近卫,绝非是庸能之辈,比王府暗卫更让人忌惮。以二抵二十四,不死也得半残。
若是步清欢全力已出,逃命却不在话下。但是如今她怀有身孕,自己难逃,还拖累独孤傲。步清欢越过银甲一片,朝那明黄掠去:“你到底有何目的?”
乔乐扬笑,啪都开扇,啪地合扇:“请姐姐入宫游玩几日。”
乔宫鎏金铜瓦、金龙盘柱、飞檐斗拱、贝阙珠宫、龙雕凤阁,堪称天下五国之最。美则美矣,却是一座黄金囚笼,束缚无数失去自由的行尸走肉。
“他呢?”步清欢如何会在意自己会如何,左右他们还想利用她解开神鬼图秘密,她死不了。但是独孤傲呢?
“金子傲么?若是他肯招降沙驰五城,再将金石国拱手献上。朕,自然不会为难他。”乔乐唇勾如弦月,显得眉目越发细长弯弯。如此大话,被他说来却是云淡风轻,闲话家常。
沙驰五方城对独孤傲何其忠诚与拥护,那都是独孤傲昔年收服的寸疆寸土,那都是他费尽心血的修齐治平!
金石国更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金家世代相传的领地,且不说如今独孤傲深陷他国,纵然他仍坐帝位之上,又如何能一人之言,便俯首称臣?
独孤傲目色沉沉,并未开口。
步清欢横眉一挑,目露凶光:“休想!”
乔乐并不意外,步清欢的拒绝。他微抬手,手中金扇光芒大盛,准备下令强取。步清欢比他更快,妙步生莲,越过银衣卫,直奔乔乐而去。
金扇玉刃,金光白芒。
暗夜清寂,唯独铿铮之声不绝。
乔乐已利落下马,手中金扇翻飞如风,快而缥缈,挥洒自如。时而金刃出击,时而合扇抵御,更不时有金针寻隙而出。
步清欢攻守自如,玉刃生寒,如飞花似飘雪,纷纷漫漫。她脚步飞旋,妙不可言,躲闪出击都让人防不胜防,难以预料。然而,她却只出五分之力,处处点到为止,不敢拼命。
步清欢气息微喘,已显颓势。乔乐一掌飞出直击腹部,一扇攻出直取面门。步清欢撤身避开,捧腹而退。金扇已落到她面庞,一寸之前,堪堪停止。
小看敌人,就是往自己身上插刀。
步清欢腹中似有虫涌,蚀骨之痛再次袭来。冷汗渐盛,面色白了三分。再往后跌退数步,落入一袭黑袍之中,熟悉而温暖,坚定而可靠。
“夫人……”独孤傲紧紧拥着她,手臂在颤。神色紧张,再不复冷峻如峰。他又急又痛,双目充血,水意纵横。
“无妨。我有分寸。”步清欢只是一时气不过,也是想试探乔乐实力。她捧腹,窝在他怀里,虚弱疼痛,却安心扬笑。
只是不知为何,她牵一发动全身。分明量力而行,却为何会犹如全身被掏空般,力量在消逝。
银枪合围,将二人缩在圈内,随时都能将二人扎成蜂蛹。二人却浑然不在意,他只是搂着她,大手在她小腹间轻轻揉搓。
死生如何?江山天下如何?他只要她,在他怀里,稍稍舒坦,无痛无忧。她柔软如棉絮,软弱似无骨,在他怀里,一点点滑下去,瘫软无力,筋骨尽化为水。他跪蹲在地,将她拥入胸膛,不敢太重,生怕会将她揉碎,不敢太轻,生怕她会流沙飞逝。
“夫人,夫人……”独孤傲声音在颤,手在颤,全身皆在颤。心,尤其颤得厉害。
他茫然无措,犹如稚子。除了一声声喊她,别无他法。眼中有泪,已蓄满眼眶。
步清欢竭力抬手,刚刚触到他几日未及修理的下巴胡茬,便无力地垂下。随着她手垂下的,还有他滚烫的热泪,落在她额际、脸颊。她开口,想说话,张张嘴,却哑然无声。
她终是闭目晕去。
若非她还有清浅呼吸,若非她双峰还有低微起伏,独孤傲定会崩溃。他慌乱中抬头,茫然四顾,声音喑哑沉怒:“大夫!快寻大夫!”
乔乐凝眉瞅着那二人,终是摆手,让银衣卫散去。他淡淡道:“先送入王府,朕稍后派御医过来。”
既在庄亲王府门口,仙人医术也不差。
独孤傲这才醒神,抱着步清欢朝王府内奔去。刚刚逃脱不过转瞬,却又要栽进囚牢。
一路而去,一路有血滴答。独孤傲手心是一滩殷红之血,濡湿,烫手。难道,他和她的孩子,再一次保不住了么?
璎珞县之事,历历在目,她痛,他亦痛。
独孤傲扶步清欢躺在榻上,仙人问讯匆匆赶来,望闻问切一番之后。仙人连连摇头,满目震痛。搭脉之手,轻颤着收回。
独孤傲铁臂箍着她,峻脸碎裂成冰:“她如何了?”
仙人却不答,而是喃喃自语,尤不可信:“原来,非是喜脉,是滑脉。非是婴孩,是蛊虫!”
母蛊者,食人骨血,诞下子蛊。
养蛊者,以身养虫,以虫为子。
自古以来,将母蛊养于育子之地,自绝血脉者,少之甚少。然如此养蛊,母蛊必效忠于人,绝不背叛,绝不反噬。
为何步清欢体内会有如此狠毒霸道、残忍血腥之蛊虫,是何人所下,抑或她自己所养?此后一生,她再难生育了,腹中若得胎儿,必被母蛊食之殆尽。
独孤傲搂着步清欢,让她靠在自己胸膛。此情此景,如当日璎珞县何其相似,她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冷汗淋漓,昏迷不醒,更有污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濡湿床铺。
当日,便只当是小产。今日,重蹈覆辙,才知是蛊虫作祟。
绝非步清欢所为,她日夜也盼着,能诞下后脉,又如何会以身养蛊,自绝血脉。更不会茫然无知,次次满怀欣喜地盼着新生儿,次次跌入地狱地化为血污。
到底是谁?害她至此!
独孤傲捧着步清欢的脸,昔日明媚动人,如今却黯淡无华。他宁愿所有苦痛折磨都在自己身上,如何忍心看她如此受难:“若有仇怨,皆报于我身。为何,要让你遭罪。”
仙人退开几步,幽幽一叹:“如今,只能待母蛊养成,再设法祛除体内。此前,绝不能再要孩子。”
母蛊善妒,若有人同它争地盘、抢吃食,它自然会将之吞噬。步清欢两次小产,皆是拜母蛊所赐,虽非全因她肆意动武,但动武亦会惊醒母蛊。
养蛊本身如养子。
“须得多久?”独孤傲眸中现了一丝亮光,黎明破晓般,黑暗里一线生机。
“因人而异。”仙人盯着步清欢惨白容颜,犹如雨后枯花,眸中亦有痛惜。造此大罪,竟已两次。
有人一辈人皆养不成母蛊。有人一年半载即可,有人则需十年八年。却不知步清欢是哪类。母蛊在她体内,二年有余,寻常竟安静无踪,直待她有孕于身,才发作。实在,匪夷所思,险恶之极。##### 负尽苍生不负卿